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你们从哪溜达回来的？”顾延从楼梯上跑下来。
顾爷爷紧抿着嘴不说话。
“哦，哦，我们就在屋后面喂喂金鱼。”顾奶奶神色也不太自然。
顾延到她身后自然地帮她捏起了肩膀：“您可少喂点吧，早中晚的，鱼都要胖得游不动了。”
顾奶奶看一眼老头子，最终什么都没问，拍拍他的手道：“哪里就胖，游着游着不就瘦了？”
“行啊，那真要是胖得游不上来，我就给捞回来给林叔煮了。”
“臭小子，别想着祸害我的鱼！”顾爷爷突然出声。
顾延被吓了一跳，看他绷着脸的严肃模样，有些讪讪：“好好好，您喂个够，我不动。”
顾奶奶瞪了他一眼：“孙子又没说真的要煮，你凶他干什么？”
顾爷爷哼了一声不说话。
顾延觉得老头这是生气了，下意识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
心虚得更严重。
“你别管他，刚才跟我斗嘴没赢。”顾奶奶这时候道。
顾延一颗心放下来，晚饭都没再主动说话。
顾奶奶看着安静下来的小孙子，心情更复杂。
等跟老伴回了房间，才叹气道：“当年你带着我走南闯北的，跑了那么多地方，又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顾老爷子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顾奶奶叹口气：“你没发现这孩子最近心事重重的？”
“哼，他是翅膀硬了，瞒着我们这些老人！”顾爷爷气道。
看到自己小孙子跟一个男人在大门口纠缠不清，他真是怒火中烧，要不是老婆子拉着，他非得过去拿拐杖锤一顿！
“唉……”顾奶奶叹口气：“这事儿换谁都难说出口。”
“他怎么会跟那种人混一起？”顾老爷子还是气不顺。
“什么叫那种人，你还是真老了，人还没认识就骂。”顾奶奶瞪他，说完自己也叹气，她心里也是怨怪的，如果小孙子真是被人故意拉进那个圈子里的，她也要跟那个人没完！
“还是找个时间跟小延谈谈吧。咱先听听他怎么说，那个人我虽然跟他……算是见过，但还是再了解了解，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他这样。”顾奶奶提议道。
顾老爷子：“我不同意！”
顾奶奶脾气也上来了：“你不乐意有什么用？孩子大了想干嘛我们这把老骨头拦得住吗？”
“孩子要是认真的，我们哪天人没了，他还不是惦记着去找他？你拦得住吗？”
顾老爷子动了动唇，不说话。
“你真是越老越顽固！”顾奶奶指指他。
说完也有点累了，咳了几下。
顾爷爷臭着脸给她倒水。
顾奶奶看他一眼，把水喝了。
喝完叹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延这孩子孝顺，你要是真不准说不定他就放弃了。”
她拍拍老头子的手：“可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能陪他几年？就因为咱们接受不了就让孩子过得不顺心？况且，男的跟男的，虽然看着闹心，它本身也……没什么错。”
到底是老一辈的人，顾奶奶这话说得很艰难。
“就应该安排他跟别家的闺女见见，洗洗他那脑子里的东西！”顾老爷子不松口。
顾奶奶听到这句话，气不过，推他一把：“小延要是真对男的有意思，你把他跟别的姑娘搓和一起，不是害了人家闺女吗？”
顾老爷子顿了顿，这才停嘴。
“行了，就按我说的，让他带人来见见，问问他们怎么想的。顾家什么腥风血雨没走过，就算他取向真偏了，也不怕他被人欺负了去！”顾奶奶也是烦了，果断下决定。
老爷子听了没说话，那就当他默认。
摄影展当天，暮古来接顾延。
快到门口就看见揣手蹲那儿的顾延。
顾延看见他，抬头等着他开过去。
“不知道等我来了再出来？蹲着爽么？”
刚上车就被训，顾延撇了下嘴：“我兴奋，坐不住！”
暮古把车内温度调高，嗤笑一声：“倒是蹲得挺稳。”
顾延忍无可忍，把自己冰凉的手钻他领子里：“你不嘲讽你男朋友一句就不舒服是吗？”
暮古瞥他一眼，没管他这放肆的动作，发动车子。
顾延趁此机会把手暖了一遍：“哥，你今天怎么穿这么正式？晚上有事儿？”
“没有，今天陪你。”
顾延：“陪我你还穿西装？早知道叫你跟我穿同款了！”
暮古：“我不穿绿色。”太嫩。
顾延：“？？？”
顾延瞅了瞅自己，草绿色卫衣，白色长裤，白色休闲鞋。
顾延：“你嫌我幼稚？”
暮古耸了一下肩：“你自己找的形容词。”
哼，顾延嗖的一下把手缩回来：“摄影展又不用穿那么正式，你这么隆重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暮古：“……”
