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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种蛊大法

“汉王不愧是一代王者,聪明绝顶,一猜即中。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个消息,是因为我深知,这对你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旦错失,你必将终生后悔。”纪空手淡淡一笑。

刘邦心神一凛,拱手道:“倒要请教。”

纪空手双手背负,踱步于花树之间,缓缓而道:“以项羽现今的实力,辖九郡而称王,手中拥有强兵百万,假如蓄势待发,可谓天下无人能敌。虽然你与韩信发展极速,已隐然形成了抗衡项羽的能力,但若真正交锋起来,最终的败者只能是你们,而不会是项羽。对于这一点,相信汉王不会否认吧?”

刘邦的眼芒飙射而出,与纪空手的目光在虚空相对,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若双方正面交击,本王的确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纪空手续道:“不能正面交击,就唯有用奇。兵之一道,有正有奇,善谋者用之,可以奇中有正,正中有奇,绝不拘泥于是正是奇,既然只能用奇兵出师,那么西楚伐齐,就是你不容错失的最佳良机。”

“你说得很有道理。”刘邦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但是本王更想听听你对天下大势的剖析,为何此时出兵,就是本王的最佳时机呢?”

纪空手追随五音先生多时,耳濡目染,对文韬武略也已精通一二,加上有夜郎王与陈平的临时指点,使得他对刘邦提出的这个问题并不陌生,胸有成竹地道:“项羽虽然兵雄天下,但是却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也许就一场战争而言,他的确是天下无敌,但若在不同的地点发动两起战争,项羽显然还没有这样的准备,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你汉王的数十万大军;其二,就军事储备与供给来看,项羽挟九郡之人力财力,富甲天下,但是他的军队人数已过百万,虽然在短期作战中,这个弊端还不能凸现出来,然而一旦战争形成相持,那他的军需供给将是最大的问题;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项羽假奉怀王为义帝在前,然后又将其杀之于江南,已经背负不义之名,而汉王你若出兵,却师出有名,既可放檄天下,借为义帝复仇之名讨伐项羽,又因这关中本是你应得之地,出师收复,亦无可厚非。”

这精辟的分析出自于纪空手、夜郎王、陈平、龙赓四人的智慧,自然是非同小可,使得刘邦一听之下,神情肃然,显然非常欣赏纪空手的观点,连连点头道:“陈爷人在夜郎,却心怀天下,若非如此,又怎能对天下大势剖析得如此清晰分明?不过,就算本王有心出兵,但我大军之中兵器奇缺,库银空虚,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徒呼奈何。”

纪空手道:“铜铁贸易权即使到了汉王手中,只怕也需一年时间才可造出足够的兵器,远水救不了近火,不提也罢。但是就算兵器充足,粮饷依然还是个大问题,以汉王的才识,应该心中早有筹划才对。”

刘邦心中一惊,抬头看了纪空手一眼,道:“你所料不差,本王此次夜郎之行,虽然有夺得铜铁贸易权之意,但更主要的目的,是要找一个人。”

纪空手惊道:“不知谁有这般大的面子,竟劳烦汉王大驾,千里相寻?”

刘邦摇了摇头,苦笑道:“本王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正想向陈爷求教。”

纪空手的脑中灵光一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忙道:“夜郎虽小,终究有人口数十万,要想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个不知名姓的人,无疑等同于大海捞针,只怕在下也是有心无力。”

刘邦沉声道:“不,此人若是陈爷不识,那么这世上就根本没有此人的存在了,因为本王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陈爷的门下。”

纪空手怔了一怔,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本王虽然来到夜郎不过三五日,却对贵国的一些情况已经熟记于心。夜郎国虽然立有储君,但真正操控国事大计者,非三大家族莫属,而你们陈家正是其中之一,是也不是?”刘邦很有把握地道。

纪空手道:“的确如此,夜郎陈家主管的就是对国内铜铁的勘探、开采、贸易等一系列繁琐之事,难道汉王需要这样的人才?”

“正是。”刘邦迟疑了片刻,“如果陈爷能为本王寻得一位这种勘探开采方面的人才,那本王实在感激不尽。”

纪空手心里已经明白刘邦此行夜郎的真正目的了。对于刘邦来说,他对铜铁的贸易权并非如纪空手想象中的那么热衷,更希望的是开掘出登龙图中的宝藏。唯有如此,他才会在与项羽抗衡的力量上重重地添上一笔,从而使得他在争霸天下的道路上走得更加沉稳,更有把握。

但纪空手的脸上却佯装迷糊,眼中满是狐疑:“难道找到此人,汉王就可以解决兵器与粮饷奇缺的问题吗?”

