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没人说话,进来的玄北却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息。
皇帝身体微微后仰,正凝眉看着大殿中央跪着的人。玄北看去,一地散落的折子,想必扔折子的人是气急了,才能让折子烂的如此面目全非。
大殿上的人正跪着,但双手紧握成拳,显然是在忍耐心中的不服。
“来了,就坐下。”皇帝撇了一眼站着的玄北说道。
皇帝又看向殿中跪着的人,说道“怎么,这是不服?这么快就想要取代我了?”这话一出,在座的人皆都跪了下来。
大殿下立马躬身站出来低着头说道“此次二弟行事确实鲁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管教好,还请父皇恕罪。”
二殿下玄启也说道“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哼,只怕你心里不这么想!”皇帝冷哼一声,并没有给两位殿下台阶下,而是步步紧逼,压迫着众人不敢抬头,众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天子之怒,怒到了自己身上。
魏公公心道皇帝今日怎么如此不同,今日的皇帝将对权力的占有欲全都展露了出来。
大殿下玄潺说道“今日是大吉之日,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儿臣定当妥善处理。父皇莫要气坏了身子”
“管教,是该管教了,看看他母妃都将他娇惯成什么样子了!至于这个宿卫,主将贬为副将,王一提升为主将。”皇帝的脸色并未缓和多少,听到后半句话的时候,玄启跌坐在了地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座上的人。
宿卫主将可是母妃的大哥,母妃也正因此而享受着帝王的恩宠,没想到如今却被自己的一时冲动给毁了,更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不顾情面。
皇帝见没人动弹道“即刻下旨”
魏公公说了句是,便下去传达指令去了,皇帝开口自是没人敢拦。
玄北坐在一旁,心下已明了,这是皇帝借玄启乱用权力一事,削弱二殿下母妃家的势力。
玄北起身道“王一恐怕难当此大任,并且王一是死去的马登的手下,难免会公报私仇。”
“王一跟在那个马登身边多年,倒是屈才。”皇帝说道。
玄启看向玄北,猜不透对方打的什么主意,道“三弟不必多言,有错就要受罚。”
玄启不想和玄北多言,他可不信多年未见的兄弟会替他求情。
玄北接着说道“父皇,二哥也算做了件好事”
皇帝来了兴趣道“哦,说来看看,灭了马登满门是什么好事”
玄北说道“儿臣虽然才回来不久,但却对马登略有耳闻,传言此人极其腐败,在位时大肆收敛钱财,并为他人谋取私利,宿卫是邺都的保证,怎能容忍这样的人,二哥虽然手段狠了点,但也算是敲山震虎。”
玄启听到后立马说道“对,父皇,儿臣也是这样想的,儿臣以观察这个马登多日了,只是这次好心办了坏事,手段用的严厉了些。”
皇帝半晌不语,看着殿下的两人,道“死罪可逃,活罪难免,罚你半年的俸禄。”
玄启知道这已经是皇帝对他最大的开恩,连忙道“谢父皇。”
“一个副将就可如此,那主将可想而知,传令下去,将原先的主将革职查办,给我好好的查,宿卫岂是养这些蛀虫用的,玄北这事就交给你了。”皇帝说道。
玄潺拉住面如土灰的玄启,这次玄启可是闯了一个大祸,交给玄北,一个从小被他们欺负的人手里,只怕玄启母妃一族是没好果子吃了。
这时魏公公进来俯下身对着皇帝轻声说道“陛下,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国师也已准备好了。”
皇帝挥了挥手道“行了,起来吧。”
原本一早就要去天升台的,结果有人将玄启这事捅到了皇帝眼前,皇帝大怒,一早就将所有皇子和几位大臣召到了宣殿内。
那几位大臣纵横官场多年,知道皇家内部的事不好插手,所以一直未说话,再说他们几个是先皇留给皇帝的,打心里都是向着皇帝。
文武百官,各宫嫔妃都早已在天升台等候多时了。
木青几人在外等候,但是在木青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一位穿着道袍,约摸中年模样的道士也站在殿外。
木青打量着那人,心道此人应该就是显圣道长曹卿了,她原本以为曹卿是个满头白发的老道士,不曾想如此年轻。
“不是?”身旁的林泽渊发出一声疑问,木青回过头看到林泽渊整个人变得怪怪的的,便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林泽渊的杀气顿时消失,不似那几日的模样,说道“没有,挺好的。”
木青注意到了林泽渊的变化,不免又多看了几眼曹卿,她感觉到自从那日抓住的那个人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后,林泽渊就对曹卿格外上心。
曹卿自是注意到了木青的眼神,他瞟了一眼木青,林泽渊以及在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斐莲。
论曹卿多淡定,也经不住木青一直看,于是在木青的注视中耐着性子开口道“敢问小兄弟,可是有事?”
