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想去赌坊,不如这样,上次你也答应和我一起去的,我们两个就一起去吧,让你参观参观我的赌坊。”慕容冷越沉吟了一声没有说话,表情严肃非常,风染霜小心翼翼地看观摩着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看着风染霜期盼的样子,慕容冷越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那好吧,我陪你去。”心情如同雨过天晴一般开朗,人潮拥挤的大街上,风染霜挽着慕容冷越的胳膊慢悠悠地走着。京城的地面总是一尘不染的。
街边小贩贩卖的风车呼呼地吹着,粘在上面的金粉发出耀眼的光。有健壮的父亲抱着女儿在看泥人张捏泥人,也有一群小孩在街角玩着跳花篮的游戏。慕容冷越这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些百姓们,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看着京城的街道一片祥和繁荣的景象,他心中也有许多安慰,那些日,日夜夜批阅奏折的日子并没有白费。风染霜突然在一家店前停了下来,双眼发出精光,她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子,却顿时有三条黑线出现在她的脑门上。
谁能给她解释解释这‘贵妃赌坊’是什么意思?她记得她没有重命名才对啊!虽然一直是想重新再起个名字的,但还没来得及,这‘贵妃赌坊’怎么就挂上去了呢?慕容冷越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牌子,他摇摇头,啧了两声道:“爱妃,你也太招摇了。”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风染霜摇了摇头拽着他的胳膊就走了进去。
赌坊里面一阵喧哗,里面的生意与人数超出了风染霜的想象,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爆满的赌坊,还有不停地走来走去的侍者——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很容易分辨。
二楼相对来说较为安静,但看过去仍是座无虚席。左手边的台子后面站着一个人,此时正把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穿着一身藏蓝的长袍,行为举止老板范儿十足,那人正是常元宝。
这时,一个侍者走到他们面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上好的茶叶和瓷杯:“二位,是一楼呢还是二楼呢?”
慕容冷越显然不善应对这种局面,看向了风染霜,风染霜朝正在算账的常元宝昂了昂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说:“二楼,另外把常元宝给我叫过来。”那侍者见风染霜衣着普通,眉宇间却又一股大家风范,也不敢得罪,哎了一声便把他们往楼上请。二楼座无虚席,但因为有隔间的缘故并不十分嘈杂。
那侍者领着他们往里头的房间走去,风染霜侧目看着那些客人,从衣着上来看皆是达官贵人,她几乎都想过去跟这些活财神们打个招呼。赌坊的生意这么好,大半都是慕容紫英,夏在京和常元宝的功劳。侍者打开包间的门,将他们迎了进去,迎面一阵淡淡的茶香。
隔间儿里布置得像客栈房间一样宽敞大气,香炉里头燃着的是茶,闻了很提神。
“您二位等等,常老板正在算账,等他算完了会上来的。”
侍者倒了茶,鞠了个躬便离开了。风染霜坐在柔,软的椅子上,耷拉着双,腿四下环看着,一边看还一边问慕容冷越感觉如何。
“挺气派的。”
“不止要气派,我还想把贵妃赌坊做成京城里最大的赌坊,不过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抢了慕容紫英,夏在京的生意。”风染霜撇了撇嘴,很是烦恼,仿佛她的生意马上就可以做大,马上就要抢了慕容紫英,夏在京的似的。
“这么快就承认贵妃赌坊这个名字了。”慕容冷越摇了摇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跟她小孩子似的闹在一起,他是皇上,而皇上的妃子开了一个赌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真是太匪夷所思了。自从遇见风染霜,他的生活就完全不在轨道上了。
“现在赌坊的生意这么火,一定已经有很多人记住这个名字了……”
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了过来,风染霜怔了怔,清了清嗓子:“进来吧。”常元宝推开门走了进来,取下头上的帽子就要鞠躬,却看见是风染霜,不禁喜形于色:“贵妃娘娘?!”
“常老板,别来无恙啊。”风染霜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想与他握手,就见他跪倒在他们的面前,“小的参见贵妃娘娘,参见皇上!”
“起来吧。”风染霜一脸的不自在,但慕容冷越却十分享受在宫外得到的尊敬。
风染霜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骂道:“这是我朋友,别做出一副主仆有别的样子行么?”
