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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墓前誓言

听香榭不仅是五阀之中最神秘的豪阀,也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组织。近十年来,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听说过听香榭的名头,更没有人看到过有听香榭的人在江湖上走动。

很多人都以为,听香榭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是以淡出江湖。谁也不会想到它竟然会在暗中与问天楼以姻亲的方式联手,结成了当今天下最强势的同盟。

吕雉是听香榭的什么人?听香榭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与问天楼联手?它的目的何在?

这一串串问题如同悬念般勾起了纪空手心中的好奇。

这些仅是从刘邦的口中说出,它的可信度究竟会有多少?

纪空手的思维转动极快,陡然想到那一天自己夜闯花园时在凤影的小楼里撞上的那两名女剑客,那种轻盈飘逸的身法,那种诡异莫测的剑式,都与五音先生描述的听香榭武功极为类似。只是当时他根本没有想到听香榭与问天楼会结成同盟,所以这个念头只在心里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

现在想来,反而证实了刘邦所言非虚,问天楼与听香榭的确已结成了同盟。可是,像这等机密的大事,刘邦为什么会当着纪空手与张良的面说出来呢?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把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你们,对不对?”刘邦缓缓地回过头来,锐利的眼芒横扫两人的脸上。

纪空手与张良无不将自己的目光迎向刘邦的眼芒。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无非是想向你们证明,站在你们面前的人虽然其貌不扬,虽然不具王者之相,但他却是最有可能夺得这天下的霸者!无论是项羽的流云斋,还是匈奴、高丽,在他的眼里,通通都是狗屁,根本不能改变他一统天下的决心。当他成为这乱世之主之际,作为功臣,你们将封侯拜相,享受到你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以及毕生的荣耀。”刘邦缓缓而谈,他的眼芒如电,绽射出一股莫大的自信,仿佛此时的天下,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纪空手望着刘邦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欣赏之意,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张良,此时在刘邦的心里都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刘邦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们,无非是想向他们表示一种诚意,借此换取他们的绝对忠心。

“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将这么机密的事情讲出来的,特别是当着我这样的一个异国人士。”纪空手故意这么说道。

刘邦淡淡笑道:“你以为我会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吗?我之所以信任你,是因为我不仅对你的家世与身份都有着非常详尽的了解,而且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我感觉到你是真心实意地待我,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来捍卫我的荣誉。只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你对我的忠诚。所以,我没有理由再怀疑你,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纪空手恭声道:“多谢汉王抬举,我实在有些愧不敢当。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之间的约定,算起来只是属于我自己的一片私心。”

刘邦哈哈笑了起来,道:“有道是无利不起早,你能为了自己的一片私心而全力助我,这反而让我觉得真实可信。”

三人在笑声中同饮一杯,刚刚放下手中的酒杯,便听到湖面上传来一阵高亢悲凉的渔歌,顿时吸引了纪空手的注意。

“那是什么?”吸引纪空手注意的不是那唱歌的人,而是唱歌人身后的半空里盘旋不下的一群寒鸦,在寒鸦飞起的地方,立着一块巨大的墓碑。

其实那不是墓碑,而是湖边绝壁上的一块平滑如镜的石壁,在石壁之上,写有几个大字,因为距离太远,只能隐约可见这几个字形的轮廓。

刘邦顺着纪空手的目光看去,不由身子一震,整个人肃然起敬:“那是一个人的墓碑,在那墓碑之下,长眠着一位让人敬仰的老人。”

纪空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眼神,道:“难道是卫前辈的坟墓?”

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霸上距上庸足有数千里之遥,刘邦要想把卫三公子的无头尸身运到这里安葬,实在有些困难。

但如果不是,纪空手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让刘邦如此尊敬。死者逝矣,无论他生前如何轰轰烈烈,名动一时,等他死的时候,所拥有的也就是一抔黄土而已。

刘邦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股复杂的表情,缓缓而道:“我之所以尊敬他,是因为他绝对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对手,更是普天下人都十分敬仰的一个英雄。”

纪空手只觉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顿时大了。

“他就是知音亭豪阀,以六艺闻名的五音先生。”刘邦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调明显带出了一丝战栗。

长街很静,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过长街,犹如阴风般让人生悸。

此时已近子夜。

酒铺外的灯笼依然高挂,那几个高丽人依然在静静地品酒,只是卫三少爷的心里,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令他的眉头紧皱。

他已经派出了第三个随从去召集人手,却无一例外地都一去不回,就像打狗用的肉包子一般。

多年的江湖阅历造就了他对危机异常敏锐的嗅觉,他已经隐隐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深知,越是濒临危乱之际,便越要保持镇定。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度过危机。

他与龙赓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依然将目光留意门外的动静。可是他的思维却在高速转动,寻找着这危机的来源,更思索着自己出现的纰漏之处会在哪里?

他们是在今天才赶到双旗店的,然后便与销金窟的严三爷接上了头,再然后又随意地找到这家酒铺,前后所用时间不过一炷香工夫。可是酒未过三巡,就好像步入了一个事先设好的局里,这未免让卫三少爷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说是严三爷出卖了他们?

卫三少爷本来并不会这么想,这只因为严三爷能被问天楼派到双旗店主事,和他的身世与忠心有关。卫三少爷起初根本就没有怀疑到他,只是因为所遇的事实在太过蹊跷,细细推敲之下,这严三爷便成了最大的嫌疑。

接连三人出了门都杳无音讯,这种事在卫三少爷的记忆中,还是头一遭遇到。在他的影子军团里,严明的军纪使得他手下的每一名影子战士都成了训练有素的武者,更有着绝对忠心的信念。特别是他身边的这几名亲卫随从,不仅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而且对他的忠心绝对是毋庸置疑的,若非遇上了突发事件,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一去不回的现象。

难道说这三人无一例外地都发生了意外?

卫三少爷心中感到一阵烦躁,却不得不让自己重新静下心来,因为此时的长街上,终于响起了一串马蹄嘚嘚之声,非常清晰地印入了他的耳鼓。

卫三少爷抬眼看去,未见其马,未见其人,但马蹄声隆隆响起,长街似乎也为之而动,这让卫三少爷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因为他已听出,来人至少在十数名以上。

飞蹄扬起,洒出一片雪雾,在寒风的翻卷下,搅乱了本来平静的灯影,幻出幢幢鬼魅似的乱影。

“希聿聿……”马嘶骤起,随着风雪的飞舞,一支马队惊现长街,十数匹极为神骏的马上,驮载着十数位颇有声势的人,一身胡服,满脸风尘之色,让卫三少爷的眼睛一亮,露出惊诧的神情。

更让卫三少爷感到心惊的是,这支马队眼看快到酒铺门口时,竟然带住马缰,全都停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立在长街上,犹如生长在大漠上的一排胡杨。

马儿在低啸,人却静默若死,谁都可以看出,这些人似乎对这酒铺中的人很感兴趣。

除了那几个高丽人之外,酒铺中就只剩下卫三少爷和龙赓,还有两个卫三少爷带来的亲卫随从。马上的人又会对谁更感兴趣?

卫三少爷的心沉了下去,神色也随之绷紧,他已经看出,来者显然是来自于匈奴,除了在人数上有所出入之外,这十数人都像极了蒙尔赤亲王所带领的出访使团。

所幸的是这种沉默并没有保持多久,马队中一人拍马而出,抬头看了看酒铺中的招牌,突然叫了起来:“高丽来的朋友,亲王到了,怎么还不出来迎接?”

此话一出,卫三少爷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十数人果然是蒙尔赤所带领的出访使团,他们显然比自己所预料的时间早了几日赶到了双旗店。

刘邦所得到的消息是这个出访使团拥有数百人的车队,这与实际的人数有着明显的出入。卫三少爷现在想知道的是,如果刘邦得到的消息无误,那么对方其他的人呢?

