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江仍不说话,表情有微微变化,神色凝重,眉头锁得更紧了一些,眸子里的沉重让风染霜难以理解。
过了大半晌,他才慢慢说道:“我想离开。”“那好,我帮你们,如果你们在外……”“我说的是一个人。”
漓江抬起头与她欣喜的目光对视,风染霜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发麻起来,“我想一个人离开这里,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来。”
“懦夫。”风染霜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她恨不得把漓江敲晕了送给上官佳云,但难保他醒来不会把云儿打晕自己离开。
他怎么能这么冷血?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在皇宫之中深受折磨无法自拔,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明明喜欢却不愿意救她。
在看见漓江领口上的那朵云彩时,风染霜激动不已,以为上官佳云这多年的喜欢终于有了收获,却没想到漓江撇得一干二净。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我和云儿这辈子都无法在一起。”
“怎么?难道你们是亲兄妹?”风染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她的头皮一阵发麻,难以理解地看向漓江,她咽了咽口水,十分艰难地说:“你们是亲兄妹?”
漓江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起来,像是伤疤被别人揭掉,剩下血肉模糊的伤口展现在风染霜的面前,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匕首,风染霜看见他的骨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她失了力气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突而好笑地扬起唇角,低声问:“那云儿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上官佳云的父亲是有多花心?竟然在外头找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她记得那一日在宴席上见过上官佳云的父亲一次,他面貌忠厚老实,不像是花心之人,难道她看人这么不准?可怜了云儿,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喜欢着一个无法喜欢的人。
再过了些日子,每天慕容冷越都会到她这里来,有时风染霜不愿他夜夜前来,就把他赶到了别的女人那里,有时是贤妃,有时是贵人们,慕容冷越虽有不满,但也怕太后再说她的不好,也只好答应。
这样的日子也过得极快。
一日里,风染霜刚去太后宫中请了安,就看见雨贵人也坐在位上,坐着的位子还是妃子的位置,她皱了皱眉,作为六宫之主,不免苛责道:“雨贵人说来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知辈分呢?你好似坐错位置了吧?”雨贵人表情傲慢,微微昂着脸,如樱桃一般的唇紧紧地抿着:“臣妾并没有坐错位置,这是太后娘娘许臣妾坐的。”
风染霜看向太后,恭敬的表情中有些许不解。太后淡然一笑,大有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感觉:“霜贵妃不必这样在意,太医说雨贵人怀的是皇子,按规矩来说理应被封为嫔的,但本宫见皇帝这几日来连连留宿在雨贵人处,因此越了位份,直接晋封为雨妃,不知霜贵妃有何不满呢?”
太后都亲自发话了,她这个皇贵妃再不满又能怎么样?只是雨贵人怀的是孩子,难道她怀的就不是孩子了么?她从怀孩子到现在可没见有谁想要晋封她。
不过说来也是,皇贵妃之上就是皇后了,上次已经因为皇后的事情起过争执,慕容冷越大约暂时也不想提了。
只是这几日,他一直在雨贵人处留宿?雨贵人怀有身孕,又是怎么伺候他的?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针扎似的心痛。几个贵人依次向雨贵人道喜,雨贵人脸上洋洋得意的神情让风染霜想赏她几个巴掌,可惜太后在此,她也不能造次。
风染霜眼角的余光瞥见贤妃咬牙切齿神情,虽表情并没有过分暴露,但凭她鼓起的两腮,还是能看出她内心的愤恨。
失了惠妃之后,她如同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儿,如履薄冰,这宫中有多少人妒恨她的MEI貌她的才华,想致她与死地的人比比皆是。贤妃与风染霜亦不是同一路上的人,风染霜PO辣霸道,她却处处忍让,听说雨贵人已经好几次挑衅了她,她都没有放在眼里,口头上也谨慎了许多,不愿让人抓到一丝把柄。这样的改变使得风染霜不得不留心贤妃。
