有寻烨守在乐辰身旁,错芫也算安心。他暼了眼被自己晾在一边的白雅等人,目光微闪,很快收拾好情绪,向几人道谢。
不过,却独独不带上华映。而且不仅如此,他随意扫了她一眼,眸光中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
他没有刻意回避,而是当着白雅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做这件事,天知道当他得到乐辰突发意外时惊惧的心情,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如果,白雅等人来得迟些,或者乐辰的病症发作地快些……他缓缓闭上眼睛,那种情况带来的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听说,乐辰出事只有华映一人在身边,他隐隐猜测,事情是否与她有关,所以才特特瞧了瞧她。也意在告诫凤族之人,要好好查清楚事情原委。
白雅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寒暄了两句,便带着几位长老和华映回去了。
等人都走后,错芫才来到床边。望着小姑娘苍白的小脸,他心疼不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柔声道:“辰儿,怎么会突然心疼呢?”若真如他猜的那样,与华映有关,那么即便拼着得罪凤族,也不会留在这里。
乐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从锦被中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勉强笑笑,糯糯的语调却暗含一丝颤音:“错芫哥哥,等过阵子辰儿、辰儿‘病愈’后,咱们就回云苍宫,哪里也不去了。”
“好好好,都听辰儿的。”错芫泪眼婆娑地看着小姑娘,将她略微有些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现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回云苍宫,哪怕是要错芫的命,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应下。倒是寻烨,满面沉思,注视着乐辰,他觉得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是忽而孩童,忽而少女的灵识修复,而是真真正正地懂事长大。思及此,他心下微凉。摇曳的烛火跳动不停,映衬着他一双微微斜上的剑眉,越发凌厉。
夜,幽深且寂寥,漫长地一眼望不到头。
翌日一大早,天刚刚亮,雾霭沉沉,枝叶花瓣上俱是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惹人怜爱。错芫和寻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白雅请辞,抱着小姑娘直接回了安庆阁。前一天夜里的事,白雅询问过华映,她只道不知。白雅也不好责备弟子,便放任她回房。
本想第二天找错芫说说好话,可谁知他们还未起身,他们就找来了,言明一定要带乐辰回去,亲自照料。
人是在他们的照看下出事的,白雅等人难免理亏心虚,见其态度坚决,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允了。
错芫和寻烨离开时,脸色阴沉,小姑娘被裹在厚厚的粉色锦被中,只露出一个乌黑光亮的头顶,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后来,他们也曾问过,事情是否与华映有关。奈何小姑娘苦哈哈地望着他们许久,凤眸泪眼汪汪,看得人心疼。错芫不忍再问,抱着她慢慢哄她睡着。
寻烨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两人,神色温柔脉脉含情。
自从那日后,乐辰整整三个月没有出安庆阁,而华映几次前往探望,都被挡在了门外,心下愤愤几乎拽烂了一条上好的手帕。
奇怪的是,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她没有气恼,反而冲着安庆阁缓缓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面上不置一词,心里却在默念:乐辰!是你们逼我的!之后再也没有来过。
凤族的人瞧着少主都吃了闭门羹,其他人自然不敢不自量力地往上凑。避得远远的,生怕安庆阁的几位迁怒到自己身上。
这种情况两方都很尴尬,却不知如何低头求和,好似赌气一般,谁也不搭理谁。
白雅彻底不待见错芫和乐辰了,反而大长老和二长老两个人跑得比较勤。错芫自认有几分看人的本事,觉得这两人心诚意善,偶尔心情好了,会让他们进来见见乐辰聊聊天,但绝口不提乐辰再次入住神殿,学习凤族法术的事。
大长老和二长老很无奈,合计了一下,决定满足于现状,走一步算一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四个月后,。
那天,温暖如春、四季不分的梧桐山莫名其妙地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可是几百万年不曾有过的事。年轻的一辈欣喜若狂,年长的人却纷纷摇头蹙眉。
“族长,我们凤族到底怎么了?先是瓢泼大雨,现在又是皑皑白雪,这、这……”六长老从外面走进来,抚了抚身上洁白轻盈的雪花,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反倒惴惴不安地皱眉对上首的白雅道。
白雅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望着漫天飞舞的白色雪花美丽神圣,这样的东西,本应该是极其美好的。然,对于他们凤族来说,却并非这样。
身子向后倒,靠在椅背上,她微微闭眼假寐,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额头。少倾,她语气凝重道:“前些日子,我与大长老查阅典籍,倒是有些收获。”
此言一出,大厅内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雅苦笑,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典籍中说,凤族该有此一劫,大家不必担心。”
“劫?是什么样的劫难,可有解法?”七长老一向心直口快,性子又急躁,放炮仗似的一咕噜把众人心里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白雅一愣,唇边的笑渐渐顿住。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抱歉各位,我们没有查到。”说着,眼睛却忽得一亮,朗声道:“但是,我们找到了破解之法,便是凤皇。”
凤皇?
