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女孩道别后,方艾左手牛奶、右手年糕,在长街上步履匆匆,一路无话,径直奔向家门。
一听钥匙开门的声音,可可就立刻蹦了过来:“年糕呢年糕呢?”
“这儿呢。”方艾把纸兜往茶几上一放,上楼换衣服。
“买了几个?”可可一边扯着纸袋一边仰脖问。
方艾上了楼梯头也不回:“六个,我四你二。”
“不行!我要吃三个!”可可的声音穿透地板。
方艾吸了一口气刚想喊住手,转念一想算了吧,自己现在可是身有神秘力量的超人,余生只当以维护世界和平为己任,区区一块年糕算什么!想到这儿方艾不紧不慢地脱掉棉衣,穿个睡袍愣生生穿出了披风的感觉。
这时可可又在楼下喊:“再不下来我就吃光啦!”
“你敢!”方艾披着睡袍“噔噔噔”跑下楼,见了可可不容分说,一把夺过纸袋。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袋子里还剩四个,可可手里拿一个嘴上咬着一个——呼……这鬼丫头今天还算有点良心,要放在以前,她说吃三个那就无论如何也要吃上三个,就算一时吃不完,也得拿舌头先舔了以示霸占。
“你不生气?”可可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方艾。
“我?我生什么气——”方艾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揪出一个年糕仔细检查,“你往上面吐口水了?!”
可可一脸无辜:“没有啊,我已经拿了三个了。”
“你现在吃的是第二个?”
“嗯嗯。”可可点头,咬到一半的年糕豆粉哗哗直掉。
哦原来是那卖年糕的女孩多给自己拿了一个,靠,亏我还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小馋猫知道孝敬她哥了!唉,既然木已成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可可将信将疑地问:“真不生气?”
“呵,我这么大方的人,怎么能因为一块破年糕和你动、动气呢!”方艾伸手打掉那只朝着纸袋缓缓靠近的小手,可可皱眉怨恨地剜了方艾一眼,荧光点从绿色突变为红色。
目光掠过可可额头上的荧光点,方艾心里猛然一颤,我靠我懂了!难道荧光点的颜色指代的是情绪?有可能,很有可能!
想到这儿方艾一把夺过可可手里的年糕,整个塞进了嘴里:“我四你二。”
果不其然,荧光点更红了!
可可又惊又气:“你居然抢我吃的?!”
“怎样?”方艾把纸袋扎起来举过头顶,任可可怎么蹦跶也摸不着边。
“限你三个数把年糕给我,不然我可要哭了!”可可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直打转,荧光点色度开始向蓝色转变。
实验完毕,原假设正确!方艾激动得像刚刚完成了一项伟大假设的伟大验证,打开装年糕的纸袋拈起一块在手里,其余的全扔给了可可:“都给你都给你!”
“你……没事吧?”可可原本就要淌眼泪了,又被方艾打了鸡血似的模样给吓了回去。
“没事儿!”方艾大手一挥,飞也似的跑上楼去。
关门、锁门、拉窗帘、开灯、拿笔拿纸,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面对空空如也的白纸,方艾脑子里只浮现出一行字:假说-演绎法,想当年孟德尔就是通过先猜后推才终于得出了两大遗传定律,现如今我方艾要如法炮制,破它荧光图的奥义!
方艾平铺草纸正襟危坐,气运丹田拔开笔帽,“嗬”地一声笔走龙蛇,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五边形。
记得刚才抢年糕的时候荧光点红色色度坐地飙升,如果各顶点数值代表的真是情绪的话,那第四点就代表怒气?想到这儿方艾犹豫着在第四点旁边标注:怒气,红。
回想那个卖年糕的女孩蓝色度一直高得出奇,而可可被自己欺负的时候蓝色度也是持续增加,难不成蓝色表示怨气?不,那个卖年糕的女孩娘亲摔断了腿,当时的情绪应该概括成伤心才对。
怨念加悲伤,这俩捏到一起能是什么情绪?方艾左右斟酌最后提炼出“悲怨”二字,再结合对应荧光点的颜色,方艾在雷达图第二点旁边标注:悲怨,蓝。
还是那个卖年糕的女孩,被安慰两句荧光点的颜色就由蓝转绿,所以绿色表示高兴?有可能吧。
方艾又想起来那个黄色荧光点的大爷,他一个卖牛奶的NPC能有什么典型情绪?看不出来啊……方艾晃晃脑袋在第一点旁边画了个问号。
剩下最后一个点方艾也没辙了,从发现荧光雷达图开始一直到现在也没碰到有灰色荧光点的人,没依没据的,瞎猜总不是办法。
有了!方艾忽然灯泡一亮,计上心头。
“可可!快上来——”方艾拖着长音召唤神兽。
可可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干嘛!”
“先把年糕放一边,”方艾用手拢音对准地板,“上来讨论一下中午吃啥——”
话音刚落方艾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唉小P孩就是好骗……方艾很是满意地走到门口,等脚步声离得够近了就潇洒地一拧门锁把人放进来,翩翩举止活像个手提红布的斗牛士。
“我要吃肉!”可可见面就来了这么一句。
“别着急,先坐下。”方艾指指床铺,转身的同时顺手关上了门。
乖乖坐到床上后,可可的声音又开始发嗲:“哥我想吃肉肉,咱们都好久没吃肉了……”
“好好好,吃肉吃肉。”
一听这声音方艾就直起鸡皮疙瘩,别看这小丫头盘坐在床上就不大点,一谈起吃的马上就摇身一变变成洪水猛兽,要是顺着她来,想吃什么买什么,那就等于往一个无底深坑里填土——可光懂这些道理有什么用,这小丫头真要卖萌耍起赖来,自己还是顶不住啊!
