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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毒人毒计

一盏灯,灯光照着燕南天的脸。燕南天只觉得这盏灯似乎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转,他想伸手掩住眼睛,但手脚却丝毫不能动弹。他头疼欲裂,喉咙里更似被火烧一般,他咬一咬牙用力瞪眼,瞧着这盏灯——灯哪里在转?

于是他瞧见灯光后的那张笑脸。

哈哈儿大笑道:“好,好,燕大侠果然醒来了,这里有几位朋友,都在等着瞧瞧天下第一神剑的风采。”

燕南天也已瞧见高高矮矮的几条人影,但灯火刺着他的眼睛,根本瞧不清这几人长得是何模样。

只听哈哈儿笑道:“这几位朋友,不知道燕大侠可认得么?哈哈,待在下引见引见,这位便是‘血手’杜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二十年前,杜某便已见过燕大侠一面,只可惜那一次在下身有要事,来不及领教燕大侠的功夫。”

这人身子又瘦又长,一身雪白的长袍,双手缩在袖中,面色苍白,白得已几乎如冰一般变得透明了。

燕南天忍着头疼,厉声狂笑道:“二十年前,我若不是看你才被‘南天大侠’路仲远所伤,不屑与你动手,你又怎会活到今日?”

杜杀面色不变,冷冷道:“在下已活到今日,而且还要活下去,而燕大侠你却快要死了。”

哈哈儿大笑道:“但燕大侠临死之前,还能笑得出来,这一点倒和我哈哈儿有些相似——哈哈,这一位便是‘不吃人头’李大嘴,燕大侠可听说过么?”

一个洪亮的语声笑道:“久闻燕大侠铜筋铁骨,这一身肉想必和牛肉干一样,要细嚼慢咽,才能尝得出滋味,在下少时定要仔细品尝。”

哈哈儿笑道:“李大嘴怎地三句不离本行,我为你引见名满天下的燕大侠,你也该客气两句才对,怎地一张口就是要吃人肉。”

“我说燕大侠的肉好吃,这正是我李大嘴口中最最奉承的赞美之词,你们这些只会吃猪肉的俗人知道什么!”

“说起来,猪又脏又臭,的确没有人肉干净,我哈哈儿委实也要尝尝燕大侠的肉是何滋味,哈哈,却又怕燕大侠肉太粗了,哈哈哈……”

李大嘴道:“你又不懂了,粗肉有粗肉的滋味,细肉有细肉的滋味,和尚肉有和尚肉的滋味,尼姑肉有尼姑肉的滋味,那当真是各有千秋,各有好处。”

一个娇美的语声突然道:“和尚的肉你也吃过么?”

李大嘴道:“嘿,吃得多了,最有名的一个便是五台山的铁肩和尚,我整整吃了他三天……吃名人的肉,滋味便似特别香些。”

那娇美的语声笑道:“你到底吃过多少人?”

“可数不清了。”

“谁的肉最好吃?”

“若论最香最嫩的,当真要数我昔日那老婆,她一身细皮白肉……哈哈,我现在想起来还要流口水。”

哈哈儿大笑道:“好了好了,莫要说了,你们瞧燕大侠已气成如此模样……”

“正是,不可再让燕大侠生气,人一生气,肉便酸了,此乃我苦心研究所得,各位不可不知。”

哈哈儿又道:“这位便是‘不男不女’屠娇娇……”

那娇美的语声接口笑道:“我方才还替燕大侠端过菜,倒过酒,燕大侠早已认得我了,还用你来介绍什么!”