刘邦犹豫了片刻,点头而道:“我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但至少相信可以改变我们目前困难的处境。”

这是他在与纪空手之间第一次用到“我”这个字眼,而没有以“本王”自居,这说明在这一刻间,刘邦的心思全放在了寻找此人的事情之上,而且第一次没有将纪空手当作外人看待。

这似乎说明,他已开始相信纪空手装扮的陈平!但纪空手并不因此而窃喜,他心里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刘邦的眼里,眼前的这个“陈平”实在让人感到惊奇,听了他刚才那一番思路清晰的见解,刘邦已经将之归类于天才之列。

他喜欢天才,更喜欢利用天才,只有将每一个人才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他才能体会到驾驭人才的那种快感。

当他的眼睛再一次与纪空手相对时,纪空手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淡淡的笑意。

“其实你要找的人已经来了,只要你用心去找,他就存在。”纪空手笑得有些古怪。

刘邦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龙赓,然后重新望向纪空手:“你不会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我说的正是我自己,论及勘探开采之术,天下间除了我夜郎陈家,还有谁敢称第一?”纪空手非常自信地道。

刘邦身体一震,眼芒在纪空手的脸上缓缓扫过,沉声道:“你真的愿意相助本王?”

纪空手道:“这是毋庸置疑的。”

“原因何在?”刘邦信奉“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这句老话,他始终相信,在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只有相互利用的关系。除此之外,都是狗屁。

“因为我助你,不仅是帮助我自己,更是为了我夜郎国不遭灭国之灾,百姓免受战乱之苦。”纪空手一脸肃然,神情沉凝,显得郑重其事。

“说下去,本王很想听一听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刘邦如此说道,他需要时间来揣度纪空手的心理,更想从纪空手的谈话中作出判断,因为他从来不会轻易地相信一个人。

纪空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接着道:“在项羽、韩信与你之间,能够一统天下者,世人大多看好项羽,而我却不然。在我的眼中,能够成为这乱世之主的人,唯有你汉王!有一句话叫作‘得民心者得天下’,纵观你进入关中的所作所为,能够体恤百姓,收买民心,深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不与项羽力拼,懂得忍让之道,果断从关中撤兵,退守巴蜀,显示出你深谋远虑。不仅如此,为了向项羽表示你绝无东进的意图,不惜在进入巴蜀之后烧毁栈道,去其疑心,为自己日后出师赢得足够的准备时间。凡此种种都证明你不是甘居人下的池中物,而是遨翔于九天之外的真龙。我只有尽心尽力地帮助你夺得天下,才可以在你一统天下的时候为我夜郎换来永久的太平。”

“如果你看错了呢?万一得天下者不是本王,而是项、韩二人中的一位,那你这样相助于我,岂非给夜郎带来了无穷后患?”刘邦似是在提醒他。

“我相信自己的眼力,更相信汉王的能力。我夜郎陈家除了经营铜铁之外,也涉足另一偏门生意——赌!所以我情愿拿自己与国家的命运来一次空前未有的豪赌,纵是输了,我也无怨无悔!”纪空手坚定地道。

刘邦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色彩,久久没有说话。沉吟半晌之后,这才抬起手来,伸向纪空手,道:“假如你真的愿意陪我赌上一赌,你我就击掌为誓!”

纪空手与之互击三掌,“啪啪啪”三声掌音,在静寂的月夜中显得是那么清脆,那么响亮,仿佛是纪空手此刻心情的一个写照。

纪空手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终于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这一步踏出,就再无回头,只能义无反顾,永远地走下去。

“明天的这盘棋,看来我是必输无疑了。”纪空手笑了笑。

刘邦却没有笑,只是冷然道:“其实就算你今夜不来,明日的棋你也赢不了!”

纪空手的脸色变了一变,道:“汉王可以认为刚才陈某是在胡言乱语,但陈某却对自己的棋艺一向自信!”

