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大哥,你说先生怎么想的,大冷天的不在家里搂着婆娘睡觉,非得修什么破水渠?”
大阳城西,军屯外的荒野,一队精壮的汉子正在荒野上劳作。
“是啊,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军,又不是军屯那群民夫,修水渠这种事咋落到咱头上了,是不是大哥得罪了先生?”
另一名扛着铁秋的汉子跟着附声道。
“别刀疤,刀疤的叫,以后只要当值,不管在军营里,还是在外面都要叫队正,你们还想当山贼啊?”
刘宁从牛车上卸下水泥,对着几名汉子厉声道。
“这刀疤!”
杨宝早发现了这一点,却也没太在意,主要根本管不了。
除非建立军事学校,统一军事化管理,否则这种大哥,二叔,之类的称呼,会不断出现在军营里。
“头儿,你说……”
杨宝身后的小子话未说完,杨宝转身就是一巴掌,这小子倒是机灵,不偏不倚的躲了过去。
“我说了多少次,要称呼我兵曹大人,不能再头儿长,头儿短的叫。”
杨宝对于这小崽子也是没辙,十六七岁的小崽子刚刚成年了,精力充沛却调皮捣蛋。
别看平时训练累如死狗,一觉醒来又是龙精虎猛,就连杨宝的体能都有点跟不上。
这小子贼精,比他老子杨凌要滑头的多,作为同宗同族的堂亲,杨宝也不好说什么。
“先生,眼下才开春,冰都没化,如今修缮水渠有用吗?”
小兔崽子不仅跟杨宝不见外,也没把秦风当外人。
“这个肯定有用,去年修建大棚时,遍地都是积雪,修缮的水渠有没有用?”
小兔崽子一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憋笑着继续挥舞锄头。
“翠花也来了,这是舍不得你家男人啊!”
随着一队骑兵护送,十几辆驴车缓缓使来,负责监工的杨凌擦额头的汗渍,抬头对着随行的翠花笑道。
“杨凌大哥说笑了,我这是负责给你们送饭,可不是为大郎而来的。”
吕翠花长得不算很好看,当然,这是秦风个人审美观,五大三粗对于古人来说是好生养。
“你们就别唠叨了,赶紧把东西卸下来,老汉我还要再跑一趟呢。”
后面的老汉嘴巴不饶人,脸上却带着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角了。
“呦呵,今儿个来了白面馒头啊,还有玉米,这可是稀奇货啊。”
杨凌翻开一个盖着的木桶,里面的玉米泡在温水里,此刻还冒着热气。
自从秦风在东市开设商铺之后,玉米就出现在大众餐桌上。
不过那些都是玉米籽,一粒一粒掰下来风干的,煮粥煮汤都可以。
真正的玉米棒子,还是过年之前,大棚里第一批玉米成熟之后,众人才见识过真正种植出来的玉米。
少了化肥,玉米粒不算很饱满,刚刚成熟的玉米棒子,用水煮熟之后,又香又粘,就连玉米棒子都带着淡淡清甜可口。
第一次吃玉米棒子的士卒,全部都把玉米棒子啃了,一点不剩的吞进肚子里。
玉米棒子不能吃吗,答案是能吃,只是现代人肯定咽不下去。
对于这些人来说,不仅能吃,还非常好吃,顶饱,嚼起来起来香甜可口,配合着玉米粒鲜香无比。
像负责运送口粮的老汉,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吃过一吨饱饭。
在秦风没出现之前,老汉一直靠着黄河边上的几亩薄地度日,吃饱这种事,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遇上年景好一点,赋税过后,还能留着一点口粮过冬,平时吃点麦麸糊糊加野菜,大雪封山之后,每天就靠着一点面糊糊度日。
遇上大灾大旱之年,连赋税都交不其,更别提面糊糊了,老汉啃过好几年树皮,才勉强熬过了冬天。
“是啊,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爆满的麦粒,也没见过这么白的煎饼。”
军营有大食堂,凡当值者都能免费吃三顿,一直吃到饱,只要不浪费,吃多少都没问题。
这其中也包括后厨这群人,士卒吃完之后,后厨的人吃剩饭剩菜,不够还可以再煮一点。
没有人敢煮,一般剩下的都能填饱肚子,即使不够,混点残羹剩汤,也能将就着填饱肚子。
老汉平日里舍不得那点粮食,就连研磨白面剩下的麦康,都舍不得一点,每天干完活,就一点一点收拾掉落的麦粒,把掉在地上的麦麸,混合着麦麸一起带回家,煮给家里的老婆子吃。
即使这样,家里老婆子还不停称赞好吃,说嫁给老汉这么多年,就吃过着麦麸最好吃,不割嗓子,还带着淡淡的麦香味。
吕翠花本事大户人家小姐,从小就没吃过苦,河东大乱,吕翠花一家遭逢大难。
吕员外携家带口逃难南下,在深山老林中度日艰难,家奴因为吃不饱,心生歹意,乘着夜深劫持粮食逃离。
随后陆陆续续不断有家奴逃离,最后主弱仆强被一番抢夺,吕家仅剩那么一点粮食也没有保住。
两百多口人南下,知道杨宝剿灭遇到吕翠花时,吕家仅剩不到十五口人,吕翠花与胞弟靠啃树皮为生,父亲与堂叔伯,与家仆强粮食时被打伤,拖不了就离世,母亲妹妹误食野果中毒身亡。
每当老汉说起啃树皮,吕翠花就会想起曾经那段时间,如同噩梦一般的日子。
若不是遇到了剿匪的杨宝,吕翠花跟胞弟,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哭啥,你家男人还没死呢,不不就是几个玉米棒子,今年开春之后,你若喜欢可以种一大片,想吃多少都有。”
看着身后,已经干透了的水泥水渠,将一片片荒野分割成一片片旱地,杨宝抓着玉米棒子不屑道。
“先生,这一带没有溪流,修水渠有什么用?”