燕南天心头一凛,暗道:“原来方才那绿衣少女,竟然就是‘不男不女’屠娇娇,这恶魔成名已有二十年,此刻扮成十六七岁的少女,不想竟还能如此神似。”

杜杀的血手、李大嘴的吃人,都未能令这一代名侠吃惊,但屠娇娇这鬼神不知的易容术,当真令他变了颜色。

忽听一人道:“哈哈儿怎地如此啰唆,难道要将谷中的人全介绍给他不成,还不快些问话,问完了也好到阴间来与我做伴。”

话声缥缥缈缈、断断续续,第一句话明明在左边说的,第二句话听来便像是在右,别人说话纵然阴阳怪气,一口中气总是有的,但此人说话却是阳气全无,既像是大病垂死,更像是死人在棺材里说出来的。

就连燕南天都不禁听得寒毛直竖,暗道:“好一个‘半人半鬼’阴九幽,真的连说话都带七分鬼气。”

哈哈儿笑道:“哈哈,阴老九做鬼也不甘寂寞,燕大侠既已来了,你还怕他不去陪你。”

阴九幽道:“我等不及了。”

话声未了,燕南天忽觉一只手掌从背后伸进了他的脖子,这只手简直比冰还冷,燕南天被这只手轻轻一摸,已自背脊冷到足底。

李大嘴大喝道:“阴老九,拿开你的鬼手,被你的鬼手一摸,这肉还能吃么?”

阴九幽冷冷笑道:“你来动手也未尝不可,只是要快些。”

“血手”杜杀突然道:“且慢,我还有话问他。”

屠娇娇笑道:“问呀,又没有人拦着你。”

杜杀道:“燕南天,你此番可是为着杜某才到这里来的?”

燕南天道:“你还不配。”

杜杀居然也不动气,冷冷道:“杜某不配,谁配?”

“江琴。”

“江琴?谁听说过这名字?”

哈哈儿道:“哈哈,恶人谷中可没有这样的无名小卒。”

燕南天切齿道:“这厮虽无名,但却比你们还要坏上十倍,只要你们将这厮交出,燕某今日便放过你们。”

哈哈儿大笑道:“妙极妙极,各位可听到燕大侠说的话了么?燕大侠说今日要饶了咱们,咱们还不赶紧谢谢。”

话未说完,哈哈、嘻嘻、吃吃,各式各样的笑声,全都响起,一个比一个笑得难听。

燕南天沉声道:“各位如此好笑么?”

屠娇娇吃吃笑道:“你此刻被咱们用十三道牛索线捆住,又被杜老大点了四处穴道,你不求咱们饶你,反说要饶咱们,天下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么?”

燕南天道:“哼!”

屠娇娇道:“但我也不妨告诉你,谷中的确没有江琴这个人,你必定是被人骗了,那人想必是叫你来送死的。”

哈哈儿大笑道:“可笑你居然真的听信了那人的话。哈哈!燕南天活了这么大,不想竟像个小孩子!”

忽听燕南天暴喝一声,道:“好恶贼!”

这一声大喝,宛如晴空里击下个霹雳,众人耳朵都被震麻了,屠娇娇失声道:“不好,这厮中气又足了起来,莫非杜老大的点穴手法,已被他方才在暗中行功破去了?”

燕南天狂笑道:“你猜得不错!”一句话未完,身子突然暴立而起,双臂振处,捆在他身上的十三道牛筋铁线,一寸寸断落,撒了满地。

阴九幽呼啸道:“不好,死鬼还魂了!”

短短七个字说完,话声已在十余丈外,此人自夸轻功第一,逃得果然不慢,却苦了别人。

只听“咕咚”一声,哈哈儿撞倒了桌子,在地上连滚几滚,突然不见了,原来已滚入了地道。

屠娇娇呼道:“好女不跟男斗,我要脱衣裳了!”

竟真的脱下件衣裳,抛向燕南天。燕南天挥掌震去衣裳,她人也不见了。

李大嘴逃得最慢,只得挺住,大笑道:“好,燕南天,李某且来和你较量较量!”

嘴里说着话,突然一闪身,到了杜杀背后,道:“不过还是杜老大的功夫好,小弟不敢和老大争锋。”

其实燕南天人虽站起,真气尚未凝聚,这几人若是同心协力,齐地出手,燕南天还是难逃活命。但他算准了这些人欺软怕硬,自私自利,若要他们齐来吃肉,那是容易得很,若要他们齐来拼命,却是难如登天。但见阴九幽、屠娇娇、哈哈儿、李大嘴,果然一个个全都逃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杜杀木头般站在那里。

燕南天真气已聚,目光逼视,却仍未出手,只是厉声道:“你为何不逃?”