刘邦道:“论及棋艺,你的确已是天下无敌,但当棋局成为一盘赌局时,它的内涵就远远超出了棋艺的范畴,真正可以决定胜负的,不是棋艺的高低,而是棋艺之外的其他东西。你是聪明人,相信不难理解我话里要表达的意思。”

纪空手心中一凛,这才知道刘邦之所以没有让房卫离开夜郎,是对明日的棋局抱有信心。不过,纪空手此刻虽然对棋局的胜负已不看重,却很想知道刘邦会采用怎样的手段在大庭广众之下赢棋。

刘邦显然看出了纪空手心中的疑虑,淡然一笑,道:“这其实很简单,本王在你的身边安插了一个人,然后用上了苗疆的种蛊大法。在你明日弈棋的那数个时辰之内,只要本王驱法施为,你的心智就会完全被我控制。”

纪空手只觉自己的头脑“轰……”的一声大了数倍,在那一刹那,他只感到全身一片冰凉。

娜丹公主竟然是刘邦的人!这是纪空手万万没有料到的——

娜丹公主十分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刘邦得知自己人在夜郎,又与陈平、龙赓相处一起,以他的聪明,不难看出自己等人要打的主意!如此一来,自己精心布下的计划竟然因一个女人而前功尽弃——

这的确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对纪空手来说,不仅残酷,而且让人心痛,因为他已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上娜丹了。

然而,纪空手就是纪空手!

无论他的心里是如何震惊,如何痛苦,但脸上依然带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悠然而镇定,让人无法捉摸其内心。

“你在想什么?”刘邦为纪空手的沉默而感到奇怪。

“我感到有些震惊。”纪空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是娜丹公主,我将会为我的朋友感到难过。”

刘邦的眼睛为之一亮,道:“想必你指的这个朋友就是左石吧?”

“不错。”纪空手的心里虽然十分紧张,但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他依然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他是我陈家的世交,原也是夜郎的一门望族,后来遇上了一些变故,这才隐居山林,不为世人所知,但他的武功超群,为人仗义,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刘邦陡然问道:“听说他最擅长的武功是一种飞刀,在与李秀树的手下决战时,曾经力克强敌,威风八面。”

纪空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知道刘邦人在七星楼中,消息却并不闭塞。不过,他早已料到刘邦会有此问,所以不慌不忙地答道:“他家传的武功绝技就是飞刀,刀一出手,例无虚发,堪称武道中的一绝,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上还有何人的飞刀能比他使得更好。”

“也许有一个。”刘邦的眼芒紧紧地盯住纪空手的眼眸。

“这似乎不太可能。”纪空手摇了摇头,将信将疑,“陈某自认己将家传绝学刃影浮光修至化境,但仍无法与左家刀法相提并论。”

刘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缓缓而道:“本王没有亲眼看到过左石的刀技,但却领教过那个人的飞刀。那人的刀在手,不动已能震慑人心,一动必是惊天动地!你说的这个左石,只怕难以望其项背。”

纪空手的心陡然一跳,似乎没有料到刘邦竟会如此高看自己,脸上佯装神往,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倒真让人不敢相信。”

刘邦肃然道:“他的名字就叫纪空手,相信你对这个名字不会感到陌生吧?”

纪空手惊道:“莫非就是在登高厅中将胡亥与赵高戏弄于股掌之间的纪空手?”

他的表情逼真,一脸惊羡之色,夸起自己来着实卖力,令刘邦真假难辨。

刘邦轻叹一声:“他岂止可以将胡亥与赵高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当今天下风头正劲的三位英雄豪杰也一一栽倒在他的手里,可是奇怪的是,此次夜郎举行的棋王大赛这般热闹,倒不见了他的踪影。”

“他若是真的到了夜郎,那我可得亲自去见他一见了。”纪空手道,“毕竟在这个世上,能让汉王、西楚霸王、淮阴侯三人都有所忌惮之人,必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其心智之高,只怕难有人及。”

“的确如此。”刘邦悠然一叹,“本王这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看走了眼,将他当作了敌人而不是朋友,致使他成了我心头最痛的一块心病。他一日不死,只怕我今生永难安宁。”

提起纪空手,刘邦思绪如潮,回到了过去的回忆之中。在他的脸上,神色数变,阴晴不定,流露出一股莫名惊诧的神态。

而纪空手的心里,此刻却放松了不少。从刚才刘邦的话中,他听出娜丹似乎还没有将自己真实的身份说出,这让他心生几分惊奇。

“如果说娜丹真的是刘邦方面的人,那么她就没有必要为自己隐瞒身份。”纪空手心里这样想着。

但从纪空手与娜丹认识的过程来看,的确存在着一些人为的安排,否则绝不至于有这么多的巧合。更让纪空手心生疑虑的是,娜丹贵为苗疆公主,却为了萍水相逢的自己而献出了宝贵的初贞,这本身就透出了一种诡异,让人不得不怀疑起娜丹的居心来。

想到这里,纪空手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不由一阵一阵地抽搐,产生了一种如针刺般的剧痛。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渐渐爱上了娜丹,却没有料到自己所爱的人,却是睡在身边的一条毒蛇,这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很冷吗?”纪空手抬起头来,正好与刘邦的厉芒相对,他不由心中一凛,答道,“我不冷,只是觉得这纪空手既然如此可怕,岂不是很难对付?”

