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索罗也穿戴整齐,两人推门出去,跟着那个狱卒模样的家伙继续往上走。
到了海上一层,方艾激动得不得了,眼看着入狱那天通过的大门就在眼前,两个多月以来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就是这一天!过了那扇门就是长桥,如果正好有一艘伪装好的船等在外面,那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从小门到大门,二十米的距离把方艾折磨得心急火燎的,全程灯火昏暗,越靠近门把守的狱卒就越多,那一杆杆长枪再配上一张张晦暗不清的脸,仿佛一有异动就会拿子弹招呼过去。
显然狱卒已经发现了方艾等三人,幸而没有一个上前盘问,七八个狱卒雕像似的立在两侧,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真没觉察出异常。
就在三人离门仅有几步之遥时,一个狱卒忽然伸手阻拦:“通行证。”
方艾早就心跳过速了,一听这话更是暗叫不好,通行证啥的我可哪有啊!完了完了,太君别开枪,我自己去宪兵队报到。
索罗上前一步,掏出两张证件递过去:“我们俩的。”
狱卒接过证件简单扫了一眼,又双手递还回去,索罗也没说什么客气话,拿过来直接揣进兜里,方艾心中一阵窃喜,原来这个检查的也是自己人,不知是卧底还是被收买的。
“来,抬胳膊。”狱卒开始搜索罗和方艾的身。
似乎对这一套流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索罗一边配合着还一边跟狱卒唠闲嗑:“外面天气怎么样?”
“现在还算晴朗,太阳出来以后就难说了,”狱卒搜完上身又蹲下搜下身,“您对这一带比我熟,要打听也是我打听您才是。”
索罗干笑两声:“哈哈,冰海气候本就多变,有时候我也猜不准。”
狱卒瞥了一眼方艾:“这位是?”
“我新收的小弟,”索罗一脸嫌弃地介绍,“没什么真本事,就说话还算中听,留他做个小跟班。”
“嗯,能捋顺您的虎须,也算有前途。”狱卒拿方艾当幌子,实则是要拍索罗的马屁,听着像吹捧,仔细一品又觉得味道有点不对。
“别这么捧我,有人可要不高兴了。”索罗伸手往上一指,又顺势捋了捋头发。
“是啊,”狱卒冷笑,“您得多加小心,海崖可已经变了天了。”
索罗也冷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年了,我什么时候怕过。”
“是,您胆大包天,什么也不怕。”说着狱卒从身后取下两个铁脖圈,一个5000号,一个5025号,分别扣在索罗和方艾的脖子上。
“好了,慢走。”狱卒摆出请的手势,身体退回阴影。
“嗯。”索罗上前两步,不再理会。
狱卒向身后一招手,只听得一阵机械运转的隆隆声,厚重的石门缓缓旋开,月光从两扇门的缝隙间流淌进来,照亮幽暗的监牢。
整个盘查过程周围人都能听到,可那些个雕像们却一个凑热闹的也没有,方艾心说这纪律倒是够严明了,就是脑子有点不灵光,外人都在眼皮底下搭台唱戏了,一个个的都还跟木头似的没点反应。
石门只开了一道缝,待到方艾三人尽数通过,又吱呀呀地关上了。
长桥尽头果然停着一艘船,那狱卒模样的人两手揣兜往前走,索罗和方艾一前一后紧跟着,这时天还没亮,蓝黑的夜空像块望不着边际的幕布,明月繁星都挂在上面点缀着,幽远又自然。
一路上方艾脚步都是飘的,对于一个被关在幽闭环境里长达两个月的人来说,外面的一切都新奇且美好,就像将要憋死的时候忽然续上了一口氧,快要饿死的时候被施舍了一碗饭,方艾情不自禁地开始感恩,感恩星星、感恩月亮、感恩大海,甚至感恩吸进自己肺里的每一缕空气,总之看见什么就感恩什么,像个矫情的诗人。
百米长桥上空无一人,方艾跟着前面那两位一路走到尽头,攀着梯子上到甲板,只见船上正有人三三两两地忙着什么,大清早的就已经有了活氛气儿。
“我先去忙了,老大。”穿着狱卒装束的那人冲索罗请示了一下。
索罗点了下头:“去吧。”
待到那人走后,方艾跟着索罗继续在甲板上漫步,海风吹在脸上又湿又冷,幸好穿的够多,否则保准冻得直打颤。
两人来到一间矮小的舱室,索罗猫腰进去,方艾也跟着跨过门槛,里面有个黑瘦的老头在烤火,火上架着一只铁壶,不知是在烧茶还是热酒。
“黑伯,早啊。”索罗冲那老人家打了声招呼。
黑伯一抬眼看见索罗,显得很是高兴:“呦!早啊老大,饭吃了没呢?”
“没吃,这个点上哪吃过饭!”索罗笑道。
黑伯冲索罗招了招手:“那正好咱拼一桌!顺便陪我喝两杯。”
“行,那敢情好。”索罗在舱室边上寻见个地方,兀自坐下。
黑伯瞥了一眼方艾,转脸问索罗:“这小子是?”
“他叫切嗣,两个月前收的马仔,总嚷嚷着想出来,这回我就把他带出来了。”索罗四下打量着舱室里的变化,随口向老人介绍道。
“奥他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黑伯恍然大悟,又对方艾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可不就是他么。”索罗皱着眉头,满脸写着“朽木不可雕也”。
黑伯点了点头说:“行,里面凿石头哪是人干的活,像他这样的干巴瘦,要没有你拉一把,早晚得把命搭里头。”
“哈哈是,还得慢慢磨。”索罗用脚踢了下方艾的腿肚子,示意后者赶紧找地方坐。
方艾不清楚状况也没敢吭声,只好找个远离索罗的地方盘腿坐下。
黑伯冲方艾呵斥道:“你这小子,可得好好说声谢!要不是他啊,你的屁股恐怕早被海崖的狱卒给打开花了!”
“嗯?”方艾被这素不相识的老头给斥责懵了,按理说他带我出来我是欠他的,但之前他一直都在整我啊,顶多算两两相抵,还有什么可谢的?
“你小子不知道?在海崖挖山的囚犯每天都有硬性指标,你自己想想,凭你那两下子能达标么?要是没有老大替你从中周旋,早有你好受的了!”
方艾暗吃一惊,想不到这臭屁老大如此好心,居然学**做好事还从来不留名?之前方艾还纳闷呢,寻思着为什么自己偷摸划水没人问责,而法利亚他们却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是被臭屁老大贴了护身符。
“呃,谢、谢你。”方艾磕磕巴巴地来了一句。
索罗一摆手:“算了吧,要谢你得谢所有人,挖山的指标是按组完成的,谁跟你一组谁就倒霉,我没那个功夫天天替你降指标,只能让摊上你的兄弟们多受点累。”
“奥。”方艾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早知道应该挨个谢谢人家,现在自己一个人逃出来,法利亚他们还得留在海崖不知呆多少年,没准临出来时那会儿可能真就是最后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