想到这里,卫三少爷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他蓦然间想到了自己那数百名在山谷里待命的影子战士,同时也想到了自己派出的那三名亲卫随从。

“街上风冷,还请亲王入店一坐,我们已经烫好了暖酒,就等亲王来痛饮哩!”说话者是那几个高丽人中的一个,一改先前的沉默,大声叫道。

“好!难得你们能想得如此周到,本王也就不客气了。”一个声如洪钟的嗓门响了起来,伴着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一个剽悍有力的身影自门外走入。

此人年过四旬,腰挎长刀,行路间的动作给人以豪迈不羁的感觉。正是那种对酒当歌、杀人无数的英雄烈汉,当他一脚踏入酒铺门时,整个酒铺的空间仿佛被挤压得小了许多,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卫三少爷与此人的眼芒在虚空中悍然相交,一触即分,但两人的心里都产生出莫名的震撼,无不为对方眼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感到心跳不已。

“不愧是匈奴的第一高手,举手投足,皆有王者之风。”卫三少爷在心里由衷赞道。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他无法确定蒙尔赤亲王的身边为何只有十数名随从,但却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偷袭机会。以他和龙赓的身手,再加上两名亲卫随从的辅助,如果倏然发难,未必就不能将蒙尔赤亲王置于死地。

擒贼先擒王,只要蒙尔赤一死,卫三少爷就可以挽回现在这种看似被动的局面。

但是面对蒙尔赤这等魔门第一高手,自己成功的机率会有多大,卫三少爷不得而知,不过,他却知道自己唯一的一个优势所在。

这个优势就在于无论是蒙尔赤还是这几名高丽武者,都不可能知道卫三少爷他们真正的来历与本身的实力,只要能抓住一个机会,卫三少爷就可以发动最突然的攻击!

蒙尔赤只是看了卫三少爷一眼,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几名高丽人的身上,他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让几位外使大人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这已是本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一路辛苦了,无以为敬,就请亲王先饮此杯!”一名高丽人双手递上一杯酒道。

蒙尔赤一手接过,微微一笑,道:“酒可以慢慢喝,但有些话却不得不先问,本王不能仅凭几句话就认定你们是高丽王派来的人。”

那名高丽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道:“这是我王亲笔所写的书函,让我呈与亲王,请亲王过目。”

蒙尔赤取信一看,笑将起来:“果然是高丽王的亲笔手迹,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那高丽人拱手道:“在下姓李,名世九,忝居高丽王宫侍卫统领。这几位都是我的属下,奉我王之命,前来恭迎亲王王驾。”

蒙尔赤淡淡笑道:“李世九?这个名字实在很熟,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你应该是李秀树亲王所辖龟宗之人。”

“亲王记性不错,连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也还记得,实在佩服。”李世九谦恭地道。

卫三少爷吓了一跳,他的记性同样很好,假如没有记错的话,这李世九应该是北域龟宗仅次于李秀树的几位高手之一,竟亲自率人赶到双旗店来迎接蒙尔赤亲王的王驾,可见高丽国王对蒙尔赤此次出访事宜的重视。

卫三少爷在一刹那间眼睛似乎变得更加犀利起来,与龙赓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用手指醮上一点酒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看我手势,准备动手。”

龙赓以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微微一笑,随手将桌上的字形擦去,手在不经意间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卫三少爷的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为龙赓所表现出来的机警与镇定大是欣慰。直到此刻,他才佩服起刘邦阅人的独到之处,龙赓正是那种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决胜因素的人。有他联手,卫三少爷感到自己的紧张未免有些多余。

不可否认,对方那几个人的武功都不弱,加上有蒙尔赤这种硬手,卫三少爷要想偷袭得手,并非易事。不过,卫三少爷审时度势之后,认为只要龙赓能替他把那几名高丽人挡上一挡,哪怕只挡住一瞬的时间,他都有势在必得的把握。

这只因为,他对自己的剑术之精妙有着十足的自信,更因为在他的身上,还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武功,那就是名动天下之有容乃大!

世人尽知,卫三公子得以跻身江湖五大豪阀之列,其重要的一点就是拥有傲视天下的有容乃大。有容乃大并不是剑式之名,而是一种驾驭修炼真气的不二法门,当拥有者练到极致时,其气之锋锐,比及刀剑尤胜百倍,更能幻化无形,在无声无息之中致敌于死地。

没有人见过卫三公子的有容乃大,但是没有人不相信这是一个铁打的事实。尽管卫三公子直到死时也没有使出这神奇的武功,但江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无视它的存在。

而卫三少爷只是生活在卫三公子背后的一个影子,更没有人知道他也是有容乃大的拥有者。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对有容乃大的研究,远比卫三公子更加透彻。

所以,他充满自信,更相信自己一旦出手,无论局势对己有多么不利,都势必被他扭转乾坤。

“请!”蒙尔赤与李世九相视一笑,端起酒来共饮了一杯。

“接下来我们行军的路线是否有所改变?”蒙尔赤望向李世九道。

“既然到了双旗店,亲王对下面的路程就无须担心。我们已经作了非常精密的部署,沿途过去,都有森严的戒备,随时可以防范敌人的偷袭。”说到这里,李世九的眼神似是无意地望了过来,卫三少爷只有低头回避。

但就在卫三少爷低下头的一刹那,突然一声大喝,蒙尔赤“呼……”地站了起来,惊道:“你,你……”竟然说不出话来。

卫三少爷心中大惊,再抬眼看时,却见那几名高丽人拔刀而出,已经架在了蒙尔赤的颈项上。蒙尔赤所带随从冲进门来,见到这种阵势,谁也不敢妄动。

这倏生的惊变完全出乎了卫三少爷的意料之外,他更没有想到李世九这帮高丽人竟会对蒙尔赤下手。就算他聪明一世,这一会儿也难免糊涂起来,只能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你是谁?何以要在酒中下毒?”蒙尔赤止住了自己随从上前营救的意图。毕竟,他是见过世面的王爷,对于突发事件遇得多了,处理起来颇有经验。他深知,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

“这酒中下的不是毒,只是七步销魂丹。”李世九一改先前那种阿腴奉承之态,冷然而道,“这种药可以在七步之内让人功力暂废,真气在十二个时辰中无法提聚,不管你是无名小卒,还是魔门第一高手,都不可幸免。”

蒙尔赤迟疑了一下,试着运气之后,脸色骤变。显然,李世九所言非虚,也正因如此,蒙尔赤反而变得更加镇定起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对方若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直接下毒岂非更省事?何必还要用这七步销魂丹呢?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化装成高丽国的使者加害于本王?”蒙尔赤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因为他知道,高丽国使者与自己在双旗店碰面接头一事十分机密,仅限于数人知道,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着了对方的道儿。

“我的确是李世九,也的确是我王派来的专门迎接亲王的使者。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我临行之前,受命于李秀树亲王,他老人家要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再转道高丽。”李世九淡淡而道,“若非如此,我的手里又怎会有我王的亲笔书函?又怎能如此清楚亲王抵达双旗店的准确时间呢?”

“李秀树亲王?”蒙尔赤的眼珠一动,道,“他与本王素无交情,这般辛苦地请本王前去,所为何事?”

“这就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了。”李世九极为漠然地道,“我只负责亲王一路平安地到达目的地,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既管不了,也不想管,除非你的手下敢贸然动手,否则我可以向亲王保证,你此行的生命绝对无忧。”

卫三少爷听得仔细,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几名高丽人敢于违背高丽王的旨意而擅自行动,这说明他们是忠于李秀树的人。而身为亲王的李秀树竟然与高丽王暗中作对,这是否说明他已另有图谋?

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以李秀树的为人与野心,倘若能与匈奴勾结一起,弑主篡位未必就不能成功。而要与匈奴勾结,这蒙尔赤无疑就是最佳的牵线人选。

卫三少爷相信自己的判断,同时对自己行动的计划更添信心。不过,他并不急于动手,他还想再等,等一个不容错失的良机。

李世九显然对卫三少爷一行人早有注意,等到完全控制了蒙尔赤之后,他才缓缓地回过头来,道:“这几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我们不过是路人而已,偶尔路过这里,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莫怪。”卫三少爷淡然答道。

“我不管你们是路人,还是在江湖上跑的人,都希望你们能忘掉刚才你们所听到的话和看到的事情,相信你们都是老江湖了,应该懂得明哲保身之道,更该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李世九微微一笑。他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凶恶,但语气自带一股杀气,使得空气也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他并不想惹事。以他敏锐的目力,当然可以看出卫三少爷与龙赓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否则他必然会杀人灭口。

“你尽可放心,我们的记性都不是很好,通常昨天发生的事到了今天,我们就记不得了。”卫三少爷显得十分知趣,可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蒙尔赤和那几个高丽人,就像是一头正在窥视猎物的凶兽的眼睛。

他并不是顾忌蒙尔赤的生死才没有动手,而是这几名高丽人非常机警,也有着非常丰富的临战经验,随意地一站,互为犄角,根本不给人以任何的攻击机会。

“这样最好!”李世九笑了笑,这才回头面对蒙尔赤带来的那十几名随从道,“如果你们不想亲王有任何伤害的话,就不要妄动,否则……哼!”

他冷哼了一声,几人同时将蒙尔赤裹挟其中,如一条巨龙般向屋顶冲去。

“轰……”瓦砾与积雪飞洒,在半空中溅射。当卫三少爷与龙赓跃上屋顶时,几条人影已到了十丈之外。

身后,已是一片混乱,嘈杂的人声与马嘶声惊动了长街,也惊破了小镇原有的宁静。

知音亭阀主五音之墓!

