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固是被人摇醒的。
他正在梦乡里做着皇帝大梦,刚刚说完“免礼平身”,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剧烈的晃动。
随着身体的这阵抽搐,当皇帝也变的索然无味……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昨夜和他共上九天的绝色小美人儿,耳朵里听到的则是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身旁的美人儿见他醒了,便不再推他,抬手指了指门口,小声道:“大人,管家已经敲门敲了好久了,应该是有什么要事找您”
苏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绝美的脸蛋儿,简单的披了一件白色丝袍,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
任谁做着春秋大梦突然被吵醒,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苏固没有直接开口叫门口的人“滚”,已经是很不错了。
刚一开门,便看到管家举起手又要敲门,苏固腹中顿时升腾起一股子火气,指着管家的脸大吼道:
“别尼玛敲了,再敲门都要被你敲下来了!什么事啊这么急,难道黄巾贼打进来了?”
管家此时哪里管的上惹太守大人生气的事,一脸焦急的回道:
“大——大——大——大人,刚刚有个当兵的突然来报,南——南城门外出现了一支不知道哪儿来的贼兵,正在攻城!据说敌人的攻势十分凶猛,叫您赶紧定夺对策!”
苏固本还有些困倦,思量着回了管家的话便回去继续睡。管家这句话一出口,瞬间惊的清醒了大半,眼睛更是瞪的滚圆。
我尼玛就是随便质问一句而言,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攻城?我这嘴是开过光吧!
心里这样想着,苏固嘴里下意识的确认了一句:“真的?”
老管家哪里敢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赶紧回道:“老——老奴怎敢骗——骗您?那当兵的还说敌人人数不少,攻势也厉害的紧,叫您赶紧想想办法。”
苏固又问了一个重要问题:“敌人现在打到哪儿了?”
“不——不——不知道啊!”
看来管家也被这消息吓的不清,本来说话挺利索一个老头,竟被吓成了一个磕巴。
苏固心知问他也问不明白情况。想着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去看看情况如何,也不至于稀里糊涂被贼军砍了脑袋。
正要迈步出去,才发现自己就穿了一件白色内袍。
苏固毕竟也是一郡太守,这种时候也不想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赶紧返回去穿戴衣服。
待穿好了官服,苏固扭着白胖的身材直接出了太守府。刚刚迈步出了府门,就见不远处一支灰头土脸的南郑军朝这边赶来。
苏固定睛一看,发现带头的人竟是陈调,心下一道不好的预感顿时升腾了起来。
陈调其实并不是正牌儿的守将。他原本是代苏固到城上巡视,谁知道他运气就是这么的好,巡个城门楼子都能遇到张鲁攻打南郑。
原先任命的守将是一个世家子弟,靠着走后门花银子的本事领了城门守将这个职位,哪里知道居然还真的遇上了打仗的事情。一见黑压压的敌人来攻,早被吓破了胆子逃了。城门一时间再无其他将领,无奈之下,陈调才兼职了城门守将的职位。
他死守了许久,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张鲁里应外合的战术。眼看再不撤退就要被敌军捉住,陈调只能选择暂且退避。想着先告诉苏固事态原委,再做其他打算,便奔着太守府来了。
所以才有了陈调刚刚赶到太守府,便迎头碰见苏固从太守府出来这一幕。
“大人,城中有贼军的奸细接应!贼军里应外合之下破了城门,此刻只怕已经攻下了城门。我们的主力都在城北大营,现在贼军已经进城,请大人速走!待赶到了城北大营有主力部队保护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自古以来为了防止士卒进城闹事,军队一般都被安排驻扎在城外,只留数千兵卒护卫四道城门。
当然,这是和平时候的规矩。若战争时期,数万兵马屯于城中也是正常。
坏事便坏在了这里,南郑并非前线之地,周围黄巾绝迹,大队的敌人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座汉中的郡城已经有三四年时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困扰,谁又能想到突然从益州来了一队兵马攻城?
苏固只做好了打刘焉的准备,显然没有做好被刘焉打的功课。
这才导致敌人都快杀到脸前了,苏固依然不知道是谁在攻城的结果。
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苏固也没了主意。陈调提议往城北大营去,他便点头“好好好”的听从了。
于是,在陈调和其手下的保护下,苏固一路望北而去。
夜幕笼罩着整个南郑城,此时张鲁张修的手下还没有控制南郑城城北地带,所以苏固一路向北逃窜,也没遇到什么阻拦的部队。
远处,城墙的影子已隐约显现来出来,大约再行个五六百米就是北门。
眼看着就要逃出城来,突然,夜色里缓缓出现了一支军队。
“反贼休走!既已经事败,还不投降?”
