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猫。”
“奶猫?”
“奶猫!”
宇文时摇晃着突然低头沉默的唐心儿,担心地呼唤。
“唔……”
唐心儿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声线绵软,机械,虚无,“怎么了。”
虚无的红瞳瞬间撞进眼底,宇文时大骇!
自家奶猫上一秒还亮晶晶惹人喜爱的红瞳此刻竟然变得无机质,就好像,就好像……真正的SD娃娃那双空洞的亚克力眼球。
“奶猫!好好看着我!不对,烧鹧鸪,你不想吃烧鹧鸪了吗!马上就上了!”宇文时已经开始有些慌乱,可是,唐心儿的眼瞳却依然空洞得没有一点变化。
这声急促慌张的叫唤立马将周围的人惊了惊,纷纷停下各自的活动,不约而同看向二人。
“小糖人!”轩辕极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就想去拉唐心儿。
风羲予也回过神,灰瞳恢复成墨灰色。锁眉,凭借着天然的地理优势抢先揽着唐心儿转向自己,看到那双空洞的红瞳也是一惊,随即自己都不知缘由地双臂一收,就将唐心儿紧紧圈进怀里,抬起大手将唐心儿的小脑袋贴在自己的左胸口,轻轻顺抚,接着,用轻到有些缥缈,似从远古而来的声线唤道:“心儿,心儿,心儿……”
一遍,又一遍。
与先前宇文时的呼唤不同,这次的声音显然一声又一声地在影响着唐心儿。
随着轻缓而又似饱含某种力量的呼唤,蜷在风羲予左胸口的唐心儿眼睫微眨,红瞳开始重新染上灵动。
快速眨巴眨巴眼,亮晶晶的红瞳睁得大大的,唐心儿忽然发现她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一个玄青色的怀里,呃,玄青色?!
唐心儿一抬头,风羲予如落雪般的面庞就闯入视线,怔愣一瞬后,尴尬道:“大大?”
风羲予的目光柔了柔,那双墨灰的眼瞳直直地看着唐心儿,抬手揉揉唐心儿的脑袋,“嗯。”
嗯什么嗯哪?话说她为什么会跑到大佬怀里?难道,难道真的是她单身太久,以致于到了连这样的修仙大佬都要往上扑的饥渴状态了吗?!不会吧,现在明明是夏天!唐心儿成功被自己给吓到了。
“奶猫!”
宇文时一见人没事,就眼疾手快将人从摄政王怀里拉了出来,捧起唐心儿的小脸蛋仔细瞧了瞧,心头紧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松,“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唐心儿十分不解地眨巴着那双亮晶晶的红瞳。
宇文时也不回答,只是不知从哪里摸了一颗水晶玫瑰糖塞进唐心儿嘴里。然后毫无意外地看见某奶猫笑弯了眼,立马什么问题都抛到不知哪个九霄云外。
见人正主都没有再解说的意思,周围的人也没有哪个鸡婆地上去插嘴。懵圈地相视一眼后,该寒暄的继续寒暄,该吃吃喝喝的继续吃吃喝喝,很快又恢复成一片宴会该有的热闹。
只有轩辕极看着风羲予的眼神就跟甩大刀似的,恨不得把风羲予刚刚抱了小糖人的手给砍掉!
轩辕极用着完全与霞姿月韵背道而驰的速度冲到风羲予面前,恶狠狠道:“风羲予,你给朕差不多点!今天你必须接受朕的挑战!要是不接受,你以后就不准接近小糖人!”
一牵扯到唐心儿,风羲予的脸立马就变了,沉目看着轩辕极,“敢尔。”
鹿荏则是站在一旁近距离观看这波澜起伏的剧情,却从始至终生不出一丝玩笑的感觉,从亲眼见到摄政王把那位小姑娘抱进怀里,鹿荏就只觉得手脚冰凉,眼前一片暝迷,不,或许,她凉的不是手脚,而是心。
此刻,鹿荏又猛地被摄政王与轩辕皇两人之间电闪雷鸣的气氛惊到回神,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转眼看到另一边宇文小侯爷和那位可爱女孩之间仅有默默无言就令人觉得温馨不已的气氛,暗叹了口气,抬步上前。
“失礼了,敢问这位小姐是哪家千金?”
鹿荏行了个同辈间的礼,缓缓问道。
明明都行了礼还说失礼,古人说话就是奇奇怪怪的。而且,想问她的名字还不先自报家门。唐心儿将肉吞下肚,嘛,算了,看在这妹子是个美女的份上,她就告诉她好了。
于是倒也没矫情,习惯性地甜甜一笑,直接道:“不是什么千金,我叫唐心儿。”
鹿荏瞬间被那个笑容晃了眼,秀美的脸颊飘过一片可疑的红晕,真的好,好可爱。认知到这点,鹿荏忽然脸色又是一黯,难道这才是摄政王不喜欢她的原因吗?
怔了半晌,鹿荏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的,唐心儿?姓唐?鹿荏有些讶异地拿帕子轻掩嘴。
“你是唐老将军的孙女唐心儿?”
与鹿荏不同,唐心儿一听又是给自己的名字乱加前缀的家伙,撅噘嘴,顿时不想回答这妹子的话了。
以前在现代就是这样,见到个人就被说“啊,你就是时少的未婚妻?”这稍微还能接受一点,毕竟她以前是和时哥住一块儿的,被人误会也无可厚非。可唐老将军的孙女是什么鬼?她就是她,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往她名字前加赘述的好吗!
见人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鹿荏也十分有耐力地没有青筋,没有恼怒,更没有一口银牙暗咬,而是继续维持着一副大家闺秀应有的笑容道:“听闻唐小姐先前因身体缘故,从未能出席类似宴会,今日第一次来,想必有许多不适之处吧。其实七夕宴算一个比较轻松的宴会,女子还被特别允许能去御花园游赏,唐小姐,一起去看看如何?”