石壁之上,只有九个刀刻的大字,苍劲有力,透着一种傲人的风骨,犹如五音先生这一生的写照。

字形之下,立着一座孤坟,几黄土,伴着一丛野草,孤零零地卧在忘情湖边的一个小山包上。

一代豪阀,竟然葬身于此。纪空手的心中,蓦生一股悲凉。

他静静地站在孤坟之前,手里捧着三支燃起的香烛,默默地祈祷了一番,将香烛插在五音先生的坟前。

此时已是子夜,他悄然而来,只是想倾诉自己对五音先生的怀念之情,更想让五音先生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因为为五音先生报仇的时刻就要到了,他绝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他静静地立于坟前,没有说话,只是用心去感受五音先生亡魂的存在。在他的潜意识里,五音先生并没有死,他分明在那深邃的天空里,用那一双充满大智大慧的眼睛审视着纪空手,那儒雅清秀的脸上,依然流露着那份关切与慈爱。

一声叹息,悠然地荡向湖面,纪空手的眼中,已多了一些泪水。

但是,这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根本就没有流出来。这只因为,纪空手心里明白,在这个乱世之中,没有人相信眼泪,眼泪也不可能造就一个强者。

要想成为这个乱世的强者,就只有动用铁腕。对于每一个敌人的挑衅,都要做到——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先生,你安息吧,只要我纪空手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一片期望!”纪空手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终于转过身来,往来路而回。

他没有久留,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沉湎于哀思之中,他必须去面对一切艰难险阻。他希望自己再度站到五音先生坟前之时,那时的他,已经将一个个对手打倒在地,成为他登上人生巅峰的一块块基石。

这看上去是那么遥不可及,却又仿佛信手可得。可纪空手每一步踏出的时候,都坚信自己与这个目标又迈近了一步。

当他信步而走,转过一片密林时,他忽然听到了无数的野狼嗥叫声隐约地响在天际。

在寒冷的冬季,在辽阔的荒原之上,经常可以看到一群一群的野狼出没其间,这似乎并不稀奇,但是引起纪空手注意的是,他分明听到在这狼嚎之中,夹杂着一两声高亢激昂的狼嚎。

“狼兄,真的是狼兄的声音!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纪空手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想起与狼兄相处的日子,仿佛又勾起了心里那种人兽之间真诚的感情。

快步登上一座不高的山丘,野狼嗥叫之声乱成一片。纪空手放眼望去,只见上千只野狼活蹦乱跳地跟在一条黑影之后,正与三四头更大的黑影在一大片灌木丛中相峙对立。

纪空手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为眼前这种惊人的场面而感到心惊。这上千只野狼在狼兄的率领下,要面对的大敌竟是三四头猛虎,就连纪空手也不得不为狼兄有这等无畏的勇气而心生敬意。

猛虎乃百兽之王,横行山林,素无敌手,所到之处,百兽逃窜,百鸟无迹,当真是威风得紧。而狼兄相距它们不过十丈而立,俯坐地上,竟然与这几头猛虎形成僵持之局。

纪空手心中一动:“狼兄如何会惹上这几只大虫?倒也奇了,偏偏它还纠集了这么一大帮野狼来与这几只大虫抗衡,居然不落下风。”

他虽然看出那几头猛虎慑于这野狼群的阵势,一时间还不敢贸然进攻,但是他担心狼兄的安危,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在手上扣了几颗小石子,希望能在关键时刻助狼兄一臂之力。

他人在高处,居高而望,眼前情况一览无余,难得欣赏到大自然这种强强相对的搏杀,纪空手显得极有耐性,仔细观察起狼兄如何指挥这上千只野狼对付那三四头威风八面的猛虎。

“嗥……”随着狼兄的一声嗥叫,野狼群又开始了一阵骚动。

虽然野狼移动的速度飞快,又显得杂乱无章,但纪空手一看之下,忍不住低呼一声:“奇怪。”

他看到的情况的确非常奇怪,这些野狼似乎是在狼兄的指挥下,开始从相峙的状态转入进攻。

要向几头猛虎发动攻势,对于这些野狼来说,无异于是上千名江湖三四流的角色向几名绝顶高手挑战,虽然在数量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但真正激拼起来,根本不堪一击。

但这些野狼显然斗志昂扬,在狼兄的指挥下,阵脚丝毫不乱,反而上百只野狼形成一个整体,进退有度,整齐划一,这种训练有素的模样实在让纪空手大呼看不懂。

不过,纪空手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所在:在每一堆野狼群里,似乎都有一条狼王,而在这条狼王的身上,却坐着一只猴子。纪空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猴子正是洞殿中的信使十君子,它们显然受命于狼兄的指挥,再根据狼兄的声音布置进攻的阵形,俨然是每群野狼的统帅。

接下来的场面更让纪空手看得目瞪口呆,首先,狼兄带领一队野狼同时嗥叫起来,装出一副欲攻的样子,声势极大,脚下却丝毫不动。而与此同时,另外九队野狼群在信使十君子的率领下,沿两翼依次而进,以飞快之速完成对猛虎的合围。

当整个合围之势在瞬间形成之际,纪空手竟然惊奇地发现,眼前的画面就像一个十分精妙而玄奇的大阵,这种阵形之新之奇,是他闻所未闻,不带一丝人工刻意而为,而是纯出自然,暗合天地玄机。

“当年五音先生在世之时,曾与我谈及用兵布阵之法,说道根据日、月、星辰、北斗七星在我军前后左右的运行情况及相互关系来布阵的,就叫天阵;利用山形、水势以及我军前后左右的地理环境来布阵的,就叫地阵;根据所使用的兵种和战法的不同来布阵的,就叫人阵。这天、地、人三阵,乃天下阵法之基础,万变不离其宗。可我今天所见到的这野狼大阵,显然超越了这天、地、人三阵的范畴,而更具自然之道,其中的变化之繁之妙,想必层出不穷,难道这是上天知道我即将成就大事,特意借狼虎之争点化于我?”纪空手思及此处,整个人陡然变得亢奋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全神盯注着这场狼虎之争,生怕有半点疏漏。

随着狼兄的一声高亢如号角般的嗥叫,上千条野狼同时狂嗥起来,其声之烈,纵是猛虎长啸,亦被压得盖不去。

“这是造势,当势成之际,便是进攻之时。”纪空手心中暗道。

果不其然,当嗥声方落,野狼群陡然开始飞速前移,上千野狼犹如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分布有度,进退有序,对那几头猛虎展开了诱敌、分切、佯攻、诈退等一系列的手段,先将这几头猛虎分割成互不相联的个体,然后用灵活的运动拖疲猛虎的精力。退中有攻,攻中有守,攻守之间,寓平衡之道于其中。每一次攻守转换都在快速当中完成,煞是精彩,看得纪空手只觉得眼花缭乱,血脉贲张。

但猛虎终归是猛虎,虽然在野狼的围攻之下每一头猛虎渐显败相,但在它大发虎威之下,倒于它面前的野狼也不在少数。到了战局的最后,就连狼兄与信使十君子也加入了战团。经过三炷香的惨烈搏杀,这几头曾经威扬山林的猛虎竟然成了这些野狼的裹腹之肉。

纪空手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可是他的思维并未因为这场狼虎之争的结束而停止转动,反而透过偶然看到的这场强者搏杀想到了一些什么,整个人呆立于山包之上,凝神静思了良久,直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咬着他衣衫的下摆时,才让他从神思中惊醒过来。

“狼兄,你还认得我呀?”纪空手低头一看,只见刚才还是威风八面的狼兄,此时却非常温顺地挨在他的脚下,很是亲热地在他的胯下蹿来蹿去。

在狼兄的身后,便是那一群机灵活泼的信使十君子。听到纪空手的声音,也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显得兴奋不已。

纪空手伏下身来,轻轻抚着狼兄身上留下的几处伤口,然后撕下衣衫的下摆,精心地替它包扎起来。

狼兄伸出舌头,在纪空手的脸上舔了几下,然后仰头望向洞殿的方向,嗥了起来。

纪空手缓缓站将起来,面向洞殿的方向望去,又想到了红颜那充满忧伤的眼神,不禁有些黯然。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想再回洞殿?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无情,明明近在咫尺,有情人却如隔天涯。

便在这时,纪空手一怔之间,仿佛听到这虚空中竟悠悠飘来一阵空灵而悠远的笛音,曼妙的旋律如少女的一段相思,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力,更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