好的摄影展不会把作品密匝匝的挤在一面墙上，而会根据作品的风格来布置展会场地。
两张作品之间有多大的距离，也需要合理的设置。
顾延的摄影展就用了两层楼，一面墙只会放置几幅作品。
他们到的时候展会还没开始，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里面，所有的作品暮古都看过了，但是……
顾延直接把人拉到二楼的最尽头，白色墙面上只挂着一幅作品，就是前天顾延在书房修的那张。
暮古前一秒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待看到这张照片时视线顿住了。
顾延喜欢暮古因为他怔愣的样子，从身后抱住他，认真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暮古抿着唇没说话。
顾延等半晌没声音，疑惑地转到他前面：“你呢？看到它喜不喜欢？”
半晌，暮古点点头。
他知道，顾延在把他最心爱的作品连同作品里的自己一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顾延笑了笑，回头看那张灰白的照片：“其实我不喜欢看到你那样子，觉得心疼，我希望你能活得畅快一点。”
“嗯。”暮古垂下眼睫，应了一声。
“那你不介意我拿来展出了？”顾延又道。
暮古没回答是或不是，只是把人抱住，在他耳边低声道：“左边口袋，有个东西，你拿一下。”
“嗯？”什么东西需要他自己拿？顾延一边疑惑一边把手伸进去。口袋里空荡荡，找了一下才在角落碰到一个冰凉凉的物体。
摸着像个圆环……
顾延指尖瑟缩了一下，意识到某种可能，呼吸不受控制变得急促，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它拿出来。
是一枚戒指，没有镶嵌宝石没有镌刻字母，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圆环。
这回轮到他愣住了。
暮古试着从他眼里找出恐慌和闪躲，但是没有，顾延只是抬起头，激动地问他：“认真的吗？”
暮古深深看着他：“嗯，愿意？”
他知道顾延面临着的压力，虽然他能陪他共同面对，但这些情感上的压力他始终无法替他分担。
那些都是关爱他的人，他不希望他因为自己和他们闹僵。
闹僵了，顾延就不是那个快乐的顾延了。
顾延段时间的战战兢兢他一直看在眼里，为了他缩手缩脚，只为瞒着身边亲近的人。
其实顾延恋爱谈够了，清醒了，不再沉迷其中了，他就会放他走。
没有一辈子并不代表没认真过，他不必强求完美，只要他开心就好。
理智是这样打算的，他也理智了那么多年。
可现在突然有些叛逆，突然私欲被放大……他想试着去挽留他，拿个什么东西牵绊住怀里这个人。
顾延握着戒指抱他更紧，喉咙仿佛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
暮古轻轻叹了一口气，凑到他耳边：“你因为和我在一起承受了很多压力，我知道。”
叹气这是他少有的动作。
暮古：“其实回过头你就会发现，你为这段感情投入了很多。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可以陪你去努力让他们接受，但我不希望你最后会因为我失去他们。”
那些温暖他没有感受过，但是能养出这么好的顾延，相必是珍贵至极的。
“不是的。”顾延反驳：“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更没有谁付出少谁付出得更多的说法。”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明明是我胆子小，我害怕被发现，害怕自己扛不住压力……我没想过要离开你。”
鼻子有点酸，顾延忍着那些酸涩继续道：“你能给我这个，我很高兴。”
说完他把戒指带上无名指：“哥，我今晚带你回家好不好？他们、他们了解你之后，会同意的。”
你都迈出这一步了，我也应该果断一点。
暮古想说，如果你的家人真的了解了我过去，可能会更加不同意。
但是这句话他没说，只是抱紧他：“嗯，会陪你，也……爱你。”
最后两个字很轻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顾延睁大眼，他收紧环着他的手，水汽凝结，顺着脸颊滑入他衣领。
不枉我之前追你追得那么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