“谁有这样的一个敌人,都会寝食难安的,对于这一点,本王有着非常深刻的体会。”刘邦眉头一皱,突然笑道,“不过,有了你的帮助,无论是谁,都已经不能阻挡我统一天下的脚步!我相信成为这乱世之主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了!继大秦王朝之后,我将重新在这片战火的废墟上建立起属于我自己的王朝!”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已满泛红光,意气风发,似乎在他的“掌”中,已经把握了天下的命运。

“你恐怕高兴得太早了。”纪空手在心中冷然笑道,抬头望向夜空,只见一轮明月之下,乌云涌动,那广阔的天空尽头,是一片无边无尽的暗黑。

纪空手回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独自一人静静地立于一株茶树边。

他的脸上似笑非笑,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落寞。

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纪空手没有回头,便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他的心里又隐隐感到了一阵绞痛。

“你来了。”纪空手问道,声音轻柔,就像一个丈夫正在问候晚归的妻子。

“来了。”娜丹静静地站在纪空手的身后,淡淡而道。

“我要走了,就在明天,当棋赛决出胜负之时,便是我离开夜郎之际。”纪空手的话中透出一股离别的伤感,渗入这凄寒的月夜中。

“我知道,要走的终归要走,留也留不住,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娜丹的脸上泛出一丝红光,陶醉于幸福之中。

纪空手缓缓地回过头来,目光注视在娜丹的俏脸之上,良久方道:“我约你来,本来是想问你一句话的,可是我忽然发觉,当我见到你的一刹那,这句话已是多余。”

娜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激动,幽然而道:“你能不问,我已十分感激,因为我根本无法回答你。不过,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是真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相信。”纪空手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道,“也许我们之间的确有过误会,但是我想,世间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凭着人的意愿来掌握的,是人,就会有太多的无奈,在无奈之中做出的事情,并非就不可饶恕。”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就像我要离开你一样,对我来说,这是一种遗憾。”

娜丹将头轻轻地靠在纪空手的肩上,柔声道:“只要你的心中有我,其实离别未必就是苦痛,它至少可以给你带来期望,对重逢的期望,所以我一定要问一问,你的心里真的有我吗?”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而是要有这样的自信。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能遇上你这样的女人,都是他莫大的荣幸,我也不例外。”

娜丹俏脸一红,幸福地笑了,深深地在纪空手的脸上吻了一下,柔声道:“那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在遥远的苗疆都有一个女人在默默地为你祈祷,静静地等候你的归来。我已决定了,我是属于你的,就只属于你一个人,即使等到白头,我也不改初衷!”

纪空手心中好生感动,紧紧地将她拥抱着,一字一句地道:“就为了你这一句话,我一定会回来与你相聚!”

城阳,乃齐之重镇,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

项羽亲率数十万大军北上伐齐,而这一天,正是纪空手乔装进入夜郎的时候。

齐楚之间之所以爆发战争,根源还在于戏下封侯不公,引起纷争。论资排辈,齐国的田荣是继陈胜之后就撑起抗秦旗帜的义军首领,理应封王,但项羽却恼他出兵救赵时救援不力,又不肯率军随从楚军进攻大秦,所以只是将原来的齐王田市封为胶东王,而另立齐将田都为齐王。田荣一怒之下,不仅不肯将齐王田市送到胶东,反而以齐国的力量反叛项羽,公然迎击田都。

田都根本不是田荣的对手,一战下来,败逃楚国。

项羽闻听田荣反叛的消息,便要派兵讨伐,谋臣范增拦住道:“田荣虽然可恶,却不是心头之患,大王要提防的人,应该是韩信与刘邦,他们才是大王霸业的真正威胁。”

项羽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对刘邦与韩信这两股迅速崛起的势力心有忌惮,于是一方面派人监视田荣的动向,一方面加速蓄备军需,操练兵马,随时准备应付可能爆发的战乱。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非如项羽想象中的趋势在变化,田荣击败田都之后,又在即墨城将项羽所封的胶东王田市击杀,然后自立为齐王,并且向西进攻并杀死了济北王田安,兼并了三齐的国土。