“红颜!”纪空手心中一动,恍如自梦境中醒来一般,低声惊呼道。

“呼……”当卫三少爷与龙赓一行追上屋顶时,李世九等人挟持着蒙尔赤亲王如大鸟般在夜色中疾掠,身形之快,很快地出了双旗店,直奔雪原而去。

卫三少爷当然不容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抢走蒙尔赤,虽然他还不太清楚自己手下的影子战士为何迟迟不至,但要对付这几名高丽人,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自信,是以毫不犹豫地直追而前。

他追得并不急,雪原之上,对方的衣服十分显眼醒目。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凭空失踪,只是想出了双旗店十里之后再动手,免得坏了双旗店的规矩,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之所以在酒铺里迟迟没有动手,一来是没有机会,二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始终觉得,人在江湖,能不张扬就尽量不要张扬,做事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追了一炷香的工夫之后,前面的身形明显慢了下来,卫三少爷冷哼一声,身子如箭般飙射,几个纵落之下,竟然当头将对方悉数拦下。

对方似乎没想到卫三少爷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一怔之下,无不刹住脚步。

李世九那若夜鹰般的眸子里射出两道森冷而狠辣的厉芒,冷冷地望向卫三少爷,同时他的手已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刀柄。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李世九并没有流露出惊慌之色,而是淡淡地道,“你们压根就不是路人,而是冲着蒙尔赤而来的!”

“不错!”卫三少爷冷冷地道,“只要你放下这个人,我们就是朋友,不是敌人。”

李世九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似乎太天真了。我凭什么要放下他?”

卫三少爷听着身后的脚步,知道龙赓与自己的两名随从已经各自站好了位置,心里非常满意他们的反应,微微一笑,道:“不凭什么,你既然在酒铺里没有杀人灭口,就说明你还有些眼力,现在却说起这种话来,岂不无趣得很?”

“你莫非认为,我在酒铺里没有动手是怕了你们不成?”李世九的眼中顿时涌动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杀机,犹如刀一般锋锐。

“我可不敢这么说。”卫三少爷淡淡而道,“不过,你可以试试。”

他决定速战速决,不想再拖延时间。今天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更在他的意料之外,他需要一定的时间让自己清醒清醒。

“你以为你是谁?难道老子会怕你?”李世九说起话来也很冲,虽然对方很有点深藏不露的味道,但李世九自入江湖以来,杀的人也并不少,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只怕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后会吓得尿裤子,还是不说为好。”卫三少爷揶揄道。

“那就让我来先领教阁下的高招!”站在李世九身边的一个汉子显然忍受不了卫三少爷这副张狂之气,整个人抽刀而出。

“安九日,小心!”李世九惊呼了一声,虽然他对同伴的刀法很有信心,但面对的这个对手实在让人无法揣度其武学的深浅,让他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关切。

刀很凶,更快!刀锋一出,地上的积雪便若一条巨蛇般疾速游过,在安九日滑过的空间里,积雪以飞卷之势向两边疾分。

而刀势如奔腾游动的巨蛇向卫三少爷疯狂地扑噬而来。

这一刀之烈,不容人有任何小视之心,就连卫三少爷也绝对不敢小视这一刀的存在。

卫三少爷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的出手竟是如此的霸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不得承认,对方的确算得上一个使刀的好手,这一刀显示了北域刀法的精髓,没有任何花巧,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它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杀人!以最有效的方式杀人!

杀人的刀法总是可怕的,因此,这种刀法的杀气往往太重,而太重的东西,总是会影响到速度。

所以卫三少爷的眼神清澈明亮,没有半分的惊诧与骇异,更没有避开的意思,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来人刀法中的破绽。

“呼……”雪在飞舞,气浪狂涌,当剑一出虚空之时,安九日突然出现了一种幻觉,仿佛觉得自己的刀锋根本无法触到那近在眼前的颈项。

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幻觉,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密布虚空中的重重剑气,层层叠叠,犹如一道道气墙,封锁住了他刀势的任何去路。

他唯有退!

他以为只有退才可以化去对方这势在必得的一剑。

这只是他这么认为,当真正开始退的时候,他才发现不退比退的处境要好。

至少,他若不退,对方如洪流般飞泻的剑气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退了十来步后,他才终于站住了脚跟。

“哇……”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溅在雪白的地上,构成一幅凄美的图画。

卫三少爷只用一剑,不仅逼退了对方,而且还迫得对方吐血,这一剑之威,震惊全场。

李世九不得不用另一种眼光重新审视这个对手。此时的卫三少爷,已然回到了原地,双脚微分,略呈锐角站立,就仿佛他从来不曾动过一般,如磐石般稳定。而他的脸上,流出的依然是那股淡淡的笑意。

这股恬静的笑意,并不能使人安宁。当李世九看到这股笑意时,他只感到这笑意如一道凛冽的寒风,让整个空间在一刹那变得肃杀起来,就如这荒凉的雪原。

“你是问天楼的人,你姓卫?”李世九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目光中射出一丝惊悸,同时也不乏杀意。

卫三少爷的笑意顿止,眼睛眯了起来,那绽射而出的目光犹如两道被挤压的薄刃,直劈在李世九的脸上:“你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大多都会短命。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底细,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他已经动了杀心,因为他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是问天楼在和匈奴人作对。

北风呼啸而来,雪雾不断地飞涌,卫三少爷的衣袂如裙裾飘飞,呼呼作响,那种强烈的动感,正如他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机。

李世九与同伙忍不住退了几步,兵器都已在手,每一个人的目光中都似有一分恐惧,无不关注着卫三少爷的一举一动。

卫三少爷依然如一杆标枪傲立,但他的手却缓缓地上抬,将手中的剑以一种奇缓的速度和优雅的曲线伸向虚空……

静,很静,这一刹那的虚空实在静寂,仿佛连寒风也无法吹进。

但这静只有一瞬的时间,便在这时,沿双旗店方向隐约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这显然是蒙尔赤的随从追了过来。

卫三少爷的眉锋一跳,正要出手时,却听得耳边风声疾掠,一条人影以电芒之速抢在他之前出剑了。

剑过处,积雪如浪潮推移。

此剑之烈,比及卫三少爷也毫不逊色,能使出这样一剑的人,唯有龙赓!

大年三十,子夜时分的上庸城。

一年之际在于春,世人之所以对春节如此看重,是因为它辞旧迎新的寓意。无论老少,无论贫贱,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够在这样的一个节日里,总结过去,寄望未来,种下自己一年的愿望,期待着有一个好的收成。

所以到了这一天,人们总是兴高采烈地尽情欢娱,挂花灯,放爆竹,闹个通夜不眠。

上庸城当然也不例外,那种歌舞升平的繁华气象,让人无法相信自己此时正置身于乱世之中。

满城所见,尽是数之不尽的花灯,林立的店铺摆满了丰富的货物,大街小巷到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流,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大街两旁,鞭炮声响不绝于耳,青烟弥漫,雾气腾腾,充满着节日的气氛。

就连佛家胜地大钟寺外,也不能免俗,人来人往,热闹一片。可是一入寺门,这寺中的戒备并未因节日的到来而有半点松懈,反而更多了几分森严。

离主殿五十步内,已然没有人迹,唯有主殿内渗出的明晃晃的灯火,照出几个人影。

殿中有人,在铜钟之前,刘邦、纪空手、张良三人负手而立,正在观赏着这铜钟上的花纹图案,并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他们之所以如此安静,其实是在等待交子之时的到来,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刻,一个秘密才会揭开。

登龙图宝藏就在忘情湖的湖底,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要如何从这百尺深的湖水之下取出宝藏来,这必定是一个难题。

幸好,这个难题终于就要解开了。此事成败关系到汉军东征之大计,令刘邦感到几分激动与紧张。

“昔日始皇征兵百万,耗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得以将这宝藏藏到湖底。可是如何取宝,也成了一个不解之谜。”刘邦的大手摸着铜钟上的每一道花纹,缓缓而道,“本王此时想来,也许这本就是始皇故意为之。他不想让自己的后人十分轻易地得到它,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个大悬念,希望自己的后人凭着自身的智慧得到它。”

纪空手人在窗前,抬头望天,似乎在静候着子时的到来。在他的手中,拈了一根未燃的香,在两指间旋动把握。听到刘邦说话,他这才回过头来。

“汉王所猜,的确一点不错。”纪空手闻了闻手中未点燃的檀香,淡淡而道,“嬴政十三岁时即登王位,在位之初,国事皆决于权相吕不韦,其间经历了长安君成侨之反,长信侯嫪之反。到他亲政之年,又赐鸩吕不韦,得以大权独揽,平息内乱,从而巩固了自己至尊无上的帝王之位。单从这一点来看,嬴政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更能在无为之中显露出其超越于常人之外的大智慧。像这样的一个人,又岂能以暴君之名定论?就说这登龙图宝藏吧,他能在自己灭掉六国、一统天下的最风光的时期就想到为后人打算,其目光可谓是独到而敏锐,非常人可以企及。他当然也会想到,在自己的子子孙孙当中,难免良莠不齐,万一登龙图落到平庸之辈的手中,不过是成了一笔挥霍的资本,根本不能担负他所期望的复国大业,这样一来,岂非辜负了他当时的这片苦心?”