“杜某一生对敌,从未逃过。”

“你居然敢和燕某一拼?”

“正是。”语声未了,身形暴起,衣衫飘飘,有如一团雪花,但雪花中却闪动着两只血红的掌影。

追魂血手。

无论招式如何,这声势已先夺人。

燕南天狂笑道:“来得好!”奋起双拳,直向那两只血掌击回去。杜杀心头不禁狂喜,要知他以“血手”威震江湖,只因他手掌上戴着的,乃是一双以百毒之血淬金炼成的手套。这手套遍布芒刺,只要划破别人身上一丝油皮,那人便再也休想活过半个时辰,当真是见血封喉,其毒绝伦。

而此刻燕南天竟以赤手来接,这岂非有如送死。

一声暴喝,一声惊呼。接着,“咔嚓”一响。

燕南天双拳明明是迎着“血掌”击出,哪知到了中途,不知怎地,明明不可能再变的招式,居然变了,杜杀掌力突然失了消泄之处,这感觉正如行路时突然一足踏空,心里又是惊惶,又觉飘飘忽忽。就在这时,他双腕已被捉住,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咔嚓”声响,他右腕已被生生折断。

燕南天不容他身形倒地,一把抓住他衣襟,厉声道:“谷中可有江琴其人?”

杜杀疼得死去活来,咬紧牙关,嘶声道:“没有就是没有!”

“我那孩子在何处?”

“不……不知道,你杀了我吧!”

“怜你也算是条硬汉,饶你一命!”

手掌一震,将杜杀抛了出去。

好杜杀,果然不愧武林高手,此时此刻,犹自能稳得住,凌空一个翻身,飘落在地居然未曾跌倒。他雪白的衣衫上已满是血花,左手捧着右手,嘶声道:“此刻你饶我,片刻后我却不会饶你!”

燕南天笑道:“燕南天几时要人饶过!”

杜杀跺脚道:“好!”转身踉跄去了。

燕南天厉声喝道:“先还我的孩子来,否则燕某将此谷毁得干干净净!”

喝声直上云霄,四下却寂无应声。燕南天大怒之下,“砰”地一脚将桌子踢得粉碎,“咚”的一拳,将粉壁击穿个大洞。他一路打了出去,桌子、椅子、墙壁、门、窗……无论什么,只要他拳脚一到,立刻就变得粉碎。方才那精致雅观的房子,立刻就变得一塌糊涂,不成模样,但恶人谷里的人却像已全死光了,没有一个露头的。

燕南天厉喝道:“好,我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冲出门,身形一转,飞起一脚,旁边的一扇门也倒了,门里有两个人,瞧见他凶神般撞进来,转身就逃。

燕南天一个箭步蹿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背。

那人一身武功也还不弱,但也不知怎地,此刻竟丝毫施展不出,乖乖地被燕南天凌空提起。暴喝声中,反臂一抡,那人脑袋撞上墙壁,雪白的墙壁上,立刻像是画满了桃花。另一人骇得脚都软了,虽还在逃,但未逃出两步,便“噗”地倒在地上,燕南天一把抓起。

那人突然大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他还当这人要说出那孩子下落,是以立刻住手。

哪知这人却道:“我等与你有何仇恨,你要下此毒手?”

“恶人谷中,俱是万恶之徒,杀光了也不冤枉!”

“不错,我万春流昔年确是恶人,但却早已改过自新,你为何还要杀我?……你凭什么还要杀我?”

燕南天怔了半晌,喃喃道:“我为何要多杀无辜?我为何不能容人改过?恶人谷虽尽是恶人,也并非全无改过自新之辈。”

手掌刚刚放松,轻叱道:“去吧!”