上官佳云坐在一旁吃着金曦宫好吃的甜点,众嫔妃都说说笑笑,只她一人胡塞海吃,难免不引起太后的注意。
太后看着上官佳云,淡然一笑,那笑容里有微微的怜惜:“云妃,前些日子你受了不少的苦,看你,都消瘦许多了。”
上官佳云没有想到太后会突然叫她的名字,险些呛到,猛喝了一大口水后才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太后的面前,说道:“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因为有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庇佑,所以并不害怕。”
“本宫一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了清幽,可惜了清幽那孩子,迷途不返,听说现在润春宫里,郁郁寡欢。”太后叹了口气,嫔妃们的表情也都变得沉重了些。
“太后娘娘也别太伤心了,好在霜姐姐的孩子没有大碍,否则清幽姐姐的罪过就大了,清幽姐姐只是一时失了心智,听说她每日都在佛堂面前忏悔,希望霜姐姐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地成长呢。”风染霜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在佛前忏悔?估计是诅咒吧,诅咒她的孩子保不住吧。果然还是姐妹情深,风染霜的心像是被寒风吹过,微微有些凉意。
“是了,清幽小主原先流了产,身体本就孱弱,又听说那一日霜贵妃去了清幽小主的宫中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清幽小主一个劲儿地哭,后来也不知是怎样哭死了过去,那檀香中的麝香,嗯说不定连清幽小主也是不明白的呢。”
一向不愿意为其他嫔妃说话的环贵人竟开了口,语气调理都十分清晰,但在风染霜的耳朵里听来,却如护指刮过大理石一般刺耳。
“环贵人你这是在责怪本宫,说本宫刺激了清幽,才导致清幽害本宫肚里的孩子?”风染霜挑眉,不怒而威。
“臣妾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环贵人不依不饶地别过了脸,与千贵人相视一笑道,“宫里谁不知道您霜贵妃说话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还总是动不动就打人,听说贤妃娘娘都曾被您扇过巴掌呢,臣妾们虽然害怕,但心中却是对您的独裁霸道不满,虽然您怀了龙嗣,却也不能这样横行呀。”
“臣妾也认为环贵人说得很对,宫里的人见了霜贵妃,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远远儿地就躲远了,生怕挨了巴掌,躲不掉的呢就被吓破了胆子,霜贵妃的威严,可不在太后娘娘之下呢。”千贵人这话实在阴毒,分明就是拿她和太后相比,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风染霜冷冷地看着千贵人,正欲发话,就听见一声怒吼:“放肆!”那声音自然不用怀疑,就是慕容冷越的。
风染霜转过头去看他,见他一身龙袍加身,头上皇冠闪闪发光,双眸微眯,露出严厉的寒光,他走到千贵人的面前一巴掌打了过去:“放肆!太后的面前你竟敢说这样的话,是不想活了么?朕没看见霜贵妃是如何放肆,只看见你像一只麻雀一样聒噪不已!”
千贵人被打了那一巴掌,眼里立即涌出了眼泪,她慌慌张张地跪在了慕容冷越的面前,一手捂住发红的脸颊:“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只是无心之失,没有冒犯霜贵妃的意思啊!”
说着,千贵人就朝风染霜投过去一个恳求原谅的目光,风染霜只是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先前说她尖酸刻薄行为处事霸道的人可是千贵人,她若是做不到,岂不是违背了千贵人的话意?因此只冷眼旁观,看着千贵人脸上的红印渐渐变成红肿。“你们嫔妃间的事情按说朕是不想管的,但朕见你这样说朕的贵妃尖酸刻薄,横行霸道,那么也就是在说朕看错了人,不该将这样轻易错付给贵妃,是不是?”
千贵人哪里敢指责皇上的不是,连忙摇头,哭着说:“皇上您真的冤枉臣妾了,臣妾半点责怪您的意思也没有?臣妾……臣妾只是觉得霜贵妃……霜贵妃她……”
“哦?”风染霜挑了挑眉,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千贵人,你觉得本宫怎么了?本宫是哪里不顺你的意,让你在众位嫔妃面前这么大胆地谈论本宫呢?被本宫打过的贤妃娘娘都不说话,你又在不满什么呢?让本宫想想,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皇上不急太监急,是不是这个意思?”