“所以他才会留下这样的一个大悬念,让后人以智慧去破题。”刘邦一听到纪空手提到始皇,整个人便肃然起敬。事实上在他少年之时,始皇嬴政便成了他心中一块永远不倒的丰碑。

“这只是他留下这个悬念的原因之一,他更知道人性中的弱点,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就越不懂得珍惜,只有经历过磨难得到的东西,才会觉得它弥足珍贵。”纪空手似是随意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刘邦与张良的共鸣。他们在这一刹那间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仿佛触动了彼此藏匿于内心深处的往事。

其实对纪空手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只不过是淮阴市井中的一个无赖,如果不是遇上了丁衡,他也许永远不会离开淮阴,更不会踏入这凶险无数的江湖。当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面对这争霸天下的格局,又何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一统天下的机会?

世事如棋,风云变幻,有谁能料?

无论未来是否成功失败,关键在于要勇敢面对,绝不回避。

能做常人不敢想之事,这也许就是纪空手能够走到今天的真正秘诀。

“始皇所虑,并非毫无道理,单从这一点来看,他无愧华夏第一帝王!也唯有他,才敢自称始皇,以示他拥有这至高无上、万世一系的权力。”刘邦的眼中闪现出一丝亢奋的敬仰之情,这只因为,当登龙图宝藏到了他的手中之后,他坚信,自己未必就不能成为昨日的始皇!

“然而无论始皇多么聪明,他都绝对没有想到,这登龙图宝藏的归属,最终并没有落到他的子孙手中,反而成就了汉王一统天下的霸业。”纪空手望着脸现红晕的刘邦,似乎懂得他此刻亢奋激动的心情。毕竟,在他与刘邦之间,不管他们的本性有如何不同,经历是如何迥异,当他们心中都存有同样一个目的时,彼此其实已经成了同类。

刘邦双手一摆,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中,已尽显他心中的得意之情。

“其实,就算本王得到了登龙图宝藏,要想一统天下,还是为时尚早。”刘邦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十分犀利,接着道,“但是,若是有了登龙图宝藏,逐鹿中原,本王至少可占三分先机。”

纪空手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诡异之色,微微一笑,道:“不过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本王既然视你为心腹,自然就无须有太多的顾忌。”刘邦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怔了一下。

“我一直在想,登龙图宝藏毕竟没有人亲眼见到过,虽然它有图为证,也有确切的地点,但不排除这里面其实根本没有那笔钱财和兵器。”纪空手犹豫片刻,这才一字一句地道。

刘邦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地与张良交换了一下眼神。纪空手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刘邦也曾想到了这一点,是以他早在来上庸之前就作了两手准备。即使这登龙图宝藏真的只是空穴来风的假消息,也不会影响到汉军东征的计划。

只是刘邦始终认为,这种可能性虽然存在,却不大,否则始皇也不会设置如此复杂的取宝之道为难他的子孙。

“本王自从得到这登龙图之后,就一直在分析着这登龙图与其中所藏的宝藏真伪。得出的结论是这宝藏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因为从种种迹象表明,当年这忘情湖凭空而出之时,从咸阳都城的确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和兵器到上庸,虽然这件事情非常机密,知情者不过十人,但是无论掘湖,还是运送这批宝藏,都需要大量人手,一些有心人难免会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猜到一定的线索。”刘邦缓缓而道。他虽然说得轻松,但从他这些话里就可以听出为了得到这批宝藏,他的确是煞费苦心。

“如此最好。”纪空手淡淡一笑,“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想提醒汉王,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以平常心对待,反而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本王已无法保持常态了,因为这一年多来,这个悬念就像是一块石头,日日夜夜压着本王,让我简直喘不过气来。”刘邦笑道。

此时此刻,他完全已被自己的好奇心所支配,能不能得到宝藏倒成了次要的问题,倒是如何取宝成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他真的很想知道,秦始皇到底设置了怎样的程序才能开掘宝藏,何以凭自己的智慧,苦思冥想也找不到答案?

“如果说这个悬念就像是压在你心中的一块石头,那么它应该很快就要落地了。”纪空手望向那深邃的天空,嘴里开始喃喃而道,“十、九……”

当他数到“一”的刹那间,“当当……”悠远而空灵的钟声开始响彻于上庸城的上空,此起彼伏,不停不歇,同时爆竹声起,礼花漫天,将上庸城变成了一座喧哗热闹的不夜城。

“子时到了。”刘邦道。

“新的一年又来了。”纪空手的眼神中绽射出一种异样的色彩。

“谜底,也该揭晓了。”张良淡淡一笑。

在高手的眼里,其实用什么武器并不重要。

但是,他们总是有自己偏爱的武器,并且给它们取上一个他们自认为很有意思或是很有意义的名字,比如长生剑、夺命枪、关东无极刀……

而龙赓却没有这么多的讲究,在他的手里,只要是剑,都可以赋予它生命,然后再用它去摧毁其他生命。

他是一个剑客,而且是一个深谙剑道至理的剑客,所以并不看重剑的质地,或是剑的名气,就算是一柄破铜烂铁,到了他的手上,也可以让它绽放出剑的光芒,以及剑出虚空所演绎的风情。

于是,当他抢在卫三少爷之前出手时,就连卫三少爷心中也禁不住多了一种震撼。

的确,这是一种震撼,正因为卫三少爷本身就是可以跻身于天下前十位之列的剑手,所以他能非常清晰地读懂龙赓这一剑想要表达的方式和它所存在的内涵。

他懂,也能理解这一剑的意义,所以在不经意间,他的心里甚至多出了一丝惊惧。

这种惊惧的起源在于他凭空而出的一个念头:假如这一剑的敌人是我,我是否能够抵挡得了这玄奇而霸烈的一剑?

他无法回答,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只能将目光紧紧地锁定这一剑前行的轨迹。

雪雾弥漫,剑气如龙,当这一剑破雪而行时,两三丈的距离仿佛已不是距离。

这绝不是一种幻觉,而是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表现。当剑超越了时空之后,剑已不是剑,而是充满灵动和底蕴的生命。

李世九等人的脸色霍然变得煞白。

他们也许不懂得这一剑的奥妙,却能感受到那充斥于整个虚空的杀气,如大山将倾的压力推移到他们的胸口,使得他们无法承受这种生命的沉重。

“呀……”每一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出手,在极速的反应中构成了一道坚实的防线。这种防线是李世九他们经过了多年配合形成的默契,曾经过不下数十次实战的考验。

虚空中,刀光点点,刀气横斜,每一道气流闪泻而出,就像是子夜的星空,乍现于人前。

龙赓的人在极速中疾进,即使看到这惊奇的一幕,也不能停止他的脚步。

气旋割动着他的肌肤,气劲撕扯着他的衣袂,他的整个人犹如一个不死的战神,眼中暴闪出一团亮得让人心寒的厉芒,从中心突破了对方的防线。

他的气势已成,任何防线在他的眼前都形同虚没。当他手臂在空中一挥时,如洪流般的剑气泛光而出,“轰隆……”一声,竟然将对方的每一个人都震出数丈之外。

北风依然吹得正劲,吹得雪粒在空中不断飞扬,但风到了龙赓身前三丈时,竟然凭空消失,仿佛被吸纳进一个广袤无垠的黑洞。

“锵……”的一声,剑已回鞘,龙赓没有说话,缓缓地回身而行,只是到了卫三少爷的身边时,才抬眼看了一下,又低头而行。

“好剑!”卫三少爷由衷地赞了一声,却将眼睛望向了蒙尔赤亲王。

“该轮到你了。”卫三少爷淡淡一笑,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只怕未必!”蒙尔赤虽然不能动弹,但嘴上却冷哼了一声。他已听出自己的随从正快马赶来,相距已不到数十丈了。

“你对你的手下这么抱有信心?”卫三少爷抬眼看了一下远处踏雪而来的马队,冷然一笑。

“不!”蒙尔赤的身子站得笔直,傲然道,“本王只对自己有信心,假如你敢与我单挑,是输是赢,只怕未定。”

卫三少爷“哧”的一声笑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这样一个机会?”