那人挣扎着爬起,头也不回,一拐一拐地去了。燕南天瞧着他走出了门,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多杀无辜又有何用?燕南天呀燕南天,你二弟只有此一遗孤,你若不定下心神,熟思对策,你若还是如此暴躁,你二弟只怕就要绝后了,那时你纵然杀尽了恶人谷中的人,又有何用……”

一念至此,但觉火气全消,于是他也就发现了此间的许多奇异之处。

这是间极大的房子,四面堆满各式各样的药草,占据了屋子十之五六,其余地方,放了十几具火炉,炉火都烧得正旺,炉子上烧着的有的是铜壶,有的是铜锅,还有的是奇形怪状、说不出名目的紫铜器,每一件铜器中,都有一阵阵浓烈的药香传出。

燕南天流浪江湖多年,不但见多识广,而且对医药颇有研究,闲时荒山采药,也曾配制过几种独门伤药。但此间,这屋子里的药草,无论是堆在屋角的也好,煮在壶里的也好,燕南天最多也不过识得其中二三。

他这才吃了一惊:“原来万春流医道如此高明,幸好我未杀他,他若未改过,又怎会致力于济世活人的医术?”

浓烈的药香,化作一团团蒸气,弥漫了屋子,有如迷雾一般,平添了这屋子的神秘。突然间,一条人影被月光投落进来,月光下,一个高瘦的黑衣人,一步步走了过来,走入了迷雾。他脚步比猫还轻,动作比猫还轻,那一双眼睛,也比猫更狡黠,更邪异,更灵活,更明亮。

燕南天沉住了气,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黑衣人居然走进了这屋子,居然站到燕南天面前,他目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嘴角也带着狡黠的微笑。

他拱了拱手,笑道:“燕大侠,你好。”

燕南天道:“哼。”

黑衣人道:“在下‘穿肠剑’司马烟!”

“原来是你!原来你已来了。”

“燕大侠还未来,在下便已来了,但燕大侠近日的故事,在下已有耳闻,所以燕大侠一来,此间便已知道。”

燕南天瞪着他,瞪了足足有半盏茶工夫之久,突然厉声道:“你凭什么认为燕某不敢杀你?这倒有些奇怪。”

司马烟笑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燕南天皱眉道:“你是谁的使者?”

“在下奉命而来,要请问燕大侠一句话。”

燕南天动容道:“可是有关那孩子?”

“不错。”

燕南天一把抓住他衣襟,嘶声道:“孩子在哪里?”

司马烟也不答话,只是含笑瞧着燕南天的手,燕南天咬一咬牙,终于放松了手掌,司马烟这才笑道:“在下奉命来请问燕大侠,若是他们将孩子交回,又当如何?”

燕南天一震,道:“这个……”

“燕大侠是否可以立刻就走,永不再来?”

“为了孩子,我答应你。”

“一言既出。”

“燕某说出来的话,永无更改。”

“好。燕大侠请随我来。”

两人一先一后,走了出去,夜色正静静地笼罩着这恶人谷,月光下的恶人谷,看来更是平和、安静。司马烟走在洒满银光的街道上,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他脚步不停,走到长街尽头一栋孤立的小屋。

屋门半掩,有灯光透出。

司马烟道:“那孩子便在屋里,但望燕大侠抱出孩子后,立刻原路退回,燕大侠乘来的马车,已在谷口相候。”

燕南天情急如火,不等他话说完,就箭步蹿了进去。

屋子的中央,有张圆桌,那孩子果然就在圆桌上。

燕南天热血如沸,一步蹿过去,抱起孩子,惨然道:“孩子,苦了!”

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将那孩子重重摔在地上,狂吼道:“好恶贼!”