木青连忙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第一眼看到道长,就觉得道长并非凡人,再一想民间对道长的种种传言,想必道长就是人们口中的显圣道长,不免就想要多看几眼,毕竟过了今天日后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木青想也没多想,就一套完整的马匹拍了出去。
显然曹卿很受用,听到这话后,脸色缓和了不少,并且点着头道“不错,正是贫道,不过能和贫道一起站在这里的,想必几位也是颇受哪位殿下器重的人吧。”
木青说道“哪里,不过是三殿下府上一个小小的侍卫罢了,哪能比得上道长呢。”
曹卿说道“原来是三殿下府上的,三殿下的手下还真是能人辈出。”曹卿看了眼斐莲笑道“这位是?难道说三殿下今日想要喜上加喜。”
木青不禁皱眉心道:这显圣道长究竟是在装傻,还是真的看不出来斐莲的真身。
斐莲听到曹卿的话后,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身子也微微的颤了一颤道“道长折煞小人了,奴婢和三殿下,并未有其他。”
“是是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得殿下赏识就不错了,哪还敢想其他呢?还请道长莫要乱说”木青拉起斐莲冰凉的手,对着曹卿躬身行礼道。
曹卿笑出声道“那是自然,奴婢怎能配皇子,那不是乱套了。”
斐莲感觉到木青的手捏紧了,斐莲伸手反握住木青,正欲反驳的木青看向她,只见斐莲轻轻摇了摇头。木青这才忍了下来,他们现在是玄北府上的人,不能出什么茬子。
“道长所言极是,如今国师祈福祝愿国泰民安,道长跟在大殿下身边也是有很大的出路的。”林泽渊出声道。
曹卿说道“此话不可乱讲,我跟在大殿下身边,只是以一个谋士的身份而已”
“谁知道呢,这日后是谁的天下还不得而知,若是大殿下上了位,曹道长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林泽渊眯着眼,有意无意的提了这一嘴,木青也顿时明白,若是大殿下当了皇帝,那曹卿很有可能会是国师。
曹卿却是变了脸色,看了眼周围,怒斥道“大胆,天子脚下,竟敢妄加揣测,这可是要砍头的。”
林泽渊耸了耸肩,不说话。
木青走到曹卿身旁,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道长,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啊。”
看着木青眉开眼笑的样子,曹卿笑了笑并未说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去,他和大殿下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曹卿再次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停在了林泽渊身上说道“我看这位兄弟,是个福大命大之人,只是这福气只属于兄弟一人。”
木青道“什么叫只属于他一个人?”
曹卿笑道,“二位没必要这么试探贫道,想必二位也知道,福气只属于一人是什么意思。”
林泽渊皱起了眉,他们当然知道,简单来说他就是天煞孤星,亲近他的人没有好下场。
殿内有太监出来,刻意压着嗓子发出尖而锐的声音“启程”
木青知道是皇帝他们完事了,现在要去天升台了。
木青走在玄北身后,因为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皇帝的样子,不过她看这些殿下各个都长得不错,想道皇帝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玄北注意到身边乱瞄的木青吓道“好好看路,不然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木青靠近玄北低声说道“三殿下不亏是从军的人,说话都不一样。”
玄北看着木青贴着肚子,小心翼翼竖起的大拇指,心情莫名大好说道“一会儿,小心点,否则我可保不了你。”
木青低声说道“是”
天升台,自邺朝建立就存在了。随着历朝皇帝的辛苦建设,天升台已经是一种象征,信仰。
此时,国师正站在天升台中央,穿着祈福的衣服,长相清秀,倒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
等到皇帝坐好后,魏公公喊道“吉时到”
台上的人便开始做法向上天请求旨意,国师卫邵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在胸前缔结阵法,然后卫邵睁开双眼,将发着白光的阵法抬手掷向了空中,阵法在空中光芒大作,就消失不见了,天空却猛然变了色,阴了起来,并伴着阵阵阴风,卫邵刺破了手掌,将带着鲜血的手掌盖到了面前的石墩上。
石墩像是一个孩子似得贪婪的吸吮着卫邵手里的鲜血,随着鲜血越来越多,石墩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暗红色,卫邵苍白着脸嘴里依旧振振有词,突然天空一记响雷,然后一阵接着一阵,一道雷比一道雷凶猛。众人看的心里只打颤,有心的人已经发现那些雷似乎都在朝着卫邵奔去,一道比一道长,一道比一道更接近卫邵。
终于,一道惊天响雷过后,众人都捂起了眼睛,因为他们看到一道闪电冲破云层,来到了地面上,击中了正在做法的卫邵。
这道闪电卯足了劲儿终于触碰到了地上在召唤他们的人,然后就快速的消失了,太阳露了出来,阳光重新照射着大地,好像刚才只是众人做的一场噩梦。
在看台上的卫邵,依旧站在那里,完好无损,双手结印,重新封印了那块石墩儿,卫邵的手也已经好了,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台下众人过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皇帝看着面色难看的卫邵道“国师,此番请示天意如何?”
卫邵心中不免吃惊,听到皇帝询问,卫邵说道“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皇上大可放心”
接下来,就是一些祈福的舞曲,卫邵坐在天升台上方看着下首的众人。
卫邵的家族世代传承国师一职,就是为了保佑邺朝的平安,可如今到了他的手里却是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卫邵眯着眸子,喃喃道“还是来了吗?所谓的魂族!”卫邵刚刚请求天意时,感受到了那股异于常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