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君在南雪莹进来之前,又倒了一杯茶喝掉,先润润嗓子,免得一会上火。
“属下见过郡主。”南雪莹一跨进门槛,她便迎上来恭敬行礼。
南雪莹面色看上去有些沮丧,瞥她一眼,径直越过去,坐到桌旁主位上。何清君见她连“免礼”两个字都懒得说,索性便当她说了,自己直起腰来,走到她面前站住,不是一直装模作样叫她姐姐吗?怎地不装了?
“何护卫,和亲的事,是你窜掇的吧?”南雪莹开门见山地问。
何清君暗笑,这就改叫何护卫,不叫姐姐了吗?当即抬眸,一副莫名其妙表情:“和亲,什么和亲?”
南雪莹深一口气,笑道:“原来姐姐还不知道和亲的事?”
这怎么又变成姐姐了?何清君茫然抬头:“属下确实不知什么和亲?谁要和亲?哦,是摄政王殿下与四公主吗?这可怨不得属下。”
南雪莹垂目沉吟,片刻后,露出温婉的笑容,轻叹:“妹妹这几日受摄政王之托,陪伴天晋太子到处逛逛,不知怎地竟被天晋使团定为与他们太子的和亲对象,妹妹一着急,说话未免有些无礼了,万望姐姐不要见怪。”
何清君忙道:“属下怎敢见怪,不怪不怪。”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不是摄政王与四公主和亲吗?怎地又变成了太子和亲了,属下糊涂了。”
南雪莹轻叹,抬起楚楚可怜的美脸,满眼乞求:“初始我以为是姐姐不喜我仰慕摄政王,又日日跟天晋太子在一起练剑,以为是姐姐故意窜掇太子和亲……”
何清君失笑:“郡主真是太抬举属下了,属下不过是摄政王的家将,既不敢过问摄政王的事情,更无能力窜掇天晋太子,何况和亲是两朝大事,岂是属下能说三道四的?”她说得确是实话,这亲上加亲的和亲,跟她没半分关系,一切都是令狐薄计划算计,她一个小小护卫,只有跑腿卖命的份,在那些眼高于顶的大臣面前,连壁景都算不上,更何况说句话了,人家正眼都不瞧她,几个时辰前在驿馆,刚刚才又有了次被鄙视的经历。
南雪莹掩唇轻笑,确实是太抬举她了,但也知道,和亲此事必跟令狐薄有关:“姐姐说的是,是妹妹误会姐姐了。”微微一顿,低垂着头,似乎有些羞涩:“姐姐,能不能……能不能跟摄政王说说,若天晋真要和亲,不要把妹妹指给太子……”
何清君道:“郡主有命,属下莫敢不从,但是属下人微言轻,摄政王未必会放将属下的话当回事,不过属下一定会在摄政王面前提及此事。”
“如此就多谢姐姐了。”南雪莹起身,从手腕上撸下一只碧玉镯子,笑吟吟地道:“那日听太后姐姐说,你想要我丢失的那支玉簪,想来手头有些紧,这玉镯子若是便卖了,倒是能值几个银子。”
说着将玉镯放在桌上,道:“姐姐若是推拒,就是瞧不上妹妹我了。”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回头吩咐婢女:“咱们走罢。”
何清君瞅瞅桌上的玉镯,晶莹剔透的,玉质极好,轻笑着躬身行礼:“恭送郡主!”
南雪莹在两位婢女的簇拥下,摇拽着走出去,看见令狐薄正坐在院内的小亭里喝茶,便急走几步过去,朝他行礼:“雪莹见过摄政王。”
令狐薄睨她一眼,淡淡地问:“郡主来养义宫找何护卫?”
南雪莹轻咬一下嘴唇,偷偷瞄他一眼,旋即低下头,道:“是。”
“你堂堂一个郡主找一个护卫何事?”
南雪莹突然在台阶下跪下,令狐薄抬了下眼皮,表情依然很淡:“郡主这是做什么?”
南雪莹仰头看他,语未出,泪先流:“摄政王,雪莹听说天晋使团有意让雪莹跟天晋太子和亲……雪莹斗胆求摄政王,不要将雪莹指给天晋太子……”可能远嫁真的戳中她的软胁,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梨花带雨的,煞是怜人。
令狐薄手指轻敲石桌,锐目扫过她的脸,问道:“听说?雪莹郡主倒是说说,你听谁说的?本王尚未听到此消息,你怎地就听说了?”
南雪莹哽咽着一怔:“摄政王尚未听到此事?”
令狐薄道:“郡主起来吧,这事本王都未曾听说,你求来何用?若是天晋真有此意,本王也不能做主,得跟众臣商议过后,才能答复他们,郡主求本王,不如去求建勇候,让他联合众臣在朝上反对此事。”
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南雪莹不禁豁然明白,她一听到此消息,立时忧心如焚,脑子便懵了,竟忘记倘若别国使团提出和亲之事,必是要在朝上议的,不是摄政王一人能做主的,只要大哥带头在朝上反对,并另找个女子和亲便是。
适才太后姐姐一听到此消息便赶着出宫了,想来必是去游说众臣去了。想到此处,心下一宽,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多谢摄政王提点,雪莹先行告退。”
令狐薄点头,轻挥手指,示意她离开。
待她走得远了,何清君从花树后转出,不解地问他:“千岁大老爷干嘛这样教她?岂不是平白给和亲添了些阻挠?”
说着看他一眼,她本来是要拿着玉镯去找他的,打算央他派个人将玉镯送回坤和宫,还给南雪莹,到了院里,却远远瞧见他正悠哉地坐在亭里喝茶,不禁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有闲情逸致跑到亭子里来喝茶?
瞧见南雪莹正在向他跪拜,突然省起,他定是听到太监大声通传南雪莹来找她,不放心,又不便贸然进屋,便在院子里等着,怕她在身份上吃亏。可是他怎么就忘了,她在江湖上混了五六年,本就不是处处需要保护的娇弱女子,能吃什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