“不为什么,只因为你是卫三少爷。”蒙尔赤一字一句地道。

卫三少爷的脸色一变,缓缓地抬眼看了蒙尔赤一眼,道:“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蒙尔赤道:“本王最初也没有想到是你,若非这几个人的提醒,我还是不知道问天楼的卫三少爷竟然是你。”

“那又怎样呢?”卫三少爷冷然道,“就算你认出了我,我还是要杀你。”

“你不会的。”蒙尔赤淡淡一笑,“对于一个视名誉比生命还重的人,他又怎会用他手中那把名动天下的剑器去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呢?”

卫三少爷笑了笑,道:“换在以前,我的确不会,可是今天的形势不同,也许我会破例。”

他的眼睛眯成一线,如薄薄的刀锋,话音一落,剑便已经抬起,一寸一寸地对准蒙尔赤的咽喉刺去。

他的出手极慢,似乎在刻意控制着一种节奏,要在那些快马赶到之前刺入蒙尔赤的咽喉。虽然这种距离并不长,但却给人以时间定格的感觉,让每一个目睹这一剑刺出的人都感到了一种负重,沉重得几乎无法承受。

“哧……”便在这时,半空陡然响起一道风雷之声,一支劲箭破空而来,幻出一团暗影,直罩向卫三少爷的剑锋。

这箭来得这般突然,这般快捷,就连卫三少爷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来人中竟然有人会这种精绝的射术,这的确让卫三少爷有些意外。此箭之快,此箭出手的准度,虽然都是一流,却未必能引起卫三少爷的注意。他之所以感到惊诧,是因为在这一箭之后还有一杆长矛,矛锋凛凛,杀气如狂潮袭至。

居然有人的身法可以和快箭并行,这的确让人感到意外。卫三少爷的眼芒一闪,手腕陡然加力,剑锋擦着蒙尔赤的咽喉而过,沿着一道幻弧扑向了迎空而来的长矛。

这一刻间,他的心中涌动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杀意,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出这股杀意的来源。也许,他因看到了龙赓那一剑之威,从而激发了他心中的好胜之心;也许,是对方的长矛在虚空掀起的一道紧接一道的劲浪,勾起了他心中的战意……

他只想爆发,让自己的剑意在这一刻间完全爆发出来。

此刻的他,几乎成了一条迎空的怒龙,更像是一柄刺天之剑!

地上的积雪,空中的气浪,在虚空中交织变幻,形成一种巨大的气旋,在气旋的中心,激涌幻生出一团强烈无比的风暴。

蒙尔赤大吃一惊,根本没有想到宁静的卫三少爷竟然在一瞬之间变得如此狂野,如此可怕,让人简直无可捉摸。

“韦天,小心!”蒙尔赤大声惊呼,可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这肆虐无忌的风暴声中。

韦天一直就隐匿于箭芒之后,整个人如魔鹰般俯冲而下,那股割体的剑气几乎把他的衣服割成碎条,而他的长矛依然没有停止。

“哗啦啦……”虚空仿佛像是破开的一杆巨竹,当两股劲气悍然相交时,发出一阵阵令人惊惧的爆响,惊得狂奔的烈马“希聿聿……”地惊嘶起来。

“轰……”强大的气旋在荒原上炸开了一道巨大的洞口,泥土与雪交融激射,弥漫半空。

当视线不再受阻时,卫三少爷蓦见两丈之外一条大汉手握长矛,卓然而立,衣衫飘动间,他整个人的气势沉凝,如高山岳峙,尽显一代宗师风范。

卫三少爷心中一惊,忍不住又看了蒙尔赤一眼。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底细,一定会以为这来者才是蒙尔赤。

“韦天?”卫三少爷喃喃地念了一句,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我就是韦天。”韦天沉声道,“是蒙尔赤的朋友,只要你放了蒙尔赤,我的长矛就像迎宾的旗幡,而我就是迎宾的主人。”

卫三少爷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不呢?”

“那你就是我韦天的敌人,而我手中的长矛更会像利箭般刺入你的胸膛!”韦天大喝道。

卫三少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再说话。

而他的剑,已自眉心处划出。

那根檀香终于在纪空手的手中燃起。

丝丝缕缕的香雾缭绕在主殿之内。

纪空手立于佛像之前,拜了几拜,这才缓缓踱到铜钟边上,用指尖轻弹了一下钟壁,道:“汉王所示的登龙图中,曾经暗示取宝之道要在这铜钟之上寻找答案,那么汉王又从这铜钟之上看到了什么呢?”

刘邦摇了摇头,道:“本王若是有所发现,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赶到夜郎,相求于你了。”

“其实我最初看到这铜钟之时,也是一无所获,但是通过这几天我对忘情湖一带的地形勘探,终于悟出了这取宝之道。”纪空手微微一笑。

“请陈爷赐教,本王洗耳恭听。”刘邦哈哈笑道。

纪空手沿着铜钟转了数圈,然后指着其中的一幅图案道:“汉王能否告诉我,这幅图案中讲的是一段什么故事?”

“这可难不倒我。”刘邦上前一步,“这铜钟上的花纹图案,大多都是记载着大禹治水的故事,本王曾经请来数位名家多方考证,认定这铜钟乃是后人为纪念大禹治水的功绩所铸而成,其目的在于遏制地方水患,起到镇邪之用。”

纪空手点点头,道:“那么汉王能否告诉我,大禹治水之所以成功,所用之法又是什么?”

“大禹之父鲧受命于尧治水,借鉴了共工氏族治水的经验,以筑墙堵水而治,终遭失败;大禹则吸取了其父的教训,几番考察之后,决定采取以疏导为主的方案治水,最终大获成功。”刘邦颇显得意地道。

“既然汉王对这段典故如此熟悉,何以还会想不到这取宝之道呢?”纪空手反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无论是刘邦还是张良,无不眼神一亮:“照你的意思,是要将忘情湖水疏导出去,水涸之后,再行取宝?”

“难道这有什么不妥吗?”纪空手道。

刘邦沉吟半晌,摇了摇头:“从理论上讲,这个办法的确可行,但是放到现实当中,似乎就难以操作此法了。”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又带有一丝不甘的神情,道:“本王之所以这么讲,有两点理由:其一,忘情湖是一个平原湖,地处低洼,又深达百尺,若以疏导之法,这水将引向何处?其二,注入这忘情湖中的水乃是由两条溪河长年提供,即使将这两条溪河另开渠道,让它断流,这万亩面积的大湖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才能干涸见底。这显然不是始皇当年留下的取宝之道。”

他说得头头是道,显然对这些办法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才一一否定的。

直到他把话说完,纪空手才缓缓而道:“你能想到这些问题,其实已经与取宝之道相差不远了,假如你真的照你所说的办法去做了,这登龙图宝藏也许早见天日了。”

这番话令刘邦的心里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但是,他又感到有些糊涂,只是将自己的目光直直地盯在纪空手的脸上,等待着他来为自己解惑。

“这只因为,在这忘情湖底,还有一条地下暗河。”纪空手的话刚一出口,震得刘邦目瞪口呆,这显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这忘情湖底真的有一条地下暗河,那么一切都变得十分简单了。只要派人在两条溪河的上游另开渠道,引开水流,那么要不了多久的时间,这忘情湖自然会见底而涸,取出登龙图宝藏就变得十分容易了。

可是,纪空手又是怎样算到这条地下暗河的存在的呢?

迎着刘邦将信将疑的目光,纪空手淡淡而道:“我绝对不是神仙,既不会卜卦,也不会测算,但我却能洞察细微,在你们没有留意到的一些现象上下功夫。当我从铜钟上确定这取宝之道乃是以疏导湖水的办法来实现时,就对这两条溪河每日流入湖中的流量作了测算。同时我还派人守在湖边用于灌溉的水渠上,测算每天从湖中排出的流量。当这两个数字有了明确的结果之后,我惊奇地发现,这流入湖中的水流量几乎是排出湖水流量的一倍,于是,问题就出来了,这多出来的流量又是从哪里排出湖去的?”

刘邦的脸上除了惊奇,就是讶异,他根本没有想到纪空手就是从这么简单的现象中找到取宝之道的答案的。

这看似简单,其实要用非常精确的数字和非常严密的推理来作保证,单是测算一进一出的水流量,若是由外行来做,就肯定是另一种答案。

但纪空手却做到了,这只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土行和水星。

这两人无疑都是土木水利方面的专家,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帮助,纪空手早在去夜郎之前就知道了答案。

刘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拍了拍纪空手的肩:“看来老天总是眷顾本王,才会让本王得到像你这样的奇才。既然这样,那我们还犹豫什么呢?子房,你这就号令大军,向忘情湖开进!”