众人一听,顿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就连华映都止不住地震惊。原本以为,凤皇回到凤族,是为了寻求他们的帮助。想不到,他们同样需要凤皇。两者不是一方把握主动权,而是相互扶持,相互依存 。
这样一想,所有人都觉得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要不然,凤皇早不回归,晚不回归,偏偏在凤族有难时回来。肯定是朱雀上神提前预知了什么,替他们凤族安排好了一切。这一刻,即便是厌恶乐辰的华映也不得不承认,凤皇的归来,是天意。
天意难违,她便暂时放过她。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场由她主导的博弈已然开始,无法停止。等她知晓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此事,众人对乐辰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纷纷上门探望。却无一例外地被挡在外面,有的连门都没有进去。
没有办法,鉴于之前种种,白雅将与凤皇交好的重担交给了大长老和二长老,自己乐得清闲。
能够想到软软绵绵的小姑娘,两位长老十分高兴,来安庆阁的次数越发勤快了。转眼之间,时光飞逝,乐辰来到梧桐山已有大半年。
她多次提出要回云苍宫看颂川,都被错芫拒绝,为此还闷闷不乐,好几天没有和错芫说话。她哪里知道,错芫比她更加思念颂川,可纵然如此,在乐辰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绝对不能儿女情长。
望着天空,他无语凝噎,眼眶莹润热泪,却从来隐忍不说。他,比寻烨和灵澈更加厚重,更加令人心疼。
乐辰依旧没心没肺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吃了玩玩了睡,丝毫不知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她自己,也将迎来人生的转折点,开始真正走向强大的道路。
梧桐山本因遍植凤凰树终年一片火红,一场大雪后,大地白雪皑皑。雪花飞舞,落在红色的凤凰花上,红白相称,白色更清雅,红色越艳丽,两个极端却增添一抹不同寻常的美。
小姑娘痊愈后,整日待在安庆阁里十分无聊,得亏寻烨能够耐心给她解闷。
这不,他正带着她堆雪人。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粉色的锦裘,扎着两个包子头,穿梭在每个雪人间,笑声宴宴,溢满整个院落。
寻烨见了,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眉宇间华光流彩,气度不凡。
“累吗?”他蹲下身,给小姑娘擦了擦满脸的汗珠。
因着下雪,温度也低了不少,呼出的气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水滴。
小姑娘正玩得起劲儿,闻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连道:“不累。”说着,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她脸皮薄耳根红了一片。
咬着嘴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师兄我饿了。”
难得见到小姑娘的窘态,寻烨开心不已,却也知不能闹得太过,便抚摸她乌黑的发丝,轻声道:“辰儿等着,师兄去给你拿吃的。不过……”他脸色忽得凝重,沉声道:“辰儿要待在这里,不许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小姑娘很听话地点点头。
寻烨走后,小姑娘一个人自得其乐。仰头望着不断落下的雪花,她心里对于这幽冥祖师谱写的秘书中被称之为雪之精灵的东西分外好奇,无意识地伸手,欲接住几瓣。
看着看着,眼前蓦地出现了一朵纯白的重瓣花朵,白色的花瓣,白色的枝叶,金黄色的花蕊。它与洁白雪花同色,若不细看,恐怕真的看不出来。
“咦?”她摸了摸脑袋,忍不住想去抓住它。
谁知,仆一靠近,那花如同有生命一般,猛然退后一步,小姑娘落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