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干什么！我在向你揭露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啊，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更上一层的世界，我们才是真的作为一个封闭的个体在运动！而你们，你们只是时空节点在变化，懂吗？每个时空节点都对应着N多种元素，时空节点像水波一样传递变化，这才是你们运动的本质。”
“像水波那样？”
“是啊，水波，塞音抠塞音！”方艾用手比划着正余弦函数，敬业程度堪比高中数学老师。
“为什么同学会这样想？”
“因为我是主角啊，我来自你们上层的世界！”方艾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现在连自己看自己都像只百米冲刺的树懒，不过憋了这么久终于能找个人说出来感觉真是蛮爽的，就算是树懒一年也得有两回下树的时候。
“橘子只是想让同学清楚一点，那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进行的所有对话都是要作为实验记录拿来分析研究的，所以请同学认真对待橘子问的每一个问题。”
“呃——”方艾心里一沉，自己别是一时兴起说了什么万万不能说的话吧。
“同学刚刚说的话很有意思。”
“你觉得有意思？”
“嗯，同学好像提出了一种截然不同又逻辑自洽的解释世界的方式。”
“呵呵，我瞎想的……”方艾赶紧刹车。
橘子若有所思的模样方艾心里有点发慌，万一自己一番话让NPC觉察到自己是人造物了怎么办，到时候NPC联合起来反击玩家，那岂不是要黑客帝国了！想到这儿方艾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借口把眼前的话题搪塞过去，毕竟自己可不想当那个始作俑者，最好连一丁点的可能性都别有，锡安联军什么的千万别找我。
“同学好像说了很多题外话。”
“你想知道什么就直说吧，我告诉你就是了。”方艾长舒一口气心说好险，幸亏没抓着刚才的话题不放。
“橘子想知道有关同学的一切事，越详细越好。”橘子翻开一本厚厚的笔记，旋开钢笔的盖子在纸上点了点。
“嗯，你问。”
橘子先喝了一口水，向前探了探身子试探性地举起手牌：“同学能感觉到哪些情感？”
“这是什么问题？”方艾立刻警觉了起来，因为自己那个尚未记录在册的驭力就和情感有关。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觉察到方艾情绪的波动，橘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喜、怒、思、悲、恐五样情绪我一样不缺都能感受得到，怎么了？”方艾感到内心某处受到了强烈的冒犯，甚至觉得橘子是想把某种子虚乌有的病症强行扣在自己的头上。
橘子连忙摆手解释道：“橘子问的不是心情而是感情，像亲情、友情这种。”
“所以医生您想让我感受不到哪一种？我配合就是了。”
“橘子不是强迫同学说谎。”
“不不，我自愿的，我乐意帮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这样对你对我都方便。”
“同学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情感方面有异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我自认为以一个普通人类的标准来看还挺正常的。”方艾从未回答过如此愚蠢的问题，那感觉如同被人逼着吞下一只蛤蟆。
“同学是不是有时候对外界刺激缺乏情感反应？就比如像谈及生死这种严肃的话题时内心毫无波澜，即使生活遭遇大喜大悲也能泰然处之，对新鲜事提不起兴趣、对周围人漠不关心，一个人待在封闭的空间里就希望能一直待下去……”
后面的字方艾已经看不清了，因为自己大部分时间的情感状态都被橘子言中，简直和自己解释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异曲同工。
“橘子怀疑同学患有情感淡漠症。”
被人看穿的滋味并不好受，方艾想要辩解，然而一阵无力感却由内而外席卷全身，心瞬间坠入无底深潭。
“橘子不是故意揭短，而是真心想帮同学走出来。”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诊断的？”
“因为橘子的驭力，橘子能拷贝别人的心情。”
“什么？拷贝心情？你是天启？”
“嗯，不过不可以主动触发，和同学的绘忆一样，是一个被动的过程。”
“也就是说我的心情会传染给你？”
“嗯，比如像伤心、抑郁这种。”橘子又在纸牌后面补了一句，“从同学进门开始橘子就感觉到了，前几天也是。”
“呵，我承认今天是心情有点不好，但前两天都还挺正常的啊。”
“不，橘子能感应到同学的情绪是负面的。”
方艾忽然把脸凑近了：“你……能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不？”
橘子用手语问：“什么意思？”
“就是别人看不见，只有你能看见的东西。”
橘子摇头，又有点生气：“请别转移话题。”
“嗯是。”方艾长叹一口气，白激动一场。
“同学要相信医生。”
方艾苦笑：“呵，真想帮我的话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大家心照不宣自然就相安无事咯。”
“因为橘子是心理医生。”橘子在纸上刷刷地写着，“橘子能感觉得到同学背负了太多东西，很累。”
那工整的字迹透过方艾的眼眸贯彻心底，像一股清冽的水流要强行将心里积累的污垢荡涤干净。方艾并没来得及设防，那股突如其来的清流几乎快要得逞了，然而就在刚要闯入的一瞬间却遭到了心的强烈抵制。
“别太自以为是了，我的心情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呢。”
“对不起……”
“停！”方艾忽然像换了一个人，像是原本摞累在心头的积木被人忽然抽去了支撑重心的那一块，轰然倒塌的同时却又莫名痛畅。方艾瘫坐在皮椅上喘着粗气，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见。”方艾起身离座，迈动着僵硬的脚步走向门口。方艾推门而出，又在铁门即将关闭的一瞬偷偷瞥了一眼那个灯下独坐着的女孩，但因为光线太弱所以并没能看清后者脸上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