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轻易就能让她心软、心动,几年前,她认识他,只觉得他太过完美,仿佛不是这尘世的男子,根本就是从瑶池仙宫误入凡尘的谪仙。
“你为卫国皇妃,我便做齐国皇子、璃王,若有朝一日一统山河,我亦要将你夺回。哪怕,违背生母遗愿,龙潭虎穴,只要能重新赢回你,只要你能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蓦地转身,双手落覆在她的双肩,目光相对,他是情动,她是纠结。
错过,是一种遗憾。
重来,是一种缘分。
他们之间,却没有重来的缘。
她是他的皇嫂,她已嫁作人妇。
“无垢。”她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唤出这个名字。
而他听到耳里,却是感动的、难忘的,这一刻的对视,仿佛又回到几年前的扬州,她与他一起玩耍、嬉笑。
浮光掠影,斑驳而去,那些美好的过往,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心,再不如从前那般唯他一人,现下她爱上的是另一个人。
曾经以为不会更改的心,在红尘沉浮之中原来也是会变的。
可向他道出实情,这有多难。他为她,已经牺牲了太多,甚至不惜违背生母的遗愿。像他这样世间完美的男子,本不需徒染一身的血腥、算计,但为她,他来了,他深陷在皇家风云的漩涡中。
但愿他能明晓,他们之间不再可能。
夕榕道:“无垢,我配不上你。忘了我!”
回不去的昨天,无法许诺的明天,她能做的,就是在现下做出正确的选择。
伤他,她于心不忍。
负他的痛,已然造成。
错肩而过,是他们注定的宿命。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哪怕这是残忍的,就算抹黑自己,只要他可以放手,可以重新开始,她亦愿意。
“出来很久,我该回去了!”她看到了他的痛,他的双肩在微微的颤栗,抖如风中的蝉翼。
忘了,也许对他们都是好的。
她不想再他第二次,唯愿他可以平静、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尚未出凉亭,已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样的紧,这样的不舍,他的脸轻柔的摩擦着她的脸颊:“夕榕,我懂的……你的不甘,你的痛苦,我全都懂的。你不想嫁给他的,可是你不得不嫁给他。他在拿孟府、思月楼上下诸人的命要胁你。你不爱他,你只是被迫跟她……”
她的心为之一怔,他一直都在静默地关注她。
只是命运和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当她爱着他时,他却恨着她;当她放下他时,他却释下了怨恨,唯留对她蚀骨的爱意。
夕榕挣扎着,她的每一分挣扎,换来的都是他不甘的拥抱,他逾不能放,甚至快速地捧起她的脸,细细的审视,痴痴的凝望,当他的目光落定在她殷红的唇上。
他的眼神那么期待,他的脸色如此孤绝,她终究不忍拒绝。他慢慢的俯唇,刹那间,他激烈地吻住她,任性而急切地迫他与自己纠缠,像失控的烈马,癫狂得令人惊怕,疯狂中溢满缠绵,迷乱里自有沉醉。
这是怎样的感觉?不似她熟悉的亲吻,宇文昊看似霸道、强势,实则温柔如水。而此刻的宇文旻如爆发的火山,强势得忘了温柔,像一团火焰落在她的唇上,捧住她的脸,逼迫她与他亲昵纠缠。
夕榕伸出双手,想将他推开,偏他不离反近,右手锁住她的下巴,左手揽在她的腰上。仿佛想用这不可抗拒的激情将她融化。
这一刻,时间停凝;这一刻,思绪停凝;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与她化成了一个人。那样缠绵着、纠结着,迷恋着……直至将自己唇舌间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嘴里。
夕榕气急,更加用力地推攘着。可他根本就不放却,继续与她纠缠。她狠劲在他的下唇一咬,立时血腥漫开,仿若一朵妖冶的血花绽放于纠缠的唇齿间。
“宇文旻,我看你疯了!”她喘着粗气,一张白脸气得通红。
他摸了一下被她咬疼的唇,看着修长手上的鲜血,妖魅一笑:“你咬我?”
“你……”(是自找的!)可她说不出这样的话,“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不该做这种事。”
“我以为你会喜欢。”宇文旻一脸无辜的表情。
夕榕摇了摇头,她看不明白,在她心里玉无垢是温润如玉的男子,可这会儿居然对她做这样的事。在他如玉俊朗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狂野不羁的心。
夕榕气得无语,过了片刻,才平缓心绪。道:“你怎会这么认为?喜欢?哼——”她摇了摇头,开始苦笑起来。
“难道不是么?”宇文旻的神色里掠过苦痛挣扎,还有无尽的茫然,“男人看到漂亮的女人,便会想着将她占为己有。反之,女人亦是如此。”就在夕榕准备反驳的时候,他吁了一口气,“当日,我去京城寻你,一气之下喝得酩酊大醉。待我醒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一个女人,一个大卫国尊崇无限的女人,一个未着一丝一衣的女人……”
他顾不得淌血的下唇,纵身一闪,望着她的脸,低吼道:“知道她对我做什么了?哼——那些个女人个个都该死!”
