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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绝处逢生

李耕不见寇兰,其实大约也就十来天的样子,这短暂的光阴过去,分别又重逢,她竟然就换了一副模样了,病恹恹的卧在床上,蜡黄的脸发黑,空洞的眼睛里是遍布的血丝,瘦骨嶙峋,在见到李耕的那一刻,忽然又恢复出美丽的神采来。

李耕的心一阵阵绞痛,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曾经什么都比他好,她敢高声与人争辩道理,敢冒着危险挡在众人前面,面对差点穿膛而过的枪,她面不改色,坚定如初,她活泼阳光,恣意的生活,又很珍惜跟自己的关系,让他一度都确定,她是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人……

寇兰伸出枯瘦的手,抓住李耕,蠕动着苍白的唇,温柔的轻声说道,“你不要怕我,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难看,我不怕你嫌弃我,我只怕吓着你。”

李耕抓住寇兰的手,很想说出安慰的话来,却只剩巨大的压力卡住胸腔的饮泣,他试图拉起她来,“段无鱼说过,神仙山上住着仙人,走投无路的人都会上山寻找希望,我带你上山去,说不定可以找到救你的法子。”

寇一华将他拦住,李耕以为他是要阻止自己,急得想要解释,“哪怕只是去找一个奇迹”,却听到寇一华说,“你留下,我带她去。”

李耕不可置信的望着寇一华,却见到他神情肯定的点了点头,“如果你出了任何事情,你的父母也会像我一样痛苦绝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跟寇兰同生共死,而了无牵挂的,我带她去。别说去神仙山上找奇迹,现在要我为寇兰去做任何事情,我都绝对不会有任何疑虑。”

父爱如山沉重,教寇兰和李耕都流下泪来,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真真切切,切身体会,没有办法不被这份沉重感动,这是以生命之重点亮的光辉,只为了延续万分之一的希望,他拿命,去换一个渺茫的奇迹。

寇一华将寇兰抱在怀里出发的,此去神仙山上,危险重重,背在背上他不放心,他一刻也不能让她不在自己的视线里。

马车将他们送到山下便不敢过去了,陡峭的山岭,常年无人走,便没有形成路,偶有一些野兽踩踏的草木,寇一华只好将寇兰又背到背上,自己走到前头开路,荆棘将他的衣服划破,又将他的身体刺的伤痕累累,因他生的高大威猛,持着小刀竟也斥退了一些豺狼虎豹,真是人到绝境求生时,能激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一路攀爬,山中景致说不出的奇异,有时可怖,有时怪异,有时静谧,有时忽又万物齐鸣。各种连寇一华也尚且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欣欣向荣,老树的藤蔓粗的像人的手臂,又十分灵活的动作着,围着周遭缠绕不休,与吊在树上的蟒蛇一起,竟叫人分辨不开。有毒的譬如蜈蚣,蝎子,蟾蜍,蜘蛛,处处可见,凶恶的虎豹豺狼也是时常出没,更有一些连名字都不晓得的怪物……

好在寇兰此时早已昏睡过去,不然任她胆大,都会惊吓不已。

立在高处的人,俯瞰众生,指点江山,方才给父女两开出一条道来。谁知过水塘时,那水猴子不明就里,伸着爪子就把寇一华往水里拖,朱雀这才按捺不住,一边自峰顶飞下,又将衣裳变幻了颜色,以免寇一华认出来,猝不及防将水鬼踢回塘里去,运起真火击向水塘,水塘迅疾冒出渺渺蒸气,便形成天然屏障,迷惑了寇一华的视线,只见到紫色的裙裾翩翩落于水畔高大的树中。

以为是仙人相救,寇一华惊喜交加,顿觉无力,跪倒在地上,喊道,“求仙人救命!”

朱雀看他背上的姑娘昏睡的人事不省,猜想他是为她而来,故变换声音问道,“这女孩子怎么了?”

“她是我的女儿,中了蛊毒。”

朱雀闻言惊讶,寇一华是个与人为善的大夫,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害他的女儿呢,便问他,“你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有人要这样恶毒的陷害你女儿?”

