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第一个星期。
安悦迎来了自己的那位准婆婆。安悦记得去机场的路上，自己紧张的要命。虽然她们不止一次通过电话。但这次是实际上的见面。跨过了一个太平洋，她马上就要回国内了。安悦离家前化了近两个小时的妆。
安悦本想穿一身黑衣黑裤去见自己的准婆婆，被秦云深逼去换了一身长裙。
出门前，安悦还化了近两个小时的妆。
除了自己稍显有些紧张外，一切都很完美。
二十分钟后，安悦看到了沈氏，与她想象中不大一样。那次听过的《牡丹亭》还历历在目，杜丽娘的深情婉转仿若还在脑海中。想必能在舞台上婉转低吟的女声，大抵都是气质神态，气场都十分强大的女人。
沈氏有些出乎安悦的意料。她非常瘦弱，脸颊枯瘦凹陷在两边，脸色蜡黄。但即便是那样，她仍是昂着头，眼睛亮的惊人，背也挺的很直，姿态气质那都是属于上乘的。她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用了老式的发夹将它牢牢固定住。
秦云深拉着安悦上前，唤了一声母亲。
安悦躬身，道了一句：‘伯母。’
她脸上溢出笑容来，笑着挽过安悦的手臂，将手中的行李自然的递给秦云深：“还叫伯母呢？你这马上可都要随他一起叫了。”
她身上有一股冷冽的梅花香味。在这炎炎夏日，仿佛迎面而来的一股清凉。她微笑的时候，唇边会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很是迷人。兴许是职业因素缘故，她的嗓音听上去缓慢而柔和，如一碗温水缓缓流淌过心尖。
安悦微微垂眸，有些不好意思道：“伯母，您看……”
虽然安悦也可以肯定秦云深就是她唯一想要嫁的人。但不管怎样，这结婚仪式还没办，这结婚证也还没领。安悦实在叫不出那个口。沈氏倒是理解，牵过安悦的手来轻轻拍了拍：“无妨。等们领了结婚证。那时候再叫我也不迟。”
沈氏的气质温和，气质典雅，就连说话也都是轻言细语的，与陈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悦不禁感叹道：“秦柏青那时候到底是看上了陈氏哪一点。值得他为了陈氏而与沈氏离婚？”
三人一块去吃了饭，也算是弥补了之前安悦因为去英国而错过的与沈氏的对此碰面。
席间，沈氏与安悦讲了许多关于秦云深小时候的趣事。种种，她都如数家珍。秦云深一边吃饭，一边轻轻摇头，偶尔出言制止沈氏的更多爆料。
“安悦，你不知道他。下时候可是皮的很。估计是小时候顽皮够了，长大之后这才话少了许多。”沈氏笑着道。
“哦，怎么皮的？”安悦好奇道。
“嗯？那伯母就跟你说一件事就好了。大概是四岁的那会儿，他将家里面阿姨养在院子里的鸡，全赶到水池里了。”
安悦捂住嘴，偏过头来瞧了一眼秦云深，发现他的耳朵轮廓红红的，似是在害羞的模样。安悦极少可以看见他这样的时候。
沈氏接着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吗？”
安悦摇摇头。男孩子做调皮的事情，没什么理由的。他们就是皮的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他说，鸭子为什么可以浮水？他想要测试鸡可不可以？”沈氏想起秦云深小时候的趣事，嘴巴都合不拢。
安悦哭笑不得，伸手过去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小时候原来这么皮啊？”
秦云深高冷的形象在安悦心中瞬间崩塌。想想他四岁年幼的身体蹲在水池边，傻乎乎的盯着满池子的鸡，观察它们浮水的情况就觉得可爱的紧。
“不过啊。它那会儿才4岁，就会思考这样的问题。的确是让我和他爸挺意外的……”沈氏喝了一口汤，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她刚刚说了什么？
说了秦柏青？
说了秦云深他爸？
秦云深将手中的汤匙往碗中一丢，眼神中方才还有的暖意，一瞬间又冰封了千尺。秦柏青是他们母子之间都不愿意提起的人物。
安悦很快意识到气氛的突然转变，忙道：“伯母，我会做这道茭白虾仁哦!我听云深说，你很喜欢这道菜。明儿我买了材料给您做好不好？”
“好啊。”沈氏点了点头。
话题很快转到了厨艺上面。安悦即将成为一各煮妇，当然与沈氏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两人絮絮叨叨又聊了许多的八卦。安悦甚至还凭借着自己浅薄的戏曲知识与沈氏聊了许多。
沈氏可以说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女人。
她善谈，温柔，细心，懂得为他人考虑，好到安悦几乎找不出她的任何缺点。
但在下午时分，秦柏青出现在私宅的时候。安悦明白了沈氏的缺点在哪里？秦云深工作在身，早饭之后便就出去了。秦柏青或许是查到秦云深不在，才敢那样大张旗鼓，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了私宅的外面。