面对田荣的得寸进尺,项羽再也无法忍让下去,不顾范增的再三劝诫,终于下达了伐齐的命令。

于是,继大秦覆亡之后的又一场大规模战役已然爆发,而决战的地点,就在重镇城阳。

此时的城阳,有大批齐军进驻,无论水陆交通,都派有重兵把守,新立的齐王田荣亲自率领数十万大军驻守城中,借着城势险峻,军需丰富,正准备与北上而来的西楚军打一场持久仗。

身为齐王的田荣,绝非是没有能耐的庸才,恰恰相反,他是与陈胜、吴广同期起义中极有才干的首领之一,正因为他持才傲物,不满项羽后来者居上,这才为项羽所忌,不被封王。

他当然深知项羽用兵的厉害,更明白项羽身经百战,未逢一败的纪录是何等的可怕。不过,他不为项羽这项骄人的纪录所吓倒,而是坚信自己只要运筹帷幄,冷静以对,就未必不能将项羽的纪录从此改写。

大敌当前,城阳城中已是空前紧张。

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之上,一队紧接一队的齐国兵马列队走过。

一阵马蹄响起,犹如万鼓齐鸣,又似急雨骤起,响彻于长街的尽头,一队上千骑兵拥着几辆华美的马车飞速驰过,帘幕低垂,不透一丝风,显得十分神秘。

马上骑者精干强悍,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一举一动,都显得训练有素,迅速地穿过长街,驶入了城西一所高墙围着的宅院之中。

熟知城中地形的人都知道,这所宅院原是大秦时期的郡守府。而在今日,已成了齐王田荣在城阳的指挥中心,一道道军令正是自这里传往城阳各处的军营,俨然是齐国军队的神经中枢。

宅前早已站了一群人,当先一人神采飞扬,气宇轩昂,眉间有一股极度的傲意,显得是那般的桀骜不驯,正是在诸侯之中第一个敢于公然与项羽抗衡的田荣。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干亲信将领与武道高手,另有几位儒衫打扮,似是谋臣一类的角色,无不恭敬肃立。

马车停至田荣面前,车门开处,一人大步踏出,双目神光如电,显得异常精神,眉宇间肃杀无限,正是赵王歇手下的大将陈馀。

其他马车内的人相继而出,都是一些诸侯中不满项羽的将领,其中以将军彭越最为著名。据说此人作战骁勇,有胆识,有谋略,常以奇兵出击,总能以少胜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帅才。田荣邀请他们前来城阳,正是要共商对付项羽的大计。

田荣特意用马车接迎,意在保密,他深知用兵之道,在于知己知彼,所以刻意隐瞒己方的实力,从而让项羽产生决策上的错误。

当下田荣将陈馀、彭越等人迎入大厅,一阵寒暄之后,众人依次分左右坐下,正中之位,由田荣坐定。

侍婢仆从献上香茗之后,自动退出,一队精兵开到大厅前,负责戒备。

田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自信与威仪,向厅中众人环视一眼,道:“各位辛苦了,连夜赶来,令田某不胜感激。”

“大王客气了,项羽为人飞扬跋扈,欺人太甚,我们一向对他不满,难得有大王牵头,我们正可利用这次机会,与之城阳决战,杀杀他的威风!”彭越站将出来道。

众人纷纷附和,更有人早已大骂起来,显是对项羽不满已久,趁机发泄一番。

田荣微微一笑,一摆手道:“项羽气量之小,难以兼怀天下,单就戏下封侯一事来看,他就难成乱世之主,也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对他抱有微词了。最可恶的是,他既奉义帝为主,却弑主称王,犯下这种大逆不道的恶行,引起人神共愤,田某实在忍受不了他这种行径,是以一怒之下,起兵讨伐。”

陈馀拍掌叫好道:“大王此举,端的是英雄所为,大快人心,单就这份胆识,已让人唯你马首是瞻。”

“这可不敢当。”田荣嘿嘿一笑,“田某今日请各位前来,就是商量如何对付项羽这数十万大军。据可靠消息称,西楚军此次北上,兵力已达五十万,全是精兵强将,看来项羽此番大有不灭齐国绝不收兵之势,最迟在三天之后,他将引军前来,兵临我城阳城下。”

“三天?”众人无不色变。

“是的,只有三天的时间,就是我齐军与楚军的决战之期,时间如此紧迫,的确让人感到有些紧张。”田荣话虽如此说,脸上却十分镇定,不愧是一代枭雄,临危而不乱。

彭越皱了皱眉,道:“我的军队尚在梁地,距此足有五日行程,就算让他们现在开进,只怕他们也难以在三天之内赶到城阳。”