张良恭声道:“是!”随即出了殿门。

此刻的主殿中,就只有刘邦与纪空手两人。

刘邦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与亢奋,在纪空手面前来回踱步,远处不时传来喧闹的爆竹之声,使得刘邦一时半会儿难以平静下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汉王如此兴奋,就算这登龙图宝藏的确可以让人疯狂,但对汉王这种内家高手来说,只怕有违修身养性之道吧?”纪空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刘邦,脸上再一次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刘邦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亢奋,出现如此反常的现象,令他的心中顿生警兆。

“怎么会这样?”他禁不住在心里问着自己,略一运气,突然间感到一股非常强烈的剧痛从经脉深处传来。

“哎呀……”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

“你怎么啦?”纪空手俯身过去道。

刘邦机警地低着头,悄声道:“不要声张,本王好像是中了毒。”

纪空手缓缓而道:“你所中的不是毒,而是五音先生在你身上下的无妄咒。”

刘邦霍然变色,身形一退,便要拔剑。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你根本无须拔剑,因为,不管你拔不拔剑,今晚,你都死定了!”

他双手背负,立于刘邦的身前,宛若一座山峰矗立,予刘邦以最强势的压力。在这一刻间,纪空手尽显其王者霸气。

“你,你……”刘邦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丝惊惧,更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错!我就是纪空手!”当纪空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一串礼花,在半空炸响。

那一瞬间的美丽和辉煌,已足以让人深刻于记忆之中。

而刘邦的整张脸,已经扭曲变形,一片煞白。

当卫三少爷的剑自眉心划出的同时,十数条人影随着韦天同时起动,若流水一般鼓涌飞泻的气劲,将这凄厉的北风与乱舞的雪花搅动得更加奔放,更加狂野。

卫三少爷的眼中,仿若罩上了一层凄迷的雾气,在这空旷深邃的荒原之上,闪现出一道无穷的杀机。

韦天的眼前突然感到一片迷茫。当卫三少爷的剑入虚空之际,地上的积雪如浪狂涌,倒卷三丈之高的雪墙,若洪峰倾泻而下。

“呀……”韦天一声大喝,手中的长矛若怒龙般击在了这堵气势汹涌的雪墙上。

“轰……”雪片如聚散的烟云,四下飞散。

而广袤的虚空,变得喧嚣不堪,几成乱局,气旋狂乱,雪片狂乱,人乱、影乱。

而卫三少爷的剑,无疑是最狂野的乱,乱得没有一点头绪,每一寸空间都飘忽着剑影,扭曲的剑影又鼓动出无限的杀气,就在这虚空之中疯涨,仿佛欲摧毁一切的生命。

韦天的眼里,闪现出一股不可思议的神情,但他的人与长矛没有半点犹豫。他必须出击,倾尽全力地出击,因为只有面对现实,他才能有生的机会。

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在疯狂地出击,虽然他们只是面对一个敌人,但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仿佛面对的是千军万马。

的确如此,对他们来说,敌人虽只一个,但他所带出的气势,比及千军万马也不会逊色多少。狂野的剑气游走于虚空,让人感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压力。

一排排气墙在剑的推移下,向韦天等人迫压而去,一旦遇上一点点阻力,那看似无形的气墙就会在刹那间崩塌,就像是雪山上常见的大雪崩,那本来凝聚于气墙之上的气势犹如决堤的洪流,倾泻而出。在刹那间,注满这虚空中的每一寸空间,形成最狂野的风暴。

十几件各不相同却又各有特点的兵器,如十数道织网的梭子,在虚空交错而行。当这股强势的风暴倾压而来时,这巨大的网不住地收缩,收缩至圆球大的一团。

虽然网在收,但收缩得越小,这网旋动的速度就越快。当它每旋动一圈时,它所产生出的一种向外辐射的张力就增大一分,直到它收缩至某种极限。

“轰……”圆球终于爆炸,与剑气形成的风暴相撞,强烈的气流若飓风般横扫,人影向四下飞散。

卫三少爷只有退,一直退到了蒙尔赤与龙赓的中间。

他没有想到蒙尔赤带来的这十数名随从竟然能够抵得住自己的这一式有容乃大。就在他换气的一瞬间,突然,他的心冷到了极点。

这种冷,是一种带有死亡气息的冷,冷到骨子里,冷到心的深处。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的前胸和后背突然多出了一把刀和一把剑,强大的剑气与刀气就像两道钢闸,同时截住了自己体内正在提聚的真气。

胸前的刀,竟然来自于蒙尔赤。一个明明服了七步销魂丹而功力暂失的人,动起手来居然比闪电还快。

但这还不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几个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却又重新在雪地里站了起来。

这几个人当然是李世九和那几个高丽人,当卫三少爷一看到他们站起来的一刹那,他的心陡然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背后的这一剑是谁刺来的,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事先设计好的陷阱,要捕杀的人竟然是自己!

他的眼睛里几欲喷火,怒气贯于眉间,他终于回头。

龙赓依然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只是他手中的剑正刺在卫三少爷背心的一处大穴上。

在龙赓的身后,卫三少爷的两名亲卫已经倒在了地上。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死了,因为眉心和咽喉绝对是致命的部位,一剑下去足以要命。

“你是谁?”卫三少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我就是我。”龙赓淡淡一笑。对于一些奇怪的问题,他抱以同样奇怪的回答。

“你和他们都是一伙的?”卫三少爷冷然道。

“应该算是一伙的吧。”龙赓笑了笑。

“难道说蒙尔赤出访高丽的消息竟是假的?”卫三少爷的眼中闪现出一股难以置信的神色。

“对于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龙赓努了努嘴,指向蒙尔赤。

蒙尔赤道:“其实本王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本王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除了这个消息是假的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是真的,因为我的确是如假包换的蒙尔赤亲王。这些人都是我的手下,我们之所以要布下这么一个十分复杂的局,只因为你是卫三少爷,更懂得你的有容乃大的威力,要想彻底地将你置于死地,舍此别无他法。”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精妙而完美的杀局。

这杀局之妙,还在于一个人,如果没有这个人的推波助澜,这杀局未必能够如此完美。

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个人当然就是张良,如果没有张良的推波助澜,这个局当然就无法成立。

这个局的目的,就是彻底消灭卫三少爷与他的影子军团。

匈奴之中,的确有一个蒙尔赤亲王,而且他也确是货真价实的魔门第一高手,在他的封地里,他近乎被他的子民神化,就连冒顿单于也不得不对他有所忌惮,因为在他的手里,拥有十万铁骑。

“你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放着几次大好的机会都没有杀你,却偏偏要等到现在?”纪空手冷冷地看着因痛苦而脸庞扭曲变形的刘邦,沉声道。

刘邦强忍着痛,抬起头来望着纪空手。的确,他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只因为,当一个人到了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刻,也就是他最容易犯下错误的时刻,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放松戒备,为人所乘。”纪空手无视于刘邦的痛苦,冷然而道,“我替你设想过不少死法,也为你设想过不少的死局,但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么容易地就为我所败,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刘邦的眼中显出一丝懊丧与愤怒,他一向自信,自认为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计,他都远胜于常人,就连项羽这样的对手,他也从来不惧。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每当他遇上纪空手的时候,不管他曾经占据了多大的优势,到了最后,他总是会输得很彻底,甚至没有还手的机会。

难道这纪空手真的是他命中的克星?

“我曾经也怀疑过你。”刘邦眼中的厉芒直盯在纪空手的脸上,缓缓而道,“早在你从上庸突围而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易容术十分高明。所以当你变成陈平进入我的视线之后,我对你数番试探,却都让你侥幸过关,最终赢得了我对你的信任。如果不是这样,你又怎能暗算到我?如果你不暗算我在先,又怎能轻而易举地站在这里以胜利者的姿态和我说话?”