窜出来的军队一眼看到对面的人和自己穿着不同,又见苏固大白胖子的身材以及颇有威仪的官服,便知道这是司马大人重点交代的人物,捉了必有赏赐。
众人喊这句话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若苏固真的傻傻的投降了,也必然逃不过一死的命运。毕竟杀了苏固再肢解了他,领着他的残胳膊断腿换来的奖励,可要比活捉多上不少。
张修在破城的那一刻,已料到苏固会逃。略一思考,便派了数队人马专门守住其他城门,没想到真有收获。
苏固一看对方朝自己杀将过来,瞬间慌了神。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对方叫自己反贼?
自己堂堂汉中太守,还没有起事攻打绵竹,又岂是你们一帮“贼军”可以喊反贼的?
这些都是一瞬之间闪过的念头,现在时节逃命最为要紧。苏固左右一看,发现旁边有一个小巷不知道通向何处,一时之间再顾不上别的事情,转头便钻进了小巷子里。
陈调见苏固这番怕死模样,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但还是不忘对着苏固喊道:“太守先逃,我来阻截他们。”又扭头安排了身后两个守卫跟上去保护苏固,这才迎着杀来的敌人冲了上去。
两伙人瞬间交手,一时间刀光剑影好不胶着。
另一边,苏固东拐西拐不知跑了多久,眼见身后没人追上来,便停下脚步,倚靠在一家大户人家门口大口喘气。稍微恢复了一点,苏固左右看了一下,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逃到了主簿赵嵩的府外,心下顿时一喜。
这下有救了!
赵嵩是南郑主簿,对他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若见得他如此狼狈模样,必然不会不管他。
上前敲了三下门,等了许久见无人来开门。苏固心急之下,再顾不上管动静太大会暴露身份之类的事情,直接叫身边的两个守卫上去砸烂侧门,冲了进去。
如今满城风雨,主簿赵嵩家里也是戒备森严,这种时节有人敲门自然不能给开。
先前有人敲门,众人没有理会。但见敲门声停了后没多久,侧门“轰”的一声倒下。又见三个人夺门而入,一帮子护卫家丁还以为是贼人来了,也没看苏固和护卫身上的官服甲胄,冲上去便要砍死他们。身处后方的赵嵩定睛一看,却发现领头那人好生面熟。再仔细一看他身上的官服,便清楚了这破门而入之人的身份。
赵嵩赶紧跑上前阻止道:“都给我住手!”
一听这一声“住手”,苏固知道他的主簿就在面前。抬头看到赵嵩,一把拉住他的手哽咽道:“主簿救我啊!”
赵嵩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又哪里顾得上救他?
转念一想:若这次救了苏固,待日后驱走了这伙不知道哪里来的贼军光复汉中,自己必然因为这一次救他飞黄腾达,便开口道:?“大人,如今南郑城已经被贼军控制,不是久留之地。我们不若一起逃出城外,保下命来,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苏固和陈调本来也是这样打算。
后来发现四方城门已经落入敌人之手,根本逃不出去了,才阴错阳差逃到了他这里。
再者说来,就算是有办法逃出去,现在满街满城满天满地满处都是张鲁的军队,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跑得掉的?
想清楚这些,苏固绝望的叹气道“主簿你可能不知,现下外面全都是贼军,我们如果就这般逃跑,一定会被贼军抓住。”
赵嵩听完苏固说的话,竟轻声笑了笑,揖了一礼道:
“大人你可能有所不知,我是南郑本地人,从小便在这南郑城中长大。若说别个可能不懂,但南郑城的捷径小道还是清楚的很的。
我恰知府外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密道,可以从城中直通城外。大人你且在我府中等待,待我出去查看这条密道是否安全,再回来接您一起离开,您看如何?”
苏固一听这话,绝望的心里又燃起了一簇希望的小火苗,哪里还有其他想法?
上前一把握住赵嵩的手郑重道:“即如此,我的性命就交到主簿手里了,赵主簿你一切小心!我自在这里等你回来。”
赵嵩也郑重的点了点头,便带着几个侍卫家丁从破烂的小门出去了。
苏固呆在赵嵩家里,来回踱步度日如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转眼之间赵嵩出去寻路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苏固在赵嵩府上越待越害怕,越待越不安。
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赵嵩是不是被贼军抓住了?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贼军定然抓不到赵主簿。一会又想:赵嵩是不是投敌了,会不会正带人来抓自己了?又觉得赵嵩不像是那样的小人。又思量道:会不会赵嵩已经找到了密道自己逃了?
