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风势减弱了,世界又归于平静。放眼望去,大雨仍在下着,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连绵不断地从屋檐落下,在地上开起了花。
雨幕中的景物也俱是一片迷蒙,时现时隐,似有似无。阵风吹来,雨帘晃动,雨中之景好像也在飘忽不定。
离着学校不远的的地方隐约见有着两辆车在全速前进。
“还真是好人有好报啊!”李子衿坐在副驾驶座,看了看后视镜里面的那辆重卡,转头对着江启说道,“幸亏我们帮了他!”
刚刚逃离危险也不过十几分钟,李子衿又开始了,话痨一样,完全看不出刚才崩溃的那个样子。
“要是不帮他,我们就不会有危险,他来救我们,是他应该的!”江启不像李子衿能那么快转换自己的心情,现在说话还显得有些激动。
“你还怕呢,没事,都过去了,我们又活了下来,又能多活一天了!”李子衿拍着江启的肩膀,摆出一副涉世很深的样子,如长辈对晚辈一般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这番话,想要安慰江启。
话刚说完,江启猛地一下子转了头,看了眼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一下子没能回过神,眼里充满着迷茫,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他实在想象不出刚才还崩溃着嚎啕大哭,上车时还和自己吵架的女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变心态的。
脸上的泪痕还那么的清晰可见,可她却开始安慰起了自己。
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江启没有接话,转过头又自顾自的开车去了。
“哼!”李子衿见江启不理会自己,觉得自讨没趣,轻哼了一声,也转过头,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雨幕里面,两辆车,一前一后。
突然,雨幕中,在两辆车的前方出现了一栋二层小洋房,农村的那种,看来三人是开进了一个小村庄了,在往远处看,就能看见沿路零星散布的一些民房,有高有矮,若在平时,这个时候村里应该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可在此时,除却雨落于地的“啪挞”声,寂静有些让人发慌。
可天色已经不早了,车也不可能一直开下去,物资因为逃的匆忙所以也不是特别充足,既然沿路看见了民房理所应当应该下来修整一番。
临近房屋,装甲车后面亮起了红灯,速度渐缓,最后停在了屋子前面的大院里。
后面的重卡因为太大,无奈只能停在了路边,不过也不用担心什么,现在这个世界那停在路边的汽车是最不值钱,况且这里有没有活人还两说。
车停稳后,车门一开,江启两人奔跑着到了民房的屋檐边,立在门前,看着远处重卡上下来的李牧,只见他两手环抱,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大雨虽大,景物有些模糊,可江启不是缺心眼儿,看着李牧在雨里不紧不慢的走着,江启心里一沉,暗道不好,恐怕是他儿子有事。
李子衿到没这些想法,心思简单,站在檐边,拼命的招着手,叫李牧快些过来。
也不知天老爷怎么想的,冬天也能有这么大的雨,刚才路上的时候眼看着雨小了些,这个时候却大了回来。
狂风又咆哮了起来,如同落珠子儿的大雨噼里啪啦的拍打在装甲车的铁皮上,叮叮直响。
李牧走的近了,他的双手捧着的物件越发的清晰了,看着像是个人模样。
江启不由得摇了摇头,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丧尸怎么可能还有人性,一切不过是这个父亲的幻想,抢到尸首,幻想也就破灭了。
瞧着他在雨里的步子也不如昨天那么实在,虚浮着,似这风若再大些,怕他恐立都立不稳。
李子衿后知后觉,待李牧更进了些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双腿双手,还有一颗耷拉着的脑袋,在李牧怀中动也不动,毫无生气。
“呀!”李子衿惊讶的用手盖住自己的嘴巴,她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个结局。
“轰隆!”
一道亮光闪过,一声巨响从天边传来。
李牧一下子跪在了雨地里,双手抱着怀里面的那具尸体,嚎啕大哭,哀痛不已。
“江儿,是爸爸对不起你,来晚一步,我混蛋,我就该早点去的,江儿啊~”六尺高昂藏汉子就这么跪在雨里,当着两个算不上熟悉的陌生人,就这么嚎哭了起来。
江启心细,看了眼这个男孩露出来的大腿,细削,脆弱,没有什么肉,有些地方还露出了森森白骨,不用问也知道这个男孩是怎么了。
江启不忍心,几步走进雨里,弯着腰,左手按在了李牧的肩上,伫立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你既然再灾变里活了下来,就该接着活下去,生命不易,就当…”江启这里顿了一下,“就当为你的儿子,为了他,努力的活下去。”
李子衿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淋着大雨,双眼通红,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低头哭着,说不出话来,但一只手也是放在了李牧的肩膀上。
半晌无话,眼看着天快黑了,李牧停止了哭泣,抬头望着江启二人。
此时两个人已经打开了房门,在漆黑的客厅里面升起了火,火光映在了李牧脸上,漆黑的瞳孔里面也满是火焰。
江启架好了一口锅,正在往里面放面,看了眼李牧,正巧两眼碰见,江启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接着喊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吃饭了,你不想抱着你儿子再雨里面淋一天吧,吃饱力气,乘着天还亮,咱俩挖个坑,让他入土为安吧!”
李牧没有说话,但是还是起了身,进了屋,浑身湿漉漉的,到处都在滴水,干燥的大厅立时像是被撒了一桶水,淅淅沥沥。
此刻天上的雨渐渐的小了,下午五点,风也走了,但天还是没能亮起来,柏油马路连着两边的苍茫大地上,天色愈暗,几十栋民房,只余江启这间,客厅中央映着一点火光。
饭吃完了,坑也挖好了,在江启和李子衿两人的注视下,李牧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放了进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唉,江启,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是说他儿子还活着的吗?可这……!”李子衿立在坑边,拉了拉江启的衣角,小声的对着江启说道。
江启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怀疑李牧骗他们,可,能骗什么呢,他最开始也没想要自己去冒险,就是个可怜的父亲而已。
“不知道,回去吧。今晚有床睡了。”江启对着李子衿摇了摇头,又回头对着正在填土的李牧说道,“屋子已经查过了,有四间屋子,你待会自己找一间吧!”
说完,拿起了旁边的铲子,帮着李牧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