纪空手冷眼看着刘邦犹如困兽般的表情,道:“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因为,你手中有剑,你还有一式名动天下的有容乃大。普天之下,能会这一式的人已经不多,至多只有三人,而你就是其中之一。身为武者,我也非常好奇,很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有容乃大到底有多么玄奇,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身上所种下的无妄咒,根本就不是我能解得了的。”

“你不能,还有谁行?”刘邦冷笑道。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当你下手击杀五音先生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像五音先生这样的高人,又岂会白白受死?他临死前的一刹那,就已经将无妄咒种入了你的体内,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他一定会让杀害他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纪空手淡淡一笑,笑中自带出一种冷酷。

他之所以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是因为他知道五音先生的无妄咒究竟有多么厉害。当无妄咒进入到人体经脉之中时,它经历了短暂的潜伏期之后,只要中咒者引动真力,无妄咒就会不间断地咒封人体内的经脉,让受咒者内力膨胀,无处舒通,使之生不如死。

这似乎十分玄奇,但刘邦却知道纪空手所言非虚,此时此刻,他的确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

但是肉体上的痛苦,远比不上纪空手对他精神上的折磨。当纪空手语气平静地向他说起自己的精心策划,并且最终付诸实现之后,刘邦的心依然还在下沉,沉至最深处。

纪空手所说的这个计划,的确是妙绝无比,不仅构思严谨,而且十分精妙,如果不是纪空手将这个计划坦言说出,刘邦做梦也想不到这是人力可以为之的,其玄其妙,仿若神仙手笔。

这个计划是纪空手在洞殿中经过了七日长思之后才出炉的,它的重点就在于沿袭了五音先生提出的另辟蹊径,争霸天下的构想,以此为基础,设定了这个李代桃僵,取而代之的计划。

五音先生自霸上一役之后,根据当时天下大势,就敏锐地洞察到了纪空手要想加入到争霸天下的行列中,如果按照旧有的模式来发展自己的势力,无论在时间上还是时机上,都已来不及了,除非另辟蹊径。

所谓的另辟蹊径,就是在刘邦与项羽之间,选择一位作为目标。到了一个适当的时候,由纪空手取而代之,代替他去争霸天下。

这的确是一个想前人不敢想的绝妙构思,五音先生之所以敢提出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构想,是因为他有妙绝天下的整形术做保证。当他临死前看到纪空手整形成刘邦的样子时,那种形神兼备的效果更坚定了他完成这种构想的信心。

于是他把这种构想告诉了纪空手,纪空手经过洞殿的七日长思之后,终于确定了以刘邦为目标,来实现五音先生生前的这种绝世构想。

目标既已确定,接下来就是要接近目标,掌握目标的生活习性。后生无的一句话给了纪空手一点突发的灵感,使得纪空手最终决定通过铜铁贸易的方式进入南郑,以达到自己接近刘邦的目的。

所以他来到了夜郎,遇上陈平和龙赓之后,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远比他想象中的顺利。当刘邦来到上庸准备取宝时,纪空手觉得,自己下手的机会终于来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今晚动手?难道你算准了我体内的无妄咒一定会在这个时间发作?而且,就算你现在杀了我,变成了我的模样,你难道就真的认为是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了吗?”刘邦听得虽然心惊,但他的思维依然清晰,一连串提出了几个问题。

这固然是存在他心里的悬疑,但刘邦的真正用意,是在拖延时间,只要等到张良回来,他未必就没有一线生机。

纪空手好像并没有识破他的伎俩,抑或是被这胜利的快感冲昏了头脑,竟然微微一笑,道:“今晚是大年三十,一个喜庆的日子。到了明天,登龙图宝藏就要重见天日,真可谓是好事成双,喜事连连。在这样的日子里,谁又会想到他们的汉王再也不是原来的汉王,而是由另一个人替代?就算有人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心中生疑,我还设了一个局,包管一到明日,他们心中的这些怀疑都会烟消云散,转而尽心为我卖命。”

“你还设了一个局?”刘邦惊道。

“是的,但是,你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因为,这个局本就不是为你所设。”纪空手冷然道。

他抬起手来,在铜钟上轻敲了一下,道:“至于你提的第二个问题,其实很简单。这无妄咒种入人体,倘若没有诱音来诱发它,它是根本不可能发作的。我知道你一向是一个心细如丝的人,所以故意拿了一根香以吸引你的注意力。而真正能诱发无妄咒的人,她早就藏在这铜钟内,当我的手轻敲铜钟时,只是在故意掩饰她所发出的一种声音。”

刘邦的眼中显出一丝惊异,摇了摇头,道:“这绝不可能,这铜钟里若是藏有人,我怎么会毫无察觉呢?”

“这就叫作天要绝你!”纪空手冷笑一声,“你太兴奋了,所以你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我的身上,又怎么会去洞察其他的事情呢?而且,这大钟寺早在你的大军控制之下,你压根就不相信会有人藏于这里。”

纪空手敲了一下铜钟,便听“当……”的一声轻响,仿佛荡起一阵回音。

刘邦的脸色霍然一变,这一次,他分明听清这细微的回音之中,似乎带着一种玄奥而动听的旋律,如针般刺入自己的耳膜,渗入到自己的经脉之中。强烈的痛感顿生,令他的背上全被冷汗湿透。

“你本该问一问,这铜钟里的人是谁?她又是怎样藏到铜钟里的?”纪空手双掌贴住铜钟,陡然发力,便见这千斤之重的铜钟现出一道半尺高的缝,一条人影飘然而出,身姿婀娜,服饰淡雅,正是红颜。

这问题的确是刘邦此刻最想问的问题,可是,他却最终没有开口。

他已不必问,当他看到殿门骤然一开,张良带着另一个人步入殿中时,他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切。

跟在张良身后的人竟是陈平!

如果还有比一个胳膊肘往外拐更让人伤心的事,那就是两个胳膊肘都往外拐。就在刚才,刘邦还一直视纪空手与张良为自己的左右臂膀,却没有想到他们竟是最大的卧底。

此时的刘邦感到的不是绝望,而是孤独。

他不能自抑地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已无话可说,我能在霸上之后崛起于天下,功在子房,想不到今日灭我之人,也是子房。”

张良淡淡一笑道:“要我助你崛起于天下的人和要我灭你的人,他们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恩师,以六艺闻名天下的五音先生!我只是他老人家座下的铸、盗、棋、剑、兵五大弟子之中的兵者,今日能手刃你这个奸贼,总算是可以为他老人家报仇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脸色一变,已是咬牙切齿,伸手拔刀。

刘邦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显得十分平静,道:“原来如此。我一直以为你是为我在打天下,如此尽心尽力,以至于我才会对你信任有加,想不到你却是借我的手,为纪空手在打天下,这真是报应。”

“这的确是报应,这只因为,你总是在利用人为己所用。到头来,你所辛辛苦苦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的确可悲。”纪空手冷冷地道,他的手里已多了一把七寸飞刀。

刘邦的目光与纪空手的厉芒在虚空中交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刘邦表现得如此平静,这的确超出了纪空手的意料之外。

在纪空手的想象中,刘邦不仅应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愤怒,更应该为此感到绝望。但让纪空手感到惊诧的是,刘邦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的表情,宛若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让人根本无法揣度。

整个主殿早已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空气里到处洋溢着一种仇恨的气息,除了刘邦之外,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绽射出一股杀气,就连娇媚如花的红颜,也不例外。

刘邦不愧为王者,临到死时,依然还能这般镇定,当纪空手的飞刀缓缓抬起之时,刘邦居然闭上了眼睛。

这一细微的动作让纪空手感到了一丝疑惑,他在心里问着自己:“难道说在这种绝境之下,他还能反击?”

他蓦然间想到了赵高,想到了赵高临死前所爆发的百无一忌,那可怕的一幕至今还深刻在他的记忆之中。

无论是赵高的百无一忌,还是刘邦的有容乃大,都是这世界上最霸道的武功,没看到他们倒下的最后一刻,谁又能肯定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就必输无疑呢?

纪空手的心沉了下来,刀还在向前延伸,而他的玄铁龟异力已尽数提至于掌心,随时准备应付着刘邦的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刘邦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当笑意绽开的刹那,他的眼睛又重新睁开,那眸子里露出的那股傲然之气,仿佛他又找到了王者的自信。

“哈哈哈……”他陡然间爆发出一阵狂笑,就像是一头关在牢笼之中的困兽,带有几分神经质一般,半晌之后,才渐渐收声,冷然道,“不可否认,你的确是一位百年不遇的奇才,但是,你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我承认,我今天是败到了你的手里,然而,你们若想要我的命,只怕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是吗?”纪空手的眼睛亮得便像是暗夜中的那一轮明月,闪烁着坚决而狂热的厉芒,有如临世的魔神,浑身上下透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意。

“你可以不信,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只要你踏前一步,就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刘邦冷笑一声,手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纪空手的脸色在这一刻竟显得异常平静,静得有几分可怕,当刘邦狂笑之时,他就似料算到了有容乃大一定会与百无一忌一样,可以用生命来突破自己的身体极限,达到在瞬间爆发的目的。

也就是说,刘邦的话绝不是一句恐吓,而是一个无情的事实,无妄咒可以控制经脉流向,却不能驾驭中咒者的思想,无论是哪一种霸道的武功,它可以让人死,却不能让人不去死,所以,只要刘邦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让有容乃大再现于世,代价就是他自己的生命。

主殿内顿时形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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