常元宝十分尴尬地看着暴怒的风染霜与委屈的慕容冷越,不知自己该不该回避……
“对了,这赌坊的生意不错啊,元宝你经营得很好。”风染霜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小二们对你还算尊敬吗?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常元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娘娘,这里一切都好,您既然把赌坊交给我了,我就会用心去管理,娘娘要不要看赌坊的账本?开业第一天我就开始记账了。”
“行,那你……拿来给我看看。”风染霜一直想问的也是这个,不过老板来店里视察第一天就问账本似乎太不人道,所以她一直忍着没问,既然常元宝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客气了。
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风染霜抿了一口茶,却看见慕容冷越站在一道墙壁的面前端详着,她奇怪地走过去一看,原来那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小姑娘坐在马背上,手里拿着个马鞭,马蹄下是一大片的粉色花半,画的意境又传神,很像是名家之作。“你画的?”风染霜见他盯着那幅画看个不停,撇撇嘴问道。
不知沉默了有多久,风染霜等他的回答等得都快睡着了,慕容冷越却缓缓开口,声音里有一股难以察觉的悲凉:“这是我母亲的画。”
对于慕容冷越的母亲,风染霜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在慕容冷越很崩溃的时候提及到她,之后就再没有说过了,虽然没有再提,但风染霜却知道他对她母亲的感情很深,从他每夜穿那件旧旧的睡袍就能看出来。
风染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盯着那幅画出神,目光之中是再无遮掩的伤痛和思念之情,她的心也刺痛起来,牵起了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冰凉无比。“她是京城第一画师,我父皇与她相识,是在他微服私巡的时候,她的这幅画,让我父皇对她一见倾心。可母后太过孱弱,又不愿与人相争,所以总是受别人的欺负,太后……也不喜欢她,后来母亲就郁郁而终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风染霜握紧了他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力量传输给他,可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无法自拔。
他伸手去轻轻地抚,摸那张画,仿佛触碰到的是他的母亲。风染霜想起自己的母亲,觉得慕容冷越的母亲比她的母亲要幸福许多,也许说出来会让他好受一些,因此说道:“其实你母亲比我母亲要幸运得多,我母亲……临死之前都没能见到我父亲一面……”
“诶?”慕容冷越被吸引了注意,转过了头,“你的母亲……我记得是得病去世。”
呀!完了!风染霜当下脑子一嗡,简直就要卡壳,她说的是她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母亲,而慕容冷越理解的却是她这个世界的母亲,难怪他怀疑,她依依呀呀了半晌,然后说:“就是因为这个郁郁而终的……我父亲他……我也不恨他……”
“是吗?”慕容冷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霜儿,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们的母亲,都是带着遗憾走的,我不会再让我们有任何遗憾。”
逝者的力量果然很大,风染霜看向墙壁上的那幅画,心中暗自思忖,也许以后,慕容冷越的母亲可以很好地成为她的保护伞。
没过多久,常元宝就拿着账本走了过来,风染霜看了账本,喜形于色,这比她预计中的收入要高出两倍,她先前还在想常元宝会不会私自克扣或者做假账什么的,现在看来,就算做假账她的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看完了账本,风染霜惊得说不出话来,常元宝搓着双手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风染霜的表情,她太惊讶了,他还以为是账里面的数字她不满意,因此解释道:“赌坊刚开张不久,所以赚的钱不是很多,现在大家已经开始慢慢地接受了咱们赌坊了,最近的生意也好了起来,所以账目也一定能好好好起来的。”
除去要清算给他们的酬劳,风染霜粗略地算了算,赌坊才开张约半个月,就已经净赚了二十万银子,照这样的生意算下去,过不了多久她的钱整个皇宫都装不下了,想到这里风染霜就眼冒精光。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常元宝,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风染霜将账本递给慕容冷越看,十分骄,傲地看着他,“看看你夫人我自己的生意赚的钱。”慕容冷越在看过账本之后也同样很吃惊:“数目的确不少。”
“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数目会更多,贵妃娘娘这么放心地把赌坊交给我打理,我一定会打理得妥妥当当,绝对不让贵妃娘娘失望。”常元宝一副雄心壮志的模样,看得风染霜也激情高昂。“很好,要是你把这赌坊打理好了,能赚钱了,我就再开一间专门给你打理,怎么样?”常元宝竟跪了下去,声音有些颤,抖:“贵妃娘娘,我只希望能够为贵妃娘娘做牛做马,独立门户这种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你先起来,不用这么生疏。”风染霜见他动不动就要跪下,实在郁闷,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的弟弟金元宝呢?”