田荣摇了摇头道:“我今日相召各位前来,绝对没有要各位正面与项羽为敌的意思。项羽虽有五十万大军杀到,但我驻守城阳的军队也不少于三十万之数,两军对垒,或许略显不足,但要坚守不出,足可与项羽长期抗衡下去,只需坚持个一年半载,项羽久攻不下,自然会下令退兵。到了那时,我军再趁势追击,必可大获全胜。”

陈馀、彭越等人一听此话,顿感诧异,似乎都猜不透田荣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田荣笑道:“各位不必诧异,田某既然请得各位前来,当然是有求各位。那就是城阳战事一起,还望各位回去之后,在各地起兵呼应,项羽兵力虽然遍布天下,只怕也要顾此失彼,乱了分寸。”

众人这才明白田荣的心思,细思之下,无不称妙。

田荣续道:“这一战关系到我齐国的命运,是以项羽出兵的消息传来,我也是心急如焚,彻夜寻思应对之策。思前虑后,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拒敌之法,此计虽然可行,但若是没有各位的协助帮忙,只怕是一场空想,是以我只有厚着脸皮来求各位,务必要伸出这援助之手,成全我一下。”

众人连忙应道:“大王此言差矣,能助大王抗拒项羽,乃是我们的荣幸,只有灭了项贼,天下方能太平。”

等到众人纷纷表完决心后,陈馀突然开口道:“在座的诸君中,实力有限,纵然起兵呼应,终归是小打小闹,大王可曾找过另外的两人?若是这二人中有一人出兵,项羽恐怕就唯有回师退兵了!”

众人一怔之下,顿时明白了陈馀所指之人是谁,心神一凛间,同时将目光落在了田荣身上。

田荣苦笑一声,道:“我又何曾忘了这二人呢?说到当今天下能与项羽抗衡者,唯有这二人。但汉王刘邦偏安巴、蜀,封王之时,曾经火烧栈道,以示自己没有东进之心。更何况项羽将关中分封给章邯、司马欣、董翳三员旧秦降将,就是为了防止刘邦日后出兵伐楚。以刘邦的行事作风,如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平定三秦,再图东进,只怕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陈馀点了点头,默然无语。

“而韩信虽然人在江淮,但他受刘邦提携,才得以拥兵自重。虽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形成了自己的势力,但不到关键时刻,他必然还要与刘邦维持同盟的关系,以防止项羽出兵吞并。”田荣的分析不无道理,并无一人提出异议。

“所以,这二人虽然有强大的实力,但只要他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断然不会出兵,因为他们的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出兵,项羽必然会舍齐而迎击,将之视为头号大敌。此举无异于引火自焚,他们当然不会看不清楚这点。”田荣的眉头紧锁,连连摇头。

彭越突然开口道:“大王所言虽有道理,但若是刘邦真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他不会看不到这是他东进伐楚的最佳时机。”

田荣的眼睛陡然一亮,沉声道:“说下去。”

彭越道:“当初各路诸侯在义帝面前约定,谁先入关中,谁便可在关中称王,谁知项羽出尔反尔,竟然将先入关中的刘邦封为汉王,进驻巴、蜀、汉中这等偏荒之地。换作常人,有谁心服?谁知刘邦却毫无怨言,不仅进驻巴蜀,而且火烧栈道以明心志,如此反常行径,岂不是证明了刘邦另有野心吗?”

田荣若有所思:“是啊,关中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比及巴蜀蛮荒,可谓是天上地下,刘邦断然不会心服。他此举莫非是以退为进,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出兵?”

“一个有实力争霸天下的将才,是绝对不会甘居人下的,以刘邦的性格,也绝非善类,只怕早已对这天下有所觊觎。如果他真的是志在天下,那么这一次无疑是他最好的机会。”彭越十分冷静地分析道。

田荣精神为之一振,道:“若是换作是我,恐怕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毕竟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一旦让项羽两线作战,随着战线的拉长,只怕项羽失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那么大王还犹豫什么呢?”彭越笑道,“你只要修书一封,就等于借到了数十万强援,项羽固然神勇,只怕这一次也唯有接受失败的命运了!”

