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大师沉默了一下,喟然一叹,说道:“我这一生,闻达天下,的确精彩绝伦。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我喜欢的女子死在我眼前,我却无能为力。”
他双眼凝视前方,好像在回忆,继续说道:“在巨鹿城的日子,我就像身处云端看天下,每个人都在施展心计,像蚂蚁般忙忙碌碌,却又无所作为。这样的日子久了,不管是谁都难免会感到寂寞无趣。后来,巨鹿城来了一个叫向正风的少年,他就像一颗流星,凡是他所到之处,都能发出耀眼的光芒,惹人瞩目。我极力破坏巨鹿城的安定,而他极力维护巨鹿的安稳,几个月时间,巨鹿城从动荡变得平静,我很难找到破坏巨鹿的突破口。一次,我去旁听宗门辩斗,遇见了一个叫玄柯的女子,说不上她有哪里好,可我就是为她神魂颠倒。后来,这女子为了救我而死于她师父的掌下。”
说到这里,丹心大师语音苦涩,说道:“其实,我身边自有护卫保护,又哪里需要她救,我不过想考量一下她究竟肯为我付出多少,便让护卫缓了一缓。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为我付出生命!从那时起,我便明白一个人无论胸中有多少沟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是渺小的。我发誓,我一定要让害她的人终生痛苦。于是我出走巨鹿,远行天下,开始修行。”
向天行他们听到这里,想道:“善弄权术者终日考量别人的心志,总是可悲。”
向天行和顾千帆向百阡回看去,心想:“若是谁害了百阡回,我定会拔刀剑和他拼命,至死不退!”
向天行这个念头刚起,突然想道:“啊哟!我怎么会只想到阡回妹妹,没想到秦浅学姐。”
丹心大师顿了顿,说道:“那是春日,我出走巨鹿后的第二年。传说蒙山有仙花开放,我便去了那里,与踏月而来的向正风相识。在巨鹿城我与他相互闻名,也曾远远地见过几面,却从来没有交谈过。我在心里将他视为敌人,以为他也是个工于心计,凡事保留的人,这一见面才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是我见过的最爽朗的人,也是一个最神秘的人。
和他相处的日子,他从不问我的过去,我也不问他的出身,就这样,我和他便成了朋友。”
向天行心想:“啊哟,爹爹有了你这样的朋友算是倒了大霉了。”
丹心大师脸现追忆之色,说道:“向正风看着比我年纪还小上几岁,然而他的生活经历却比我丰富得多。我和他一起追过最美的云,踏过最猛的浪,杀过最狠的人,在最高的山峰上喝过最烈的酒。
跟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是快意江湖,也才知道怎样才能让修行的速度加快。”
百阡回和顾千帆听到这里心潮澎湃,和向天行一样神往不已,真想不到原来向天行的爹爹竟然有这般传奇的经历。
只听丹心大师又说道:“和向正风相处久了,我更加觉得他的修为和见识深不可测,在我身边竟无一人及得上他,更重要的是我和他对这世界的观念截然不同:我要这世界纷乱,而他要这世界和平。尽管我视他为朋友,可我改变不了他,那他就只能是我的敌人。
后来,我便不辞而别,隐于大川,而天下间也没了他的消息。我终于炼就丹心,也到了该报仇的时候。我面对的是一个宗门之主,自不会做那些暗杀或挑战的小把戏——那样只会便宜了她。我要让她站得多高便要摔得多重。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我要登高一呼,立时便将晓真宗门拿下。后来,妖兽两族势力强盛,人族势孤,打破了世界的平衡,我知道机会来了,我便入世。
我一边在江湖谋求声誉,一边暗地里助那晓真宗门登上宗主之位,又一边暗中搜集关于她的黑料。
当她在顶峰时,我也在云端看着她,时机到了,也就是该摔垮她的时候了。
后来的事无论它有多少版本,中间有多曲折,结局都是一样。”
丹心大师说到这里,突然感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于是住口不语,陷入沉思。
向天行他们听着他娓娓道来,都知道这番轻描淡写的话中不知隐藏了多少动人心魄的大事。
他们正寻思间,忽听丹心大师道:“我为玄柯报了仇,心里并没有多大的快乐。我时常在夜里细细思量,我要让这世界动荡不安,那向正风必然是最大的阻碍,只有把他除掉,方才可以达成我的理想。”
向天行听到这里,虽然知道爹爹必定无恙,但也必然会有许多危险的遭遇,心里大怒,骂道:“理想你老母!枉我爹爹如此对你,你却如此人面兽心……”
丹心大师对他的骂声毫不理会,说道:“我寻思了许久,发现那向正风竟无丝亳弱点。他的修为强大到举世无匹的地步,偏生他又十分洒脱,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牵绊住他,而他的智计更是卓绝,寻常伎俩绝难瞒过他的眼腈。一时间,我的计划便陷入了窘境。
天下有无数秘境,便有无数秘事。有一年,大别山中惊现无脸人,震动天下。”
“无脸人!”他们惊呼。
丹心大师道:“不错,的确有无脸人。难道现在又出现了?”
向天行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丹心大师沉思了一下,说道:“奇怪,怎么又出现了?”
他念力正缓缓凝聚,不等几人回答,说道:“这个问题咱们先避过不谈吧,先说说我去探查无脸人的事。在去大别山的途中,我又遇到了向正风,于是和他一同去探察……”他喘息了一下,仿佛沉浸在往事中,声音悠然,说道:“芦苇苍苍,秋露成霜。我和向正风行至巫山,看见一个娉婷女子,在水中央。
薄雾迷漫中,几名大汉从水中窜出,各执武器狠攻向那女子。看那女子的情形,应是受了伤,几个照面后,女子便渐显不支,落了下风。
正在那女子岌岌可危之时,向正风从天而降,救下了她。我看向正风和那女子的神情,他们应是以前认识。他乡遇故知,我深知陷入情网的人会变得耳聋目瞎,我便极力撮合他俩。
老天不负有心人,在我的努力下,两人渐生情愫,那时我才知道那女子竟是鼎鼎有名的柳如云。天赐良机,我们没探查无脸人的丝毫消息,而我的计划却刚好可以开始。”
他们听到这里,都骂道:“卑鄙!”向天行心道:“原来爹爹和娘是这样在一起的吗?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