从他痛苦的表情里,夕榕已然猜晓。道:“别说了!”
“我被女人辱过,所以我懂得你的感觉。”他的目光定定的锁定在她的眼睛,仿佛要洞穿她所有的一切,“我们还真是一对,居然有着相同的命运。你没有配不上我,我的心从来都只有你,就如同你的心里一直都记挂着我……”
他用最温柔而犀厉的方法逼迫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剥离开来,直至将心灵深处最后的一抹坚强外衣也给扯去。
夕榕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觉得胆怯、可怕,她看到的是一双暴露无疑的目光,闪耀着欲望的光芒,张扬得不加丝毫的掩饰。而他用话,比他的眼神更狂妄:“我要你!现在就想要你!只有我们的心属于彼此,这怎么够?当然得更多。”
她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像是逃跑一般地离开。
怎会是这样?
是她从未认识过真正的他,还是他已经改变,变得这样的强势,这样的张狂,夕榕一路跌跌撞撞地奔离树林。
小河畔,兰香正在放马饮水。
夕榕牵过马,纵身上了马背,头也不回地往军营奔去。
正要进入帅帐,在挑起帘子的刹那,却见一袭战袍的宇文昊坐在火炉前,目光相对,她神色慌张,面容逾发的苍白无血。
宇文昊关切地问:“榕儿,你这是怎了?”
“齐昊!”她轻呼一声,劲走几步,依在他的怀里,不由自己微颤,不知是外面的天气冻得发颤,还是因为之前那一幕的失望与意外而害怕。
宇文昊捧住她的手:“去哪儿了,怎的这么凉?”他低头哈着热气,将她的凉手放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齐昊。”她极轻地唤着,“有一天,若是我们分开了,你会变吗?变得让我觉得陌生,变得让我觉着害怕。”
她莫名而伤愁地说出这番话,宇文昊却知,夕榕不是一个太过善于掩藏自己的女子。他静默地拥着她,鹰隼般的眸光一聚,问:“你见着三弟了?”
宇文旻到了军中,她定是不愿相对的。
他与她之间的一切,她都如数告诉给宇文昊,求的就是一份心安。
夕榕未答。
“从帝都来的人,之前都在帅帐吃茶,唯他只坐了片刻就离开了。”聪明如他,在他的面前,她似透明一般,根本没有太多的秘密。
宇文昊扶她在火炉前坐下,倒了杯热茶给她,夕榕捧在手里,又忆起在林间的一幕,她不晓得从何时起,兰香这个被宇文昊信任的宫娥,居然开始替宇文旻办事。也许,这不过从帝都一路过来后发生的改变。
哈庆步入帐内,手里捧着刚做好的馒头,还有两盘冒着热气的菜,问:“殿下、梦妃,且先吃些。”
夕榕摇了摇头,看着馒头便没了胃口。“我有些乏了,还是先回城罢。”
宇文昊道:“我令哈庆把小帐那边再拾掇一下,你先歇会儿。”
“不了。我还是回城吧!”夕榕固执地起身,满腹心事地施了个万福礼,蓦地转身,带着兰香往回城的路去。
瞧着一反常态的她,宇文昊抓着馒头未咬。
哈庆道:“梦妃这是怎了?这两日似有心事。她帮代芹寻着家人了,之前瞧她的样子很开心,不过是出去了一趟……”
宇文旻,玉无垢,他们是同一个人。
宇文旻不可怕,但玉无垢是她心中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
与宇文旻的相见,如同在她平静的生活里投下一枚石子,放了一枚鞭炮,他的声音是震耳欲聋的,他的出现非同寻常。
而宇文旻更能让宇文昊心有不安,也只有他能让夕榕难安,让她痛苦。
当年既给了她那千般痛苦,今日他还有何面目来纠缠,非得看她痛苦,他才肯罢休。
夕榕一颗心都在想之前宇文旻说过的话,讲过的事,他本可以在江南快活到老,只因她,他违背母亲的遗愿,回到了齐国皇家,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她的手落在唇瓣,那是被他霸道侵袭过的地方,心头有过惊怕,有过莫名的畏惧,更有着太多连她自己都道之不明的情绪。
温柔如水的宇文昊;热情似火的宇文旻。一个是她现在喜欢的人,一个是她曾经真爱的男子。
在这皇家,当真还有一份真爱么?红颜易老,恩爱易断,宇文昊是未来的皇帝,但他的爱从来都不是只属于一个女人。
他以“克妻、克女人”之名,暂且身边唯她一人,她亦说过,要他只她一人。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安宁。想的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会只甘于一隅风景,一树花开,注定了他的一生会环饶着无数的女人,而她不过那万千女人中的一个。
夕榕这般一想,心下就越发的难得安宁,那无尽的心事便一波波的袭卷而来,被宇文昊、宇文旻两人扰得不厌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