田荣沉吟了片刻,道:“身为将帅,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事情,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得作两手准备。诸位今日回去之后,就请出兵响应,我再修书汉王,诚邀他出兵伐楚,如此一来,双管齐下,必然奏效。”

送走客人后,田荣当即提笔,刚刚写到一半,门外骤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田荣微微一笑,放下笔来,起身迎到门前,便见其弟田横正引领着一位富家子弟来到厅外,一番寒暄之后,三人入内而坐。

“海公子果然是信人一个,十万两黄金悉已收到,大战将临之前能够得到你如此鼎力支持,真乃我田荣之幸,也是我齐国百姓之幸啊!”田荣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俨然将对方视作救世主一般。

“大王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自己吧!放眼天下,敢于与项羽抗衡者,唯大王有此胆量!有此气魄!像这等英雄,我岂能错失?些许金银,不过是略表敬意而已。”那海公子笑得十分矜持,气派十足,一副大家风范,竟然是来自洞殿的扶沧海。

他何以要化名“海公子”来到齐国?他何以出手如此大方,一掷便是十万金?他的钱从何而来?他又何以认识田荣?

这一连串的疑问就像是充满悬念的谜团,使得扶沧海的城阳之行透着无数的神秘。

“其实我一直在想,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宴席,海公子以十万两黄金助我,应该是有所求吧?”这是田荣这些日子一直在揣摩的问题,它就像一块悬于心头的大石,让田荣始终感觉到很不舒服。

“大王心存悬疑,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大王大可放心,我之所以向大王赠金,只是纯粹源于我对大王高义的敬仰之情,更因为帮助大王就是帮助我自己。”扶沧海唯有先打消田荣的顾虑,才能再说下文。

“哦,此话怎讲?倒要请教。”田荣惊奇道。

“项羽与我有生死大仇,所以不让项羽成其霸业,是我一生的宏愿。可惜我手中没有兵权,更无强势,不足以与项羽抗衡,唯有借大王之手,完成这难以完成的夙愿。”扶沧海心中早有说辞,一一道来,由不得田荣不信。

田荣顿时释然:“原来如此,若是海公子不嫌冒昧,我还想问上一句,海公子与项羽是因何成仇?何以我从未听说江湖上还有你这么一号富豪?”

扶沧海淡淡一笑,道:“往事不提也罢,至于我的身份身世,也从不在人前提及。只要大王相信海某所做的一切的确是为了大王,绝无半点私心,也就足矣,敷衍人的谎言假话,我也不屑为之,更不敢在大王面前掺假。”

他既不愿说,田荣也只好作罢,不过他已从话里行间听出这位海公子的确是出自一片至诚来襄助自己,所以心中再无疑虑,站起身来深深地向扶沧海作了个揖:“公子话已至此,我若再有疑心,便是对公子不敬,如此田某在此感谢公子的援手之情,但有一日,我大齐军队有破楚之日,公子当居首功。”

扶沧海摆摆手道:“我此番前来城阳,可不是专门为了听大王的答谢之言。上次我约见田大将军于济阳城时,曾经听他说起军中兵器奇缺,请问大王,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田荣的眉间一紧,隐生忧虑:“这的确是我心中的一块心病,自起事以来,我军发展极速,总兵力从仅有的上万人马迅速扩增至如今的数十万人,军需装备难以跟上,虽说我想尽办法,不惜从民间重金收购铜铁,无奈仍有十万人空有士兵之名,手无寸铁,与百姓无异。”

“难道说大王连克田市、田都,没有缴得大量的军需兵器?”扶沧海惊奇道。

田荣苦笑道:“我岂止是收缴,简直是一网打尽,无奈这两人虽受封为王,但手中的兵器也奇缺不少,根本不足以补充我军新增兵力的装备。”

扶沧海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大王从此无须为此而烦心了,此次随海某前来城阳的,正好有一批兵器,相信可以为大王解这燃眉之急。”

“此话当真?”田荣顿时亢奋起来。

“军中无戏言,大王可问田大将军,便能一辨真伪。”扶沧海一脸肃然。

田荣望向田横,却见田横眼中充满喜悦之情:“禀王兄,海公子此次前来,的确送到了八万件兵器,皆是以上好精铁打造出来的锋刃之器,此刻正堆放在城东的阅兵场上。”

田荣闻言大喜,连连称谢。

扶沧海道:“此时军情紧急,西楚军随时都有可能大军压境,我必须马上离城,通过我在西楚的关系耳目,为大王收集有用的消息。海某今日来见大王,无非是想表明一下态度,只要大王抗击项羽的决心不变,我纵是倾家荡产,亦在所不惜!”

扶沧海随着田横远去之后,这铿锵有力的话语依然在田荣的耳边回荡。虽然他依然不知扶沧海的背景历史,但他已没有理由不相信扶沧海。

天下之大,本就无奇不有,更何况在这乱世?恩怨情仇,多已演变扭曲成了一种畸形的情感。

这位海公子究竟与项羽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呢?