“他帮我去买东西了。”
“噢。”风染霜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慕容冷越有些不耐的脸,“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管理赌坊吧,每个月进宫一次报一下账目给我就好。”
“那娘娘,钱您是拿着还是?”
“先给我五万银吧,其他的留在这里。”风染霜挽住了慕容冷越的胳膊,冲他狡黠一笑,低声说,“现在我可比你有钱了。”
走出赌坊,风染霜的布兜里揣着五万两银子的银票,胆子倍儿大,心情倍儿开心,就连一直看不顺眼的糖人儿也变得甜腻美好起来。
她拍了拍腰包,冲慕容冷越灿烂地笑了笑,大大咧咧地挽住他的胳膊,豪迈地说道:“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请客!今儿爷包你一天!”
慕容冷越宠溺地看她一眼,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今儿是单号是双号?”“诶?”风染霜在弄懂了慕容冷越是单还是双的问题之后,刚迷迷茫茫地回答完,就被他带到了一个戏院一样的地方,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慕容冷越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绕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两个位置,坐了下来。戏台上正有人在唱戏,风染霜不喜欢大花脸,跟小丑一样,也不喜欢看戏,她想起自己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看电视了,心情就堵得跟什么似的。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迷茫地转过头看他,慕容冷越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有点像小孩子偷偷砸了邻居的玻璃又躲在远处看邻居的反应的神情,调皮又好玩。
风染霜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却没有注意到戏台上已然换了一拨人,而慕容冷越的神色变了一变,他面不改色地伸手将风染霜的头扭正,使得她迫不得已地看向戏台。这时,戏台上有一个人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边缘处绣着蓝色的丝带,白纱裙上有蓝色的隐约碎花,素净淡雅,高挑出众。
而那精致的面容,使得日光都黯淡起来,狭长的眼睛,妩媚的神情,高Ti的鼻尖,薄薄的嘴唇,看向众人时目光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勾引,实在是妩媚至极,勾人至深。
更让风染霜喷鼻血的是,戏台上的那家伙,分明就是夏在京!那家伙好端端的不去做他的生意,又在这里扮伪娘做什么?真叫人费解!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打扮成女人的夏在京,比她浓妆淡抹后的更要惊,艳。
夏在京一出场,台下便轰动起来,有许许多多的人起哄,多是男人,少有端庄的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
他身着舞衣,款步走到台子中央,向大家鞠了个躬,捏着嗓子用十分细长的声音说道:“今日小女子夏玉柔给大家带来的是《霸王别姬》(请勿当真),请大家笑纳。”
台下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足以看出夏在京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但让风染霜奇怪的是,夏在京自称是夏玉柔,难道这是艺名?那在座的他们,知道夏在京的真实身份吗?知道他其实是京城首富的儿子吗?她想应该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男人来看他唱戏呢?大概是他的恶趣味罢了。再看向慕容冷越,认真得过分了,眼睛里却分明藏着满满的戏谑与报复。
他扭头看向风染霜,冲她淡淡一笑:“咱们坐下看好戏。”
夏在京开始唱戏了,奇怪的是这《霸王别姬》只有他一人在演,一人在唱,难免有些悲凉,他的声音婉转而凄凉,时而高亢,时而悲伤,很容易就将人代入那情境中去。
风染霜突然发现,他对于戏剧的热爱,超出了一切,他想做女儿身,却又恨自己偏偏是那污,秽的男儿身,因此在那声音中,才有这么多的悲凉吧。
台下一片安静,慕容冷越看得认真,眉宇间也露出微微的怜惜之色。风染霜想,在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夏在京时,有心动的感觉,大约是理所当然的吧,不止是慕容冷越,就连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呢。
夏在京与平日里看见的完全不同,平时见他不过是纨绔子弟,贪玩了些,风流了些,偏偏在赌坊要账的时候又是那样爷们儿,现在台上的他却真实集所有女子的美貌、智慧和忧伤于一身,叫人爱也不能恨也不成,坐不安,睡不宁。
也不知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就是夏在京,大约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连自杀的心都有了?一曲唱罢,台下仍是安静,夏在京拭去脸上的泪,笑盈盈地走到大家的面前,行了个礼,娇,媚地说道:“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谢谢大家今日来听小女子唱戏,下一次的时间是下个月,请大家务必要捧场。”
说完这客套话,下面的人才反应过来,排山倒海的掌声几乎要震破风染霜的耳膜。夏在京缓缓地离开了台上,大概是去了后台。慕容冷越牵着风染霜的手站了起来,坚定地看她一眼,道:“我们去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