孩子?这哪里是什么孩子,这只是个木偶!但燕南天发觉时已太迟了,满屋风声骤响,数百点银光乌芒,已四面八方,暴雨般向他射了过来。暗器风声,又尖锐,又迅急,又强劲,显然这数百点暗器,无一不是高手所发,正是必欲将燕南天置于死地。这些暗器将屋子每一个角落全都占满,当真已算准了燕南天委实再没有可以闪避之地。

哪知燕南天狂啸一声,身子拔起,只听“哗啦啦”一声暴响,他身子已撞破了屋顶,飞了出去。

屋子四周暗影中,惊呼不绝,十余条人影,四下飞奔逃命,燕南天狂啸声中,身形如神龙夭矫,凌空而转。但听“咚、砰、噗”几响,几声惨呼,一人被他撞上屋脊,一人被他抛落街心,一人被他插入屋瓦。

三个俱是脑袋迸裂,血浆四溅,立时毙命,但别的人还是逃了开去,眨眼间便逃得踪影不见。

燕南天跃落街心,厉声狂吼道:“如此暗算,岂能奈何燕某?若是想要燕某的命,何妨出来动手!”

吼声远达四山,四山回音不绝,只听“何妨出来动手……出来动手!动手!”之声良久不息。

燕南天龙行虎步,走过长街,叫骂不绝。但恶人谷中却没有一个人敢探出脑袋。孤身一人的燕南天,竟骇得恶人谷所有恶人没有一个敢出头,这是何等威风,何等豪气。但燕南天心中却无丝毫得意,他心中有的只是焦急、痛苦、悲愤。他脚步虽轻,心情却无比沉重。

谷中的灯光,不知在何时全都熄了,虽有星光月亮,但谷中仍是黑暗得令人心胆欲裂。

突然间,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

这一刀显然也是刀法名家的手脚,无论时间、部位,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将燕南天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一刀刀势虽猛,刀风却不厉,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绝难防范。哪知看来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缩,刀光堪堪自他面前劈下,竟未伤及他毫发。

“当!”钢刀用力过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出手如电,已抓住了持刀人的手腕,厉喝道:“出来!我问你!”

突觉手上力道一轻,那只手虽被他拉了出来,却只是血淋淋一条断臂,那人竟以左手一刀砍下自己的右臂。好狠的人,他竟连哼也未哼一声。燕南天又惊、又急、又怒、又恨,取下钢刀,抛却断臂,随手一刀劈了出去,一扇门应手而裂。

但门里却瞧不见一条人影。燕南天有如疯狂,一间间屋子闯了过去,每间屋子里都瞧不见一条人影,他急得要疯,但疯又有何用。

他钢牙几已咬碎,双目已红赤,嘶声道:“好!你们躲,我倒要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竟搬了张椅子出来,坐在街中央,月光,照着他身子,照着他身上的血,血一般的月光……

恶人谷中的若是恶鬼,燕南天便是镇鬼的凶神。

忽听一人大笑道:“这臭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你要,就还给你!”

燕南天狂吼而起,扑了过去。

只见黑暗中人影一闪,一件东西被抛了出来,看来正是个襁褓中的孩子,燕南天不由得伸手接过。

但他指尖方自触及此物,突然厉喝道:“恶贼,还给你!”

手掌一震,那包袱又笔直飞了回去,撞上墙壁,“轰”的一声,竟将那屋子炸崩了一半。

这襁褓中包的竟是包火药!

回声响过,四下又复静寂如死,燕南天想到自己方才若非反应灵敏,指尖触热,便将襁褓掷回,此刻岂非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他一死纵不足惜,但那孩子……燕南天捏紧拳头,掌心已满是冷汗。

毒计——恶人谷果然有层出不穷的毒计。纵是天大的英雄,只要稍一不慎,就难免死在此地。燕南天虽已逃过数劫,但他还能再逃几次?他精力终是有限,难道真能不眠不休,和他们拼到底?

突然间,他心中灵机一闪,暗道:“他们能利用这黑暗暗算于我,我难道不能利用这黑暗来搜寻他们?”

想到这里,燕南天又不觉精神一振,再不迟疑,微一纵身,也掠入黑暗里,消失不见。

这正是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一时间他纵然寻不着那孩子,但恶人谷中的恶人,也再难暗算他了。

燕南天身子潜行在黑暗中,就像蛇,就像猫——就算别人有着猫一般的耳朵,也休想听出他的声音;就算那人有着猫一般的眼睛,也休想瞧见他身影,有这样的敌人随时会到身畔,恶人谷怎不胆战心惊?

