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道道还冒着热气的菜肴被舒尔小心地端上餐桌，扑鼻的香气刺激着兄妹俩打结的肠胃。可可端碗起筷就开始狼吞虎咽，方艾望着那狼狈的吃相满脸无奈，心说外人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你这么一来让我和人家说话怎么能有底气啊……
一直等到舒尔也开始动筷方艾才拿起碗筷，就近夹起一块烧土豆放进嘴里。
“唔……”
喔！我的天！这口感、这味道，简直和家里的没差啊！地道的中餐风味！还有一旁的土豆烩羊肉明显是英国菜品，可丽饼卷煎蛋火腿又像是法国菜！方艾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名叫“舒尔”的女性角色，并习惯性地去猜测她在现实中的身份——
天才厨师？美食家？或者是附加了神厨属性的NPC？现实世界里即使是米其林大厨也只专长于某种菜系而已，而此时自己面前的这一桌菜却几乎囊括了半个世界！不可能吧，普通人怎么可能对做菜有这么深的执念，比起厨艺高超倒更像是收集癖……果然不像是玩家扮演的角色。唉算了，在这糟心的世界里能有人给自己做饭吃就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再说游侠还欠自己一大笔精神损失费呢！这一桌饭菜就当是系统给自己的一点小补偿好了。
“怎么样？”舒尔很是期待地问。
“还、还可以。”
记忆里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此时的方艾也顾不得形象了，索性左手拿勺右手拿筷两手并用双管齐下，一勺子接一筷子地把饭菜往嘴里塞。
“呵呵，慢点。”舒尔的笑声很轻，笑了一会儿又恢复严肃：“我年纪比你们都大，所以日后呢你们可以喊我一声我姐姐。”
听到“姐姐”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方艾的内心本能地拒绝：“称呼什么的无所谓，没准你只是个会做饭的NPC……”
“我是——什么？”
“呃，”
不经意间竟说出了心里话，方艾下意识地捂嘴，可转念一想又有何不可，就算对方听不懂那么自己也顶多只是被当成个说疯话的傻子而已，可万一这人也是和自己有着同样境遇的玩家呢？或许这些菜谱就来自现实中未被封存的记忆，什么也不说岂不等于坐失找到难友的机会？想到这里方艾停下手上的动作，用饱含蕴意的目光直视舒尔的眼睛：“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嗯？”舒尔微微皱眉，不解其意。
见舒尔的反应，切嗣颇有些失望地靠回椅背，又忽然直起腰再次试探道：“那——资源战争？”
舒尔莫名其妙：“什、什么战争？”
“唉，没事了。”方艾轻叹一口气，心想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和一个路人角色提起这些！对方分明看起来就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对了，你们还没介绍自己呢。”舒尔单手托腮，循循善诱。
“我们姓莱茵，是亲兄妹。我叫切嗣，她叫可可。”方艾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回应道。
“哦，莱茵一家。”
方艾赶紧摆手：“低保户，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低保户？”
“那个——就是入不敷出的意思。”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们，或许多个人出力生活就会好过一点。”
“呃，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方艾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呢我们自然很感激，但家父临走时留下的财产并不多，即使省吃俭用也勉强只够我和妹妹生活，所以——”
方艾顿了顿，将可可的小脑袋拉出了饭碗。意识到了气氛的严肃，可可依依不舍地放下小碗，抬起清澈的眼眸望着舒尔。
舒尔笑了：“意思就是逐客令咯？”
“是，还和之前说的一样，我们只能留你在这儿待一晚。”方艾回答得很干脆。
互不亏欠、互不亏欠……此时方艾满脑子里就飘着这四个字：互不亏欠。互不亏欠是一架正好端平的天平，如果一旦天平失衡或者稍微偏向了哪边那么自己都绝对没法把逐客令说得如此淡若止水。
“但如果我不需要莱茵先生的钱呢？”舒尔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我毕竟年龄上就比你们大，自立应该不是问题。”
“别忘了你也才十八，想自立哪有那么容易。”
“就比如这幢房子的位置就很不错啊，我们可以开一间小酒馆，凭我烧菜的手艺维持生计总没问题！”
“真的？”方艾将信将疑，可回味着唇齿间饭菜的余香却又多相信了几分。
“当然！我还会酿多罗哈特产的果酒，在金城肯定有市场。”
“等等，事情怎么忽然又复杂了？”方艾开始皱眉。
“一点也不复杂，到时候我负责在家里赚钱，你们就安心去上学好啦。”舒尔轻拍着可可的头，后者也表现得十分依顺。
见自己的亲妹妹因为区区一碗羊肉烩土豆就倒戈投了降，方艾暗暗捂脸。
“这么小就看那么厚的书吗……”舒尔指着一旁扣放着的书，有意无意地问道。
“那当然了！我哥哥很厉害的，生来就会讲话！”没等方艾回答，一旁的可可却忽然抢话。
“哦？你怎么知道你哥哥生来就会讲话，难道你看见了？”舒尔笑着调侃。
“是爸爸告诉我的。”可可理直气壮。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绘忆’，”方艾指着那本厚厚的书：“不信的话我可以背上面的任何一段给你听。”
“哦，也就是说学习很厉害咯？”舒尔好奇地询问着：“送你去学校读书吧，怎么样？”
学习很厉害？去学校读书？这算什么事！我堂堂一流大学本科毕业生难不成还要在虚拟世界里再读一遍小学？开什么玩笑……方艾一脸黑线在心里默默吐槽，表面上却还得委婉地来个虽然但是：
“呃，虽然我很憧憬校园生活，但说真的他们教的东西我都会，所以还是算了吧……”
“我明白了，”舒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一点头却把方艾看傻了。
所以你明白什么了？莫非看出我脑子里正装着工学学士的知识储备用不着上小学进修？那敢情好！想到这儿方艾故意挤弄两下眼睛，努力把目光搞得深邃。
“你是害怕上学对不对？”
“嗯？我……”方艾心说是，我是害怕，我怕被逼着背九九乘法表背不下来站墙角！不说我在现实世界继承过来的智识，就单凭方舟附加给我的驭力那也不是一般的小学生可以相提并论的啊！看来这个叫舒尔的女孩对“绘忆”根本没有较为深刻的理解，甚至可能对“天启”这一概念都还很模糊。
“你听好切嗣，知识也是要有证明的，只有顺利毕业大家才会认同你的能力啊。”
是，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哦对了，想当年莘莘学子用“学习有什么用”这一世界难题围攻教师阶级，面对越来越多的质疑与声讨，正值中年危机的年部主任某日振臂高呼：你听好XXX！知识也是要有证明的！只有顺利毕业社会才能认同你的能力！那一声高喊着实惊醒了睡梦中的自己，当时整栋教学楼鸦雀无声，那场面至今仍记忆犹新——后面怎么写的忘了，反正当年这篇月考作文得了骇人听闻的56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