杨宝之前就问过秦风,像这种荒野修建水渠,根本没有一滴水,靠积雪融化那一点水,怎么灌溉庄稼,没水根本种不了地啊。
“放心,只要把水渠修好了,不怕没有水,若是到时候没有水,我从黄河也给你弄上来。”
对于水源秦风是一点也不愁,他手里有一张中原水域分布图,若是这张图不准确,相隔百里个公里外就是黄河,弄台大点的抽水机,日夜不停总能满足了吧!
城里已经把路都修好了,城外就开始修小路,修水渠,对于春耕秦风非常重视。
若是这一季春耕能够胜利,今年的秋收入仓后,即使没有秦风的商城支撑,仅靠赋税都能够养活一万兵马。
不早说一万兵马,手里有五千兵马,杨宝就敢出兵夏县,即使不能一战平定河东,拿下靠近大阳的夏县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秦风这边一片欣欣向荣,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黄河下游的河内太守,日子却却越来越难熬,尤其是收到方锐大败的消息后,王匡还大病了一场。
王匡接手河内郡,本来就没什么家底,全靠五百随行乡勇支撑门面,好不容易拉拢了方锐,手底下终于有了一曲兵马。
没想到一战就回到了解放前,将老底赔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五百亲卫守卫太守府,对于整个河内彻底失去了统治权。
“乱臣贼子,都是乱臣贼子。”
王匡生气不是因为方锐战败,而是都尉张扬的背叛,就算王匡跟张扬不合,这毕竟是河内郡的家事,军政不合可以慢慢磨合。
袁绍虽说是四世三公袁家之后,还挂着西园八校尉的名头,并非河内官员,仗着家世身份,以诸侯讨董的名义,大义凛然的坐镇河内,宛如一座大山压在王匡头顶。
张扬的投奔,更让王匡恨透了袁绍,眼下大汉朝还没灭亡呢,大家都是大汉的臣子,袁绍强夺河内政权,就是在拂王匡面子。
“伯喈此言当真?”
司徒王允府上,蔡邕正跟王允对面跪坐,王允满脸不信之色。
“子师,你我相交多年,我又岂会欺骗与你?”
有道是天下王氏出琅邪,司徒王允便出自琅邪王氏,王匡能坐上河内太守之位,少不了王允功劳,以及王氏背后的支持。
蔡邕从蔡琰口中听闻此事,一开始也不太相信,最后多方打探,才证实了黑山寨的存在。
至于王匡跟黑风寨有没有关系,蔡邕信不信不要紧,只要王允相信就行了。
再怎么说,这只是王氏的家务事,蔡邕是个外人不便多言。
若不是偶然间,听闻蔡琰说起此事,蔡邕跟王允又是好友知己,也不会多嘴提起这种事。
王二这种人伢子的话,王匡竟然也敢相信,为了区区几百山贼,竟然接受了王二的投效,实在让人失望。
至少蔡邕挺失望的,他以往以为,王公节刚生不阿,是一位好善乐施的谦谦君子。
没想到为官一任,王匡竟然变得如此势力,连黑白都不分了,怎叫人不失望。
这个时代非常注重名声,一旦一个人名声坏了,跟他交往的人同样不会有好口碑。
不管事情真假,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又或者王匡站出来解释清楚之前,蔡邕不会再跟王匡来往,就连书信来往都会减少,甚至不来往。
别以为不可能,读书人之间,这个时代的文人名士交情,就是这么脆弱不堪,说翻脸就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