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上仙,乃是南海伽耶山的一棵绿竹。长年累月受观世音菩萨的熏陶,一心修行。
观世音菩萨念其勤奋努力,于是稍加指点。想不到,普济悟性极高,一下子便参透了玄机,突破天道化作人形飞升成仙。
几千年后,王母的蟠桃宴上,他邂逅了月季仙子,两人一见钟情,情到深处,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
这在天界,是一桩美谈。
当时,错芫将此事当做故事告诉乐辰时,尚未涅槃重生的她,懵懵懂懂,不太明白,只知道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她勾唇一笑,计上心来。
“普济上仙与月季仙子的事的确是一桩美谈,可当时普济上仙已化作人形,位列仙班。与月季仙子门当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仅如此,他们两个还同属植株种族。”
停顿下,片刻后再道:“与如今我们的情况却大不相同。第一,我已化为人形,而你不能。第二,你是洛浦,我是凤凰,一个扎根地底,一个翱翔蓝天,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可以在一起。我说的,你觉着可有理?”
对方静静听着她的夸夸其谈,沉寂了许久,突然阴阳怪气地笑道:“怪不得蚌精都输给了你,果然是能言善辩。”
“你知道蚌精?”蚌精被她所杀,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洛浦不能移动,却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对方听出她话里的震惊,得意地道:“当然,而且我还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此时的乐辰已经镇定下来,她淡然道:“什么事?”
对方轻笑一声,不屑地说:“你可知,当年蚌精上天在普陀山脚下日夜不停地修炼,小有所成后,又返回西海,寻找她的爱人。彼时,她的爱人西海三王子已经另结新欢。她愤怒、嫉妒,在三王子新婚之夜,杀死了新娘,冒充她与其洞房。后来被新娘的亲人发现,在众目睽睽下拆穿了她的身份。一怒之下,她杀光了所有人,其中便包括她的丈夫。”
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洛浦的语气一直很散漫,语调随意。
“为了躲避西海龙王的追杀,她再次回到普陀山,潜心逐渐,平日里很低调。只是今日遇上你,她贪念突起,这才丢了性命。细算起来也怪不得你,所有的事都是她咎由自取。”
洛浦轻慢地笑,声音依旧不起丝毫波澜,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紧张、彷徨。
静静地聆听着,从始至终,乐辰都没有打断他。听罢后,露出了一丝惋惜:“可惜了。”
洛浦嗤笑:“可惜什么?她那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就像罂粟花,虽然美丽但却是致命的。”
乐辰不赞同他的看法,或许因同为女子,同样遭遇过背叛和伤害,所以她能够感同身受。
凭心而论,在世人的眼中,蚌精的所作所为的确大逆不道、丧心病狂。可是,有谁想过她也曾天真烂漫过、也曾友好纯善过。
是三王子,是不负责任的西海三王子,毁掉了她美好的少女梦。他不仅毁了她的美梦,还蹉跎了她的青春年华。如果他移情别恋不再爱她,大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便是。
但是,西海三王子没有。在他欢天喜地地迎接新欢时,或许早已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子为了他,无怨无悔地受尽折磨。
所以说是西海三王子杀死了天真善良的蚌精,也把她推向了仇恨的深渊,最后一步步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你们在谴责蚌精的时候,何不想想自己?如果不是那位三王子辜负了她,她不会变成一个怨妇。如果不是西海龙王蛮不讲理,擅自囚禁她耽误了她的大好年华,她不会对他们爱恨不得。”
说这话时,乐辰的脸上出奇的平静,目光冷淡如水,透着一股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沧桑。
隐藏在暗处的颂川和寻烨,以及洛浦,眼前均出现一丝恍然,仿若在那个柔弱的紫色身影的背后,还潜藏着另外一个人。
他们看不清那人的容颜,只能在迷雾中瞧见她纯白色的长袍,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他们未曾见过的东西,流露出一种古朴的气息。
不约而同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次望去纯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整个山洞中,只有一抹神秘、尊贵的紫金色。
是幻觉吧。在心底,他们对自己说。
“巧舌如簧!”洛浦轻蔑地冷哼一声:“女人,不管是什么,凤凰也好,蚌精也罢,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择手段。”
乐辰心底非常不舒服。纵然对方说得不假,但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女子的身上,难道男子就没有错了吗?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样一想,她脑海里忽得闪过一丝亮光。消失地太快,她没有来得及抓住。垂下头沉思了一会儿,乐辰忽然抬眸,朝着虚无的空气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该不会,受到过女子的伤害吧?
”
对方又是沉默,且这次的时间比之前的都要长。
乐辰心里更加笃定,洛浦他曾经受到过女子的伤害。或许是欺骗,或许是刺杀,亦或许是别的什么无法原谅的事。
“洛浦?”她试探性地叫唤。
洛浦冷笑:“怎么?怕我跑了?”阴阳怪气的语调,比之方才,多了一丝幽冷和不易察觉的阴狠。
乐辰赶紧回答:“没有没有!”
洛浦却好似陷入癫狂,怒吼道:“女人都该死!都该死!”
粗而壮的墨绿色藤蔓从四面八方突然涌出,裹挟毁天灭地的力量,直击站在山洞中央的乐辰。
紧咬住下唇,乐辰迅速躲闪。在狭小的空间中,只见墨绿色和紫金色重重叠叠,辨不出具体方位。山洞太小,乐辰无法变幻成原型,只能施展轻功,四处移动。
几次都没有抓住她,洛浦很是生气,伸出更多的触角来捉拿她。
“女人,都该死!都该死!”
山洞中,除了藤蔓的移动的摩擦声,最响亮的莫过于洛浦一声接一声愤怒的低吼。
对方连续地攻击下,乐辰体力略显不济。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思及对方的话,她能够感觉到洛浦对女人深恶痛绝。躲闪之际,她的大脑同样在飞速思考。
如果洛浦是受到女人的伤害才痛恨女人,那么自己是否可以从这一点入手,解开他的心结,从而不费吹灰之力地化解这场劫难呢?
想着她提起精神试图和对方沟通:“洛浦!你现在陷入魔障了,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停下来好好说。如果、如果以前你受到过伤害,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就凭你?”洛浦冷冷一笑,似是告诫:“这世间的情爱都是虚无缥缈的,都是骗人的。凤皇,你可不要轻易相信,否则一认真,你就输了。”
其实,他是一颗传自远古时期的应天松种子。远古时期十大神兽的那一场大战中,许多珍奇物种都因为两位主神的任性而灭亡。
也有极少数的物种幸免于难。比如黄龙、腾蛇、白虎,以及他们这些毫不起眼的生物。
应天松本应生长在悬崖绝壁,受日晒雨淋,经历万千苦难,方能修炼成精。可是当时由于海填山移,他一个不留神,便来到了这个山洞。
这里空间狭隘,只有一个小水潭和一缕极其微弱的阳光。
说来也是奇迹,靠着为数不多的清水和阳光,再加上地底充沛的灵气,它竟然破土而出,并在短短几万年里,长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十万年的厚积薄发,有一天它终于修炼成精。
在化为人形前,它不能离开这里,但是在这些年里,它的根已经蔓延至整个普陀山地底,只要有树的地方,就有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