“我要吃牛肉、羊肉、猪肉、鱼肉……”可可一边列愿望单一边掰手指,荧光点颜色越发逼近黄色,且色度迅速加深。
“行行打住快打住!”方艾赶紧上去喊停,心说我的小祖宗诶,你这十根手指掰下去咱家怕是要倾家荡产。
“怎么了?”
“只能选一样。”方艾伸出一根手指,顶点的数值立刻止住了。
哦原来黄色和雷达图顶点代表的是欲望,方艾诡秘一笑,心说你可真是我的吉祥物,如此一来,荧光图的玄机就被我解开五分之三了。
“那——狗肉!”可可犹豫了一秒立刻决断。
方艾嘴角一抽,大力摇头。
可可转了转眼睛妥协道:“猫肉?”
“哎你能不能正常点?”方艾脖子都快摇断了,“咱家起灶不能光看你想吃什么,得先看我会做什么!”
“那我们去外面吃小饭桌吧!”可可一脸兴奋。
“不行。”
“为什么?”
“它……不健康。”方艾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口气像极了那些现已当爹当妈的人。
唉,当爹当妈就等于做牛做马,想当年自己也是总吃外卖的追风少年,哪成想风水轮流转居然转得这么快!谁不想顿顿下馆子,还不是因为家里现在只见出账没进账。
可可眨眨眼睛纳闷了:“不健康为什么那么好吃?”
“就因为它好吃所以才不健康!想吃什么哥宁可学着给你做。”方艾也想换点别的词,可实践证明说教小屁孩果然还得用祖传的那一套。
“好呀!”可可双手合十作祈祷状,“我要吃鲨鱼!”
我靠你是怎么觉得那玩意儿能吃的?真把鲨鱼拎过来谁吃谁还说不定呢!方艾双手合十作阿弥陀佛状:“我觉得煎带鱼不错……”
“不,不吃鱼。”
“那咱吃什么?”
“恐龙!我想吃恐龙!”
“不,你不想。”方艾苦口婆心道,“科学研究表明这个恐龙肉啊,它和鸡肉的味道其实是一样滴,哥给你整个小鸡炖蘑菇。”
“或者羊肉也不错?”
“那就一言为定!”方艾赶紧伸出右手,生怕这小祖宗下一秒又变卦。
“嗯,”可可郑重其事地与方艾握手缔约,“一言为定。”
方艾看到荧光图上久久黯淡的第三点亮了起来,轴长从11一下子扩展到了40,荧光点开始变绿。
行好我知道了,有肉吃就升高,那绿色加第三点肯定就是国民幸福指数GNH了——这么说刚才大街上居然一个自我感觉幸福的人都没有?呵,一群NPC起床气倒不小。
“好了自己玩去吧!哥忙完了就去给你买肉。”方艾伸手揉揉可可的脑袋。
可可趁机拉住方艾的袖子:“你陪我玩!”
方艾两手举过头顶:“我得继续算账呢!”
“那我帮你算吧!”
“当真?”
“嗯。”
“好,勇气可嘉!”方艾抽出一张草纸开始画表,“算账之前哥先教你玩个特别好玩的游戏。”
“好啊好啊!”
“你等等。”方艾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两分钟后把一张九九乘法表递到可可手里,“喏,送你了!”
“这怎么玩?”
“得先把它背下来,然后才能玩更高级的。”方艾苦心孤诣诱敌深入,“这东西有口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五七三十五、六七四十二、七七四十九……八九七十二、九九八十一,一遍一遍念,念多了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好吧。”可可把纸铺在床上埋头苦背。
偷瞄到荧光图上平稳上涨的怨气值,方艾呵呵一笑心说别怪我狠心,哥这也是为了你好,俗话说早撞南墙早回头,今日为兄如此做,就是盼你将来早识时务,莫要在数学这条路上渐行渐远——
只见可可的悲怨值停滞,转眼间怒气值开始上涨。
“哼!一点都不好玩,我不陪你玩了!”可可跳下床推门就跑。
唉看来是为兄多虑了……方艾摇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在草图上,在顶点标注“贪欲,黄”,在第三点处标注“幸福,绿”,嗯,现在就只剩下第五点还没被破解了。
五种情绪,把人的情绪分成五种,这怎么分呢?
方艾忽然想起老中医的一句口头禅,好像说什么喜伤心、怒伤肝吧啦吧啦的,哎别说好像还能顺着背出来!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背出来了!等等,喜怒思悲恐,这不正好五种么!方艾连忙和自己画的草图对照,心砰砰直跳。
“喜”对应幸福感,“怒”对应怒气值,“思”对应什么?贪欲?“悲”肯定是悲怨,那就只剩下一个“恐”了。
方艾把“恐惧”二字写在第五点旁边,还差一种颜色。
偶然瞄到桌上那张“天启驭力表”,方艾立刻想起五元素一说,五种元素、五种颜色、五种情绪、五项数值,看来“五”是构架方舟的核心数字。
如果方舟策划师是个稍微敬业一点的强迫症,那就绝没有参差不齐对不上的道理。
方艾颤抖着手,把最后一种颜色“灰”写到第五点“恐惧”旁边,五角雷达图首次拼全。
“呼……”方艾瘫在椅子上,像治好了强迫症一样浑身舒爽,管它有什么用呢,爽就完了,做微积分大题也好像没什么卵用,但做出来了就是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