只是燕南天却也找不着他们。

每间屋子,似乎都是空的,人,竟不知到哪里去了。燕南天沉住气,一间间房子找了过去,他这才发觉这恶人谷里,屋子当真有不少。

夜,很静,很静。整个恶人谷,就像是座坟墓。

风,自山那边吹过来,已有了寒意。突然,风中似乎有了声音,有了种奇异的声音,似乎是人语。

燕南天的心一跳,屏息静气,潜行过去。

果然有极轻极轻的人语,自一栋屋子里传出来。

一人道:“小屠果然有两手,竟将这孩子弄睡着了。”

这人虽没有笑,却显然是哈哈儿的声音。

另一人道:“幸好有这孩子作人质,否则……”

忽听屠娇娇的语声道:“李大嘴,你要做什么?”

李大嘴轻笑道:“我瞧这女的尸身皮肉细嫩,倒和昔日我那老婆相似。”

屠娇娇道:“但这尸身已死了好几天了呀!”

李大嘴道:“只要保养得好,还是可以吃的。”

“好,你吃了她也好,这想必就是燕南天那厮的弟媳妇,你吃了她,也可替杜老大出口气。”

燕南天怒火早已升到咽喉,哪里还忍耐得住,狂吼一声,闪电般掠下,一脚踢开了房门。

屋子里连声惊呼,人影四散,李大嘴喝道:“给你吃吧!”竟举起那棺材,直掷过来。

棺材里香料落了一地,尸身也掉在地上。

黑暗中,只听哈哈儿狂笑道:“好,燕南天,算你狠,居然找到了咱们,但你莫忘了,孩子还在咱们手中,只要你追出来,哼哼!哈哈!哈哈!”

燕南天身形已扑起,听得这语声,颓然而落,心中更是悲愤填膺,他方才一时不能忍耐,又坏了大事。

月光自窗户外照进来,照着地上的尸身。这是孩子的母亲,那苍白而浮肿的脸,凌乱而无光的头发,被惨白的月光一映,真是说不出的恐怖凄凉。

燕南天惨然道:“二弟,我对不起你,我,我……我非但不能妥为照顾你的孩子,甚至连……连你们的尸身……”他语声哽咽,实已无法再说下去,他跺了跺脚,扶正棺材,俯身双手托起那尸身,小心地放回棺材去。他热泪盈眶,委实不忍再瞧他弟媳的尸身一眼。

他黯然闭起眼睛,喃喃道:“但愿你从此安息。”

冷月,寒棺,无边的黑暗,可怖的艳尸……

这尸身竟突然自燕南天怀中跃起!

只听“砰、砰、砰、砰”四响,这“尸身”双手双脚,都着着实实地击中了燕南天的身子。

燕南天纵是天大的英雄,纵有无敌的武功,无敌的机智,却怎么也想不到有此一惊人的变化。

他惊呼尚未出口,左肩“中府”、右肋“灵墟”、前胸“巨阙”、腹下“冲门”四处大穴已被击中。

这一代英雄终于仰天倒了下去。

那“尸身”已落地,咯咯大笑道:“燕南天呀燕南天,如今可知道我的手段!”

得意的笑声中,随手在头上扯了几扯,扯下了一堆乱发。月光,照着她的脸,那不是屠娇娇是谁。

灯光,忽然亮起。哈哈儿、李大嘴、阴九幽、司马烟全都现身而出,纵然是在灯光下,这几人的模样还是和恶鬼相差不多。

哈哈儿大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你找着咱们的么……哈哈,这不过是咱们的妙计而已,好教你自己送上门来。”

李大嘴怪笑道:“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咱们怕了你么?哈哈,那只不过是咱们知道你必已难逃性命,又何苦费力与你动手!”几个人言来语去,得意的笑声,再也停不住。

燕南天叹息一声,闭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此番再也难逃毒手了。

只听阴九幽道:“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还要等他再跳起来?”