去御花园?又不是去御膳房,她才没兴趣。
“我不……”
“鹿大小姐,我也能去吧?加我一个如何?”
宇文时凑过来,按下脱口就是拒绝的唐心儿,笑道。
“这,被允许游赏的都是女子,恐怕……”
鹿荏很无奈,这宇文小侯爷怎么回事,她与唐小姐说会话罢了,这么着急插进来,莫非是怕她会伤害唐小姐吗。
“就因为都是女子才要叫上我呀!”
宇文时是谁?风流场所当饭馆进出的男人。一听这想要拒绝的话,思考都不用,就对着鹿荏抛了个媚眼,“我这片绿叶正是为了像鹿小姐这样的红花所存在的呀。”
不得不说宇文时那张玉树临风的脸还是很有卖相的,一个媚眼就成功让鹿荏的双颊红了红。
既然宇文小侯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况且宇文小侯爷的身份摆在那,她阻止不了,御花园亦然。
想清中利害,鹿荏重新扬起大家闺秀的标准笑容,“那小侯爷、唐小姐,这边请。”
另边风羲予和轩辕极闪电来雷鸣去,猛然间发现身边怎么空了?
转头看见乾清殿外远去的三道背影,也不继续掀各种暗潮了,起身追了上去。
这让坐在两人周围的王公大臣们狠狠地松了口气,尤其是邻座的花陆和盛国侯。
这两位杵这儿暗潮汹涌,搞得他们就连呼吸都恨不得融进地里去,别说动菜,就是动动眼珠他们都得三思再三思,免得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可能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场晚宴了。
还好还好,那两位终于走了,眼珠也可以乱瞟了,他们的下一次晚宴也保住了,感谢轩辕,感谢黎明,感谢苍天!
而同样坐在一旁的唐梁则平静得多,从惊讶地看着自家孙女被摄政王领进殿,然后被投喂、被搂抱、被邀走,除了至始至终的注视,便没有一句多话。
其实,先不说花陆和盛国侯与手握兵权的唐老将军无可比之处,对于唐梁而言,相较自己的脑袋,他更担心的是自家孙女未来的归处,毕竟,他,终究是老了。
三三两两的交谈声和众大臣急求解释的眼神让最上首的太后顿时万分无奈,皇儿怎生还是如儿时般任性,竟不管不顾将百官公卿丢在这里,独自离席。也不知那红裙小姑娘是哪家孩子,没见长得有多倾国倾城,怎生就能挑起摄政王与皇儿间保持至今的表面平和?
太后扶额完了,也还是不得不给自家皇儿收拾烂摊子,更加优雅地扬起笑容,说着一些大家继续吃喝玩乐呀,不用理我家熊孩子啊,哎呀,司徒大人最近身体还安康吧?哦呀,夫人家里又添新丁了吧……
于是,皇帝不在这件“小事”很快就在太后极其熟练的热情煽动之下,以及百官公卿的心照不宣之下被众人抛之脑后。
……
御花园。
奇石罗布,佳木葱茏,楼榭衔水,古木遮阴。
“时哥!快一起找找看,有没有我?”
唐心儿低着头在脚下石子甬道的各异图案里找猫。
据资料记载,清代的御花园通道上,有以各色石子砌嵌而成的不同图案,人物、风景、花卉、建筑、飞禽、走兽等等等等,而他们现在正巧也走在一条花石子甬道上,所以对那位鹿荏不是很感兴趣的唐心儿正在试图偏离游赏的主题。
宇文时一听,揶揄道:“就你这品种,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哪能在这儿?”
唐心儿斜眼,就知道这男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貌似这也没有你的一块儿!”
“那必须的,哥多高级呀,Russian—Blue,哪能随随便便镶在地上让人踩?!”宇文时双臂环胸,步子踏得十分自得。
被两只落在后面的鹿荏,“……”
鹿荏这会儿真的有点想咬碎银牙了。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如此……不循礼法。明明是她邀请他们来,应该算是东家,可现在他们这为客者把她丢在后面不说,还自顾自对着地上的石头图案玩乐笑闹起来……
呵,真不知道这么大晚上他们是如何看见地上的图案的!
好歹她也学了十几年的内宅之事,面对各种刁钻的腌臜事应该绝对算得上是游刃有余,可眼前这两人,简直,简直!从来没学过脏话的鹿荏无以形容。
可鹿荏觉得,她要是再不上去说两句,恐怕再过一会,那两人真的不会记得后面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鹿荏极尽全力地保持自己的教养走上前,再极尽全力地无视那死要凑过来听一耳朵的宇文小侯爷,温婉道:“唐小姐,说些别的怕是你也不喜听,我就直说了,你与摄政王是何关系?”
这般直接的问法,对于鹿荏这种常年浸淫于内宅之间的人是很稀奇的,也可见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鹿荏也真是有些被自己逼急了。
鹿荏至今犹记,她曾读到的一则史料——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这是一位皇帝留下的深意,可她,并不相信。
刚不可久,强极则辱这倒是明白,《女戒》中就有言,女子应卑弱第一,可鹿荏不明白,情至深处,怎会不寿?难道她满心的情意还不足以换来仅仅一生的相守吗?
唐心儿哪能知道鹿荏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要问她和大佬什么关系?本来是没关系的,不过因为一个廷尉家的女儿送了面镜子,于是就有关系了,现在是她和时哥的大佬,他们可就仰仗那位大佬心情好能把古镜还给他们呢!
不过这些,她为什么要告诉这妹子啊。
顺手从旁折下一支玫瑰在指尖把玩,唐心儿眨巴两下红瞳,笑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