千贵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被伶牙俐齿的风染霜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罢了,你起来吧,本宫不想责罚你,也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咱们姐妹间本该是和和睦睦的,本宫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说便是,但若是有谁敢诋毁本宫,本宫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风染霜的目光在众嫔妃间一一扫过,凌厉的目光犹如一道道寒冷的冰刺,她已经给了她们最好的教训,让她们知道到底有什么话是可以说的,有什么话是不该说的。
千贵人谢过了他们后便回到自己位置上,再也不肯说话了。环贵人只谨慎着,刚才千贵人被那样责骂她也没有出来说一句话,想必二人之间已有了间隙。
散了之后,风染霜去湖边小畔看风景,一湖春水是会叫人难以忘怀的,在这样心情郁闷的时候,看着平静的湖水,最是会叫人感怀神伤的了。
她一人缓缓地走着,裙摆在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摇曳着,头上的珠钗缓缓摇动,玲儿与莺儿跟在身旁,迎面吹来温和的杨柳风,空气中夹杂着菊花的甜腻香味。
来到湖边小畔,她在秋千上坐下,玲儿在后面轻轻地推着,她脸颊两旁的发丝随风向后飘去,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她情不自禁地说:“推高一点,再推高一点。”
玲儿在身后嘻嘻笑道:“娘娘要是不怕高,玲儿就把您推到天上去。”
“好,我要看看你是怎么把我推到天上去的。”风染霜觉得自己开心得就要飞起来了,鸟儿大概也没有她现在这样快乐吧,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也很安静,岁月静好,再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这时,她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收起了笑容,扬起耳朵认真听着,那人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推着她的背,那双手灼热而宽厚,她立即就知道是慕容冷越。
可她正想停下来揭穿他,就感觉自己飞得越来越高,秋千荡得幅度也越来越大起来,她有些害怕,闭上眼睛尖叫起来:“我要下来,我要下来!”
“呵。”身后传来慕容冷越的嘲笑声,“你不是说要把你推到天上去么?怎么现在这么害怕?”
“喂,我警告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风染霜害怕地闭起眼睛,在下坠的时候她极力想用脚尖磨擦地面使自己缓慢停止,可身后的慕容冷越却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一个劲儿地推着秋千,根本不让她停下来。
她双手紧紧地抓住秋千的绳子,闭起眼睛希望能够减少内心的恐惧。这时,她突然发觉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很软,可是却是密密麻麻的,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你睁开眼睛看看。”慕容冷越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才不。”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也不知是什么恶心东西掉在了她的身上,她睁开眼睛看见的也许会是漫山遍野的毛毛虫,她才不会上这个当。“睁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身后的力道渐渐地减轻了,背后的那双手也变得温柔起来。风染霜渐渐地睁开眼睛,却看见眼前大片大片的FEN色花半从天空中掉落下来,飘落在她的发丝上,她的肩膀上,她的群角,地上已经落下了大片大片的花半,看上去非常美丽。
眼前都是一片FEN红色的世界,从天而降的花半在日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着,宽大的水袖里灌了温暖的风,随着她的起伏轻轻摇摆。美丽得不像话。
“春日里,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FENG流。”风染霜温柔地笑着,转头看向身后的慕容冷越,他那熟悉的脸庞激起她心中的层层涟漪,幸福的感觉将她包围。
他的眸子里像是含着一汪春水,中有流光潋滟,MI人得不像话,微微扬起的唇红润饱满,风染霜脸一红,想起他唇齿间淡淡的清新味道。她别过身去,慕容冷越却迅速地来到她面前蹲下了身,柔声说道:“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她明知故问地看着他,心脏狂跳。“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他微微启唇,珠圆玉润的话就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风染霜将他轻轻一推,红着脸别过去:“我才不会说这样的话,你若是无情弃我,我便改嫁他人,怎么可能像那词中的傻女人一样无怨无悔?”话还未说完,唇便被慕容冷越You软的唇给堵住,如一道缓慢而绵长的河流,日光照耀处波光淋漓,显现出美好的光彩。
风染霜闭起眼睛,深情地回应着他的吻,她的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摩挲着,如需索着生命中的必需品一般。她就像是他的必需品。
在这绵长的亲吻中,风染霜感受到了慕容冷越对自己的深情,这种深情化作一滩温暖的泥沼将她包裹,无法自拔,只能越陷越深。却并不觉得惶恐,只有快乐与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无法呼吸,他体贴地松开了她,与她坐在同一个秋千上,她红着脸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她想,这样的腼腆不该是她所拥有的,可恋爱中的女子,大抵皆是如此,就让她娇情一回吧。
“霜儿。”他将她涌入怀中,铺天盖地的熟悉味道包裹住她,“霜儿,朕只要你一个人。”
“那其他人呢?”她抿了抿嘴,笑容略为苦涩。这样独宠的命运,风染霜只觉得会太过艰难,谁让他是皇上呢。
“其他人,朕都是逢场作戏。”慕容冷越使她靠住自己的肩膀,“戏却不能不做,霜儿,你会理解我吗?”
风染霜听话地点了点头,低声说:“我会理解,如果你不理智,我还会把你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