田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抗击项羽的决心在这一刻又坚定了不少。

想到前路艰辛,想到未来迷茫,田荣缓缓地坐回座前,轻轻的长叹一声。

当他再次提起笔来时,突然间眉锋一跳,心中顿生警兆。

这是一种可怕的感应!

因为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杀气。

似有若无的杀气,渗入这段虚空之中,近似于无,但却逃不过田荣的灵觉捕捉。

田荣无疑是一个高手,能在乱世之中成为王者的人,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实力。

然而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他非常清楚,在自己所处的这座宅院中布下了多少高手,形成了多么严密的戒备,来人竟然能从这一道道防线中悄然潜入,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更让田荣感到心惊的是,这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笔在手中,悬于半空一动不动。

田荣之所以不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必须让自己身体的气机维持在一种相对静止的状态下,以感应这流动的杀气,做到真正的以静制动。

他此刻就坐在书桌前,书桌临窗,窗外有一丛青竹,在肃冷的寒风中哆嗦,搅乱着一缕残阳的光影,洒落在书桌上的布上。

杀气一点一点地弥散于空中,使得这空间中的气息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越是等待下去,田荣的心里就越是惊惧,这只因为,对方的冷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刺客的宗旨是一个“快”字,只有快,才能突然,杀人于瞬息之间,这才是刺客中的高手所要追求的一种境界。

然而这个刺客似乎并不着重于快,而看重临战时的气氛。他想制造出一种紧张的氛围与强大的压力,以摧毁对方的自信。

这无疑是更高层次的境界,面对这样的刺客,就连田荣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感到了背上渗出的丝丝冷汗。

风动,竹摇,影乱……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道强光从暗影中暴闪而出,竹枝两分,一股强大至极的杀气从窗口灌入,直扑田荣的面门。

如此强悍的杀气,唯有高手才能拥有。

田荣不敢有半点的犹豫,手中的笔轻轻一振,几点墨汁若铁石般疾迎向强光的中心。

他的动作之快,配合着流畅的身形,就像是脱兔般迅捷,从静到动,无须转换,就在瞬间爆发。

“叮……”墨汁撞到剑锋之上,发出金属交击的声响,如此怪异的现象,只证明了田荣的功力之高,端的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空气中顿现一团黑雾,就像是墨汁气化了一般,但这不足以抵挡刺客发出的毫无花巧,却又玄乎其玄的惊人一刀。

碎空而过,划弧而行,这一刀隐于强光之后,似生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刀,仿佛成了这阳光下浮游的幽灵,衍生在光线照不到的死角。它的乍现,凝结了这死寂的空间,更像是一块千年寒冰,使得空气为之肃寒。

田荣只有退,在刀锋未到之前飞退。对方的刀势之烈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也就在这时,他才醒悟,对方的出手虽然是暴现于瞬息之间,但在此之前肯定作过大量的前期准备,不仅深谙自己的武功套路,而且对自己的临战心理也琢磨得十分透彻,骤然发难,已经完全占到了上风。

对方为了这一次的刺杀煞费苦心,早有预谋,这不得不让田荣为之震惊。

然而,田荣惊而不乱,毕竟在他这的一生当中,经历了太多的凶险与灾难,对任何杀戮似乎都变得麻木了。

他只在退的同时,手腕一振,手中的笔管电射而出,企图再一次阻挡刀势的前进。

光影再耀强光,如闪电般扰乱视线,一团光云突然爆裂开来,竟然将笔管吸纳其中。

而对方的气势只缓了一缓,不减反涨,随着这把刀在虚空中每进一寸,他的气势便如燃烧的火焰般增强一分,迅速扩散至数丈范围。

一缓的时间,犹如一瞬,而一瞬的时间,已经足够让田荣拔出自己腰间的剑。

剑是好剑,剑从鞘中出,一现虚空,便生出数尺青芒,封锁在田荣眼前的空间。

刀与剑就像是两块异极相吸的磁铁,在相互吸纳中产生出一股剧烈的碰撞。

“轰……”刀剑一触即分,爆裂出一团猛烈的气旋,向四方席卷,凛冽的刀气扫在田荣的衣襟上,割裂成条状散飞于空中。

气旋狂舞间,田荣终于看到了对方的面目,他第一眼看去,心中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无法不感到诡异,因为他绝对没有料到对手会这样的年轻,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更留下了数之不尽的伤痕,使得脸上的五官完全错位、变形。

若非田荣感觉到了对方惊人的杀气,也许会被他视作是从地狱中逃窜出来的幽灵,因为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已不成人形,而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极度冷漠,更不见一丝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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