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她来到了错芫的门前。
咚咚咚!
里面传出衣衫嗦嗦的声音:“谁啊?”
乐辰鼻尖一酸,朗声答道:“错芫哥哥,是我。”
屋内之人有一瞬间的怔愣,旋即打开门,迎她进来:“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男子拧着眉,神色肃然,关切的话语一如从前。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乐辰匆匆环顾四周,该有的一样不少,心里才稍稍安心。
望着青衣男子略显拘谨的模样,她露出一抹浅笑,揶揄道:“错芫哥哥似乎很紧张?”
闻言,在人前桀骜冷漠的青年顿时捏紧衣角,惴惴不安地垂下高傲的头,低声道:“主子,你既已恢复记忆,便不该再唤属下哥哥,属下担当不起。”
“为何?”乐辰眼底掠过一抹玩味,饶有兴趣地凑近他的身子,无辜地问:“你我名为主仆,实则与亲人一般无二,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哥哥?”
瞧着骤然放大数倍的倾城之色,错芫愣了愣,紧咬着下唇,神采奕奕的杏眸浮起一丝感伤:“因为,主子就是主人,下属就是下属。错芫本就是主子的仆人,不能越矩。”
“一口一个主子,一口一个下属,错芫,我到要问问,天底下有像你我这样的主仆吗?”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仿佛能够透过表面望进他的内心深处,她厉声质问:“你母亲是我的师傅,按理来说你便是我的师兄,你我之间,何来主仆一说!”
真当她是孩子,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吗?其实,早在师傅紫萝陨灭的时候起,她就得知了错芫和师傅之间的关系。
当时她着实吓了一跳,粗粗想过以后,觉得不论怎样,他们隐瞒众人,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你……你怎么知道的!”错芫睁大眼睛瞪着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话刚出口,却不禁笑了起来。是了,他的主子天资聪颖,知道总是躲在暗处偷窥的乐玄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么,想要知晓他和紫萝的关系亦不是难事。
苦涩一笑,好似卸下一个很重的包袱,他眉眼间轻松了不少:“抱歉,一直瞒着你。”
乐辰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行。”瞅着错芫的俊脸,她沉吟一瞬,敛尽笑意,郑重地说:“错芫,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你我只有彼此。咱们是兄妹,不是主仆,所以以后我还是叫你哥哥。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永远都是辰儿。”
他的惶恐,她如何不知。今日,她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是乐辰,不管成为凤皇还是朱雀之子,这个身份都不会改变。
“好。”错芫垂眉,神色复杂莫名。抬起头时,面色恢复平静。
忆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他心底有一处地方疼得厉害。
真的永远都是辰儿吗?不会的,辰儿,也许你不知道,总有一天,你不再是你。
不过不要紧,我可以永远是我。我会永生永世,守护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错芫对乐辰,不离不弃,执手千年,相望永远。
寒风凛冽,刺骨的冷,可他们因为对方的存在,而一生温暖。
许多年以后,当乐辰不再是乐辰时,她仍不忘自己的生命里,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对自己不离不弃。两人之间,无关情爱,却有着比情爱更加深厚的纽带―亲情。
屋外,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播撒大地,看着窗纸投射的那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寂寂无声。
翌日一早,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雪,终于停了。
地位积雪甚深,孩子基本无法行走,只能由大人抱着。可即便如此,来往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白羽和华映打点好一切,才去请乐辰出来。
她仆一现身,原本热闹的大厅霎时鸦雀无声。众人顾不得其它,纷纷望向从门口缓缓走来、气质超凡的女子。
乐辰今日并没有刻意打扮,只着一袭紫金色长袍,贵气十足。头上插着一支金色九尾凤钗,随着主人的一举一动,发钗上的九条凤尾如同活了一般,微微飘动,引人侧目。
三千乌黑发丝,迎风而动,与九尾凤钗相互辉映,相得益彰。赋予乐辰些许神秘感,众人望之生畏,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看。
看着那支九尾凤钗,不少人若有所思,窃窃私语。议论的不外乎是乐辰九尾凤皇的身份,以及朱雀上神之子的出身。
对于众人的反应,乐辰视而不见。她直接走到上座坐下,其他人才随之落座。
所有人一看座位排列,又是一番思量。
只见她的右边依次坐着错芫、寻烨,左边从上至下,依次为新鲜出炉的族长华映、大长老白羽、二长老、五长老。
凡人向来以右为尊,此等排位,便是表明在乐辰的面前,更加信任和器重的是错芫和寻烨。
而在凤族中,虽然大长老和二长老一向对乐辰很好,但论功行赏时,到底比不上亲身营救她的华映。
至于五长老白革,纯粹是沾了女儿的光。
这样一来,众人不语,心思各异。
大家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乐辰宣布宴会开始。
众人开始叙旧、交友,各行其是,谁也不干涉谁。
可偏偏有人不长眼,非要在这个时候自找苦吃。
满室喧闹中,一个红衣女子缓缓站起来,冲上首的乐辰笑道:“容宁代表天帝,恭贺凤皇觉醒。陛下他公务繁忙,不能亲自前来,还请凤皇谅解。”
说着,举起自己的酒杯:“容宁替陛下自罚一杯。”竟是不等乐辰回应,径自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寻烨和错芫同时皱起眉头,他们怎会不知对方的心思,她哪里是来祝贺的,分明是来捣乱的。
两人心下微急,纷纷看向乐辰,可是出乎意料之中的,她居然神色平静,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桌案。
许久未得到回应,容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勾了勾唇,勉强笑道:“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莫非这就是凤族的待客之道吗?”声音猛然抬高,尖锐刺耳。
一瞬间,整个大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可再看看凤皇,确实不怎么厚道。
白羽心急如焚,华映却稳如泰山,甚至在心底暗忖:蠢货!
乐辰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容宁宫主左一个代替天帝,右一个代替天帝的,本座不知你们……所以不太好回答。”
清淡的语气,蔑视的神态,看得容宁心里一头火。
再加上乐辰话里话外暗示她与天帝可能有暧昧关系,她更是怒火中烧,忍不住反唇相讥:“不劳凤皇费心,此乃我与陛下之事。”说得模棱两可,本意是对乐辰炫耀,表示自己并不比她差,可这话听在其他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谁不知道,天帝今年才三万岁,而容宁已经十几万岁。任凭神仙能长生不老,可这年纪相差也太大了吧。
于是,许多人望着她的目光微微深沉,分明就是指责她老牛吃嫩草。
容宁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没有留意到其他人的神情。
反倒是乐辰,随意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宁,今时不同往日,本座再也不会任你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