沈氏那会儿正坐在楼下的阳台看书，外面是一排排绿叶成荫的园林树。安悦恰巧在楼上的与小秘书视频交接工作，丝毫未注意大门处停着的黑色商务专用车。秦柏青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从大门缓缓步入。
沈氏从书里面抬起头来，愣在了原地。
这是十七年之后的第一次相见。
他依旧是那般，岁月在他脸上并未过多的停留。五官仍旧立体，薄唇紧紧抿着。那双眼睛里并未有过多的情绪。只是他们二人视线相触时，他的眼尾缓缓抬了上去，似是一点笑意。沈氏却是笑不出来了。
他们二人之间隔着一道并不高的白色栅栏。那栅栏上爬着带刺的红色蔷薇。他既无法跨国，也无法接近。沈氏静静的瞧了他好一会儿，好一会儿才笑了笑，道：“柏青，好久不见。”
秦柏青点了点头，那双眼睛里溢出一些温暖的笑意来。
下午的阳光刚刚好，落在这院中和那开的正好的红色蔷薇上。彼时微风轻轻拂着沈氏头上的那一方树叶。沈是刚刚洗过头发，穿着一身白色的棉麻长裙，坐在那片开辟处来的不大一些的阳台处。
漂亮的仿若是秦柏青刚刚认识她的那会儿。
秦柏青道：“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安悦拿了件沈氏的外套，正走在楼梯口处。刚下拐角，安悦眼尖的便瞅见站在落地窗不远处的秦柏青。以及他对面一身白色棉麻长裙的沈氏。安悦脑海中一个激灵，背都伸直了。
这可怎么办？
按理来说，他们两个人见面，会有好事发生吗？既然不是好事，那便就是不好的事情。安悦下意识的赶紧冲下楼，手刚放在玻璃推拉门的把手上，安悦听见沈氏答了一句：“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吧。不是早就谈好了吗？再不相见。”
安悦的手停在那把手上，站在那堵推拉门之后的窗帘里。
“我只是想见你了。”秦柏青缓缓道。
沈氏嗫喏道：“你怕是糊涂了。你想见的应该不是我吧。”
哎，安悦叹了叹气。
“是你。我想见的都是你一个人。”秦柏青顿了顿，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恨我当初抛弃了你。”
沈是抬眸，看着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缓缓摇了摇头：“我早就不恨你了。你我早点分开，其实挺好。”她唇边勾起一抹并不算是笑容的笑容。她本就体弱多病，当初结婚之时，不顾难产的危险生了秦云深。之后与秦柏青一起打拼这么多年，创下了秦家的家业。
原来美名远播的沈氏，被肩上的责任和重担渐渐磨去了光鲜美丽的外表。她变得枯瘦如柴，身体也极差。之后秦柏青便带了陈氏回来，与沈氏提出了离婚。他们二人的分开，平静的很。
沈氏平静的签下了离婚协议书，将婚姻财产的分配协议书撕成了两半。
她说将本属于她的那一半，送给秦柏青作为结婚礼物。沈氏只有一个要求，带秦云深走。之后的故事发展，大抵也很清楚了。陈氏派人将沈氏的腿给打断，造成了她十年的时间几乎无法下床。秦云深误以为沈氏抛弃他，母子两曾经弄得相见但秦云深不认。
这些都是秦柏青一手创造的。他们之间本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你恨都不恨我了吗？你连恨都不肯施舍给我。”秦柏青怒道。
沈氏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点了点头：“对，我连恨都不肯施舍给你。”
“沈氏，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秦柏青忽然情绪激动，突然大声发问道。
沈氏没有说话。
已经是背对着秦柏青的姿势了。
“你把我对你的爱看的太轻贱了。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换句话来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那大慈大悲的心，怎么会爱我一个人。你应该是爱着很多人才对。所以你才会在我带回陈氏之时，不哭不闹平静的签下离婚协议，对不对？如果你当初，当初求我，不要离开你。或许我们现在还是在一起。”秦柏青几欲想要跨国那白色的栅栏。
“你回答我对不对！”秦柏青怒道。
沈氏面无表情的转身便走。
走近那扇门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秦柏青秘书的一声急呼：“秦董，你没事吧？”
沈氏的脚步顿了顿：“你说我不爱你。柏青，这是你做过的最错的判断。我很爱你，比所有人都爱你。所以我才会选择平静的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我如果给不了你想要的婚姻，那那份婚姻有什么意义呢？”
秦柏青瞪大了眼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