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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香消玉殒

秦可心拨弄着灯芯,竟不觉得火焰将她的手烧灼得疼痛,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当年火场里,许恩的撕心裂肺的哭求,和凄厉的惨叫,“……求求您了……救救孩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靠近慕唐了.……求求您……啊……啊……”

然而这时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秦可心站在屋外,死死抓着门上的锁,灼人的泪滚烫的滑落在她落满灰烬的脸上,而她仿佛已没有知觉,她痛恨里头的女人,她不仅抢走了自己的丈夫,还逼得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

后来所有的遭遇,如今她扪心自问,都不得不心说一句……因果报应!

章竞择是多么不择手段的人,抓住她一点把柄就想对她为所欲为了,而人世之大,只有一个寇一华知道她的辛苦不易,为她手刃包藏祸心的歹人。

是的,寇一华之所以残忍虐杀章竞择,原由他无法叙说出口,可是他那一举动,真的使秦可心在长久的压抑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如今,是该偿还一切的时候了。

她挥手,将煤油灯扫落,玻璃的灯罩碎成片了,本是一簇乖巧的为人间添亮光明的灯火,忽然化作袭人的利刃,沿着周遭蔓延,生出越来越大的灾祸来……

等到宅子里的人察觉了,纷纷赶来,呼救的呼救,扑火的扑火,那大火已狂啸着一发不可收拾,漫天的火光照亮了黑夜……

李慕唐踉踉跄跄的赶来,在火中仿佛隐隐约约看到秦可心的脸,他一时急切,险些就要冲进里头去,被仆人拦了。

“秦可心……可心……夫人.……”

他这时才久违的喊出她的名字来,这时竟也为她大悲号哭,手足无措的要跑进这万分危险的火场里来救她,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当然,若没有这场夺命的大火,李慕唐大约也永远不会流露出此刻的真情来。

秦可心只道他心肠软,其实还是说对了,可惜她是争强好胜的女人,否则如果她能把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用上了,恐怕李慕唐早就对她束手就擒了。

所以有时,女人为什么要撑的那么辛苦呢?除了自己,还能奢望谁会透过这些表象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本相来?

寇一华这夜忽自梦中无来由的惊醒……

古颜这夜亦从梦中惊醒,当年之事,她虽没有一刻忘怀,只今夜忽又真真切切的来到她的梦境里,梦里所见,与当年情形如出一辙,不同的,只是换了人上演……

天微亮,寇一华起了床,要照看寇兰,才出了屋子,吴婶竟似已在前院等他良久,面色凝重,至于悲戚,交道许多年,寇一华鲜少见她谨慎的性格将情绪如此外露,迎上前去关切询问。

吴婶只颤颤巍巍递给他一封信,寇一华忐忑的接过,拆了信封,里头还有一封信,上头写“古颜亲启”,他便放置在身上,再去读手中的信,一展信,他便认出那字迹是秦可心的,在他而言她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又独一无二的。

“我与君相交多年,君予我恩重,又深知我处境,是知己,委实是我糊涂,未能及早觉察君之心意,致使您因我缘故一再行差踏错,又累及令嫒如今命途垂危,我深感惭愧,思来想去,唯有一副残躯,一条薄命,可堪解君之忧,若能易得寇兰性命,又委实值当,已倍感欣慰,我之命尽,亦是天意使然,请勿以为念,平生夙愿,一愿寇兰与李耕永结秦晋之好,二则愿你福泽绵延,身康体健,再有一言,劝君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寥寥数语,道不尽琐碎千言。秦可心绝笔。”

寇一华将信读完,早已按捺不住,扯住吴婶急慌慌的问,“她人呢?”

吴婶未语先哭,清清楚楚的说道,“夫人在屋里自焚了!”

这晴天霹雳的消息震响了寇一华的耳朵,一直到头脑里都觉得发昏,他往李家狂奔而去,一路上脑子里不断堆满情绪,却没有一件清晰的,又都成空白。

待到了,赫然印在眼前的,是一片焦炭,在一桶又一桶水的浇灭下,湿哒哒的堆积着,疯狂的火熄灭了,留下的是满眼沉寂。

他几乎要冲进里头去,被戚戚然守在屋外的李慕唐拉住了,他反手一记猛拳砸到李慕唐脸上,孱弱的李慕唐扛不住,直栽倒在地。

“你对她做了什么!”李慕唐摸着被打落在地的眼镜,听着寇一华厉声责问。

他若早知道秦可心会如此决绝的选择自杀,是绝不敢那么仓促的发出那份离婚申明。

可往常,她分明就是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坚强,哪知道这一回,竟会不声不响的选择了悄悄死去。

他后悔不迭,自昨晚事情发生后,便懵懵懂懂守在屋子外头,从自责愧疚,到这时几乎都麻木了,秦可心就这样走了,一声不吭的,却轰轰烈烈的,如火如荼。

李慕唐这时才茫然若失,没有了秦可心,以后的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真的那么值得憧憬吗?

看着这个懦弱的男人,寇一华心中既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他真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努力一些,勇敢一些,为什么会将一生挚爱就此交付给这样一个承担不起责任的弱者。

再回头望一片废墟,里面永远的沉睡着他的毕生所爱,以后,她再不需要承受人间的坎坷与艰辛,那么自己又为了什么继续存活在这孤独的世间?难道只是为了缅怀逝去的…….不,应该说是永远没有得到的爱情吗?

寇一华和李慕唐一同陷入了迷茫,废墟里有具白骨,是两人曾经爱过或永远爱着的女人,以后都无法再成为他们之中谁的爱人。

赤狐赶来时,便看到他们都是充耳不闻的,望着那片焦炭,不知是陷入沉思,还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此时它已无暇再为这条鲜活生命的逝去感伤,亦来不及为自己的袖手旁观自责,匆匆的去喊寇一华,“寇大夫,你快回去看看,寇兰和狐女已经叫不醒来了。”

寇一华一时万念俱灰,沉溺在无尽的痛苦中,但觉人世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半天懵懂不应。

赤狐急得红了眼,冲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我要能自在上得那重光峰,就不需要求你了,可眼下也是你的女儿要死啦!”

赤狐这么直白的冲口而出“死”字来,希望如同一计猛药,唤醒糊里糊涂的寇一华,哪知道他顷刻真反应过来,却是反给它一记雷拳,将赤狐打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还有你!害死她你也有份!”寇一华朝赤狐怒吼,目眦欲裂,头上的青筋也似要爆裂一般。

赤狐踉踉跄跄的站稳了身子,甩了甩被打昏的沉重的头,也怒火上涌,冲上前去朝寇一华扯开嗓子吼道,“你且先去救救你女儿和狐女好不好,到时我拿命还你!你再拖,他们就给你拖死了,到时候叫你追悔莫及!”

寇一华头脑像塞进了许多浆糊,周遭随着秦可心的离去,都变得昏天黑地的,直到朱雀跟着赶来了,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尽量使自己不带有令他发怒的攻击性,去温和的安抚他的情绪,拉住这狂狮的手,劝慰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寇兰现在等着你去救她,你想想她,想想你的女儿。不要辜负秦可心的心意,她做这些,都是为了救寇兰。”

寇一华这才在混混沌沌中稍有清醒,他抬头望了望无常的天空,多想再低头时,又能看到秦可心安然的坐在完好如初的屋里冲他笑着打招呼,然而一切真的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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