屠娇娇叱道:“且慢!我出力最多,要杀他,该由我来动手才是。”

阴九幽冷森森道:“若是早听我的,他此刻早已死了,哪里还需费这许多手脚,我瞧你们还是让我动手吧。”

李大嘴大声道:“不行,你们不会杀人,一个杀不好他的肉就酸了,吃不得的,自然还是该我动手才是。”

几个人七嘴八舌,要争着动手——能令天下第一剑客死在自己手下,自然是极大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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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国未完成的革命

    中国未完成的革命

    《中国未完成的革命》是爱泼斯坦在美国完成并出版的作品,也是他记者生涯最为重要的著作之一。由于作者曾长期追踪采访中国抗战,无论是对正面战场还是对敌后战场,均有深入实地采访,因而本书深具权威性与可读性,成为国际社会了解中国抗战一部绕不开的经典之作。该书1947年在美国出版后,迅速被译成德、波、匈等多种文字,在国际上产生了巨大影响。
  • 不正经的修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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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竹溪,一个自以为平凡的普通人,却在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命运……发生了改变
  • 混元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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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蓝色的爱

    蓝色的爱

    苏若海偶尔进去坐会儿,又忍不住站起身到站台晃来晃去,每次有回来的客车到站,他立马兴冲冲地跑上前看个透,想着没准唯色就在里面。随即又摇着头扫兴而归,这样好多次,苏若海有些无精打采地走到候车室里坐下,从包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手绢擦了擦脸,他想这种经历太奇妙了,犹如等了一生一世。这个他深爱的女人,这个纯净的如西藏蓝天般的藏族女孩,这朵今生今世已注定与他结缘的美丽的莲花,过会儿就会在他面前为他出现,这是苏若海期盼已久的梦,而今天就要美梦成真了?唯色早已是泪眼模糊,只看见一片透明的蓝飘向自己,那是海一样的蓝,宽广宁静;那是让她忘掉烦恼忧伤,给她带来幸福希望的蓝;那是和她一样有着西藏的蓝天般纯净明朗的蓝。唯色情不自禁投入到这片蓝色的怀抱里,耳边只有一句话不停地回响“我——爱——你”……
  •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

    本书收录了作家王蒙《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夜的眼》《木箱深处的紫绸花服》等多篇小说、散文的代表作品。小说《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讲述了一个对新中国和革命事业抱着单纯而真诚的信仰的青年人林震,来到中共北京市某区委会组织部工作后所遭遇的矛盾和困惑。其篇以个人体验和感受为原发点,通过个人的理想激情与现实环境的冲突,表现叙述人心路历程的成长,更是在中国当代文学史占有一席之地。王蒙的作品感情热烈真挚,有着强烈的时代画面感,充满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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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小箭》讲述白愁飞自任二当家以来,越骄横跋扈,他令人连根铲除了当年苏老楼新手种植的大树。而苏梦枕闻讯,并无动静,却令树大夫宴请白愁飞,意要为白请功。白愁飞应命前往,却遭阻击,且中了毒,与会群雄让为苏梦枕心地太毒,欲杀手足。事情确是如此吗?还是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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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有刁民想害朕!”“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了,我必须生存下去!”受迫害妄想症患者沈聪,从网上看到别人说末日来临,立刻相信了这个说法,躲在家里不出门了,一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末日战车,磨练自己的生存能力。直到有一天。真的世界末日了。……重卡②群:320472663;订阅群:548506816。新书《钢铁战警》已发,各位书友鼎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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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医学圣手暮云兮,獠牙特战队首席医师,中医西药多项全能,一朝穿越,却成了那邪王的解毒药!解毒不算,还得给你生个娃?你当欺负人不花钱呐!姑奶奶纵横部队十几年还不知道吃亏是个啥!一路惊险刺激,兽到擒来,手握现代高效药,趁人之危,坐地起价,买还是不买?!逃不开的纠缠,从床上到战场。她是药王后人,一双圣手跟阎王抢人,他是战场杀神,一柄长枪震煞四方!她遇强则强专治各种不服,竟屡屡被他拿下!她跳脚拿钱跑路,却被他大手一挥拽了回来:身上的毒解了,可爷中了你的毒,你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