总这般胡思乱想,想的苏固心慌慌。呆在赵府中又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像等死一样。苏固有些讨厌这种一切都无法掌控的感觉,便唤来了陈调安排在他身边的一个小侍卫道:
“你出去探查一下情况,看看贼军情况如何,顺便看看陈先生和赵主簿情况。但行事小心些,别被贼军发现。”
小侍卫应声“诺”便出去查探情况了。
他大概只记住了前半句,忘记了那句“小心被贼军发现”。
小侍卫从小巷子出去,贼头贼脑的到处搜寻着,七绕八绕之间竟绕到了主道之上。一上主道,竟迎头碰上了一队张鲁军卒!
准确的来说,是恰好撞上了张修和他手下。
小护卫吓的掉头就跑,张修本没有发现他,但他这一跑顿时暴露了自己身影。张修一见这个南郑小护卫鬼鬼祟祟的样子,便知道这必然是一个斥候,是出来打探情况的。眼睛眯了眯,一挥手叫身后几个速度快的士卒追了上去。
不多时,小侍卫便被压了回来。
张修冷哼一声,一巴掌掴在小侍卫脸上
“说!是谁派你出来打探消息的!你要是告诉我,我免你一死,不然的话就把你丢到油锅里慢慢的煮!”
小侍卫本就是个软骨头,一听张修这话,顿时吓的脸色惨白。“砰砰砰”磕着头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太守苏固在哪里!”
张修眼睛一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自己搜寻了大半个南郑找不到的苏固,居然这样就落到了自己的手上,赶紧叫小侍卫带他去见人。
小侍卫在前面带路,张修在后面跟着,不出一刻钟时间,便找到了赵嵩家。
苏固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赵嵩回来,没想到最后却盼来了敌人。看着张修身边的小侍卫,顿时明白了情况。
自己被这个小侍卫给卖了呀!
张修毕竟也是呆在刘焉身边干了一段时间的人,又怎会不知道太守服长什么样子?
一眼看到对面那个大白胖子身上穿着太守服,瞬间便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迈开步子朝着苏固走了过去。
苏固身边留下的那个小侍卫却是个硬茬子,见对方地位最高的人率先走了过来,小侍卫发了发狠,举起手中的大刀朝张修砍了过去!
“逆贼纳命来!”
口中一声暴喝,小侍卫已经冲到了张修面前,眼看着就要手起刀落斩下张修的脑袋,突然,从张修身后急速爆射过来一支利箭!
箭头眨眼间便射到了侍卫的前胸,瞬间刺穿了小侍卫的皮肉,穿透心脏,又打穿肩胛骨,钉在了小侍卫的身体里。
心脏被人射穿,心跳立时便停了下来。迸射到心脏的鲜血,也随着伤口一股一股射了出来。
“嗬——嗬——”
小侍卫的喉咙在发不出任何声响。
“噗通——”
小侍卫的身体终于重重的朝前面摔去,膝盖一曲,跪在了张修的面前。一双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泽,显然已是死了。
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小侍卫,苏固吓的尿都出来了。
苏固不想死,直到此刻都还不想死。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到张修面前,“砰砰砰”的磕着头,口中哀求道:
“众位爷爷们不要杀我,我是汉中太守苏固,我……我还是犍为苏家的人,我再过几日就会带兵打到绵竹,当上益州牧,到时候……到时候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什么,到时候我封你们大哥做汉中太守!”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杀他是刘焉的意思,只以为又是谁起义打到了南郑来了。
张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攻下南郑的是谁?你可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败了?”
苏固自然不知,但是也不敢开口说话,他知道对方这么说肯定是有下文的
“我叫张修,乃是张天师的三代徒弟。但此次攻打南郑却和我祖师无关。此次攻打南郑,是益州牧刘焉的意思,你说说你,谋反这种事情都做不周密,居然轻易就被路过的刘诞知道了。你呀你,唉……”
张修这一声哀叹,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苏固听完这些话,一时间竟呆在了那里,连求饶都忘了。
原来……原来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刘诞怎么能勘破他的图谋?
他想不明白了,而且永远也不会想明白了。
张修高高举起了大刀,刀尖朝着苏固,猛力的劈了下来!
“不要杀……”
看到这阵势,苏固又哪里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是,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张修一刀便砍下了下来,苏固的脑袋也随着这一刀,“咕咚”一声掉到了地上。
脖子上,大动脉的血顺着横截面一股一股喷射出来,脑袋上,静脉的血则顺着断截,潺潺流了出来。
直到脑袋落地,苏固最后一个“我”字,才随着他嘴唇的闭合,说了出来。
张修将手中的大刀扔给后面的士卒,嗤笑的冷哼一声,对着苏固的“亡头”说道:“不要杀你?留着你和我怎么霸占这汉中呢?”
火把的微光照亮张修的脸。也将张修阴翳的表情,以及满是欲望的双眼映照出来。
汉中,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