寇一华听此,起初神色为难,不知从何说起,而后思绪飘远,将那些锥心的过往,一一娓娓道来……

韦伊不单是苗人,还是苗族的“蛊婆”,她是个心地非常纯良的姑娘,若不是因为被老蛊婆看中了,是绝然不会成为蛊婆的。

寇一华第一次遇到韦伊时,她正因为邻居孩子生病,被村里认为是她下蛊所为,遭到众人围攻。寇一华那时已经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了一名年轻的大夫,去苗地寻找一种草做药,正好被他撞到这场景。

彼时他血气方刚,单人匹马的挡在韦伊前面,为她解围,凭借医术高超治好了孩子的病,却治不好落后地区的愚昧。

寇一华被韦伊家人热情邀请留下暂住,几番相处下来,韦伊也很快对这个顶天立地,助人为乐的男人产生了倾慕,蛊婆在本地是很难找到人家的,生活中忽然出现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让韦伊芳心暗许,不能自拔,两人不久后结为夫妻,又生下了漂亮的女儿。

生下寇兰的时候,韦伊并不知道自己因为为人解蛊,使下蛊的蛊师遭受反噬,转而报复自己的事,直到年幼的寇兰第一次毒发,韦伊才知道蛊毒通过母体,进入到了寇兰的身体里。

当时的韦伊也像现在的寇一华一样痛不欲生,最终,她选择了用自己的血来祭蛊神,换取了寇兰这么多年的安宁,而她自己却死去了……

寇兰一出生就受尽了折磨,此后的人生也种下不幸的种子,作为父亲的寇一华一直觉得诸多亏欠,令她无端承受,因此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然而长久以来令他惴惴不安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只要能够挽救我的女儿,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叫我即刻死去,我也绝对无怨无悔!”寇一华一再强调的乞求,表现出了巨大的决心。

人类感情的厚重,的确一度令朱雀为之动容,自她化作人形之后,寇一华接二连三的用自身告诉了她许多人生感悟,对生命的怜悯,对人的尊重,对事物的热忱,诚信,重情重义,每一桩都让朱雀以为这个男人没有遭受过尘世的折磨,因而可以如此的怀揣美好,却不曾想到,他所经历的磨难,要远远超乎常人,心中一时悲戚感动。

“你将她放在地上。”

朱雀说着,挥动袖子袭起一片水雾,围绕在周身,纵身一跃,降落至寇兰身旁,瑰丽的容颜隐在水雾里,衬托端庄的姿态,如同天外仙子遗落凡间,绝世独立,出尘脱俗。

未免寇一华认出自己来,朱雀以玉指施出灵力,将氤氲的水雾蒙在他眼睛上,方才转身蹲下,又将灵力运至掌中,将那邪恶的蛊虫从寇兰体内吸出来。

因那毒虫早已深入其骨肉里,这样吸取它,就如同从寇兰身体里拔出钉子一般,使她闭目也痛苦不堪的发出呻吟来。刺骨之痛过后,毒虫逆着寇兰的食道,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朱雀捏住这歹毒的蜈蚣蛊蛊虫,将这叫人痛不欲生的魔鬼置于掌心,又催动真火运于掌心,将其烧成了粉末,方才交代道,“蛊虫我虽然取出来了,可是你女儿的五脏六腑已被它啃噬重伤,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可是要使她的脏腑恢复如初也是几近不可能的。”

寇一华听此,并不在意,只觉欣慰许多,终于可以长长吐出一口憋闷极久的气来,“只要能令她不再受毒发时的痛苦,我就十分感谢仙人救命之恩了,至于她的重伤,我是个大夫,以后一定好好为她调理。”

朱雀听他这么说,也深觉道理,于是解开法术,待到寇一华恢复视线时,朱雀已飞空而去,只留下一袭紫裙飘飘,寇一华追逐了两步大喊道,“不知如何报答仙人大恩!”

任他呼喊,朱雀早已没入云霄不见,寇兰这时悠悠转醒了,只觉身体久违的舒畅了,望着朱雀消失在空中时回头望她的脸,秀美的模样如同镌刻在云上,闪耀着动人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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