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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夏播

三伏天,是一年之中最为闷热的日子,也是最容易中暑的天气,却是凤阳晚稻播种的时节。

可怜的杨小花就坐在田头,头戴一顶大草帽,帽子上还盖着一块打湿了的麻布,顶着烈日,守着几个装了水的葫芦,昏昏沉沉的在那晒,看着就心疼。才一岁出头的小娃儿哪经受的住这个,能下狠心把这么小的娃儿放田里的也就杨家了。

可是不带不行啊,曾经有过黑心的拐子专趁着农忙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小娃子拐走。杨家住在村口外,杨五花仍旧糊里糊涂病怏怏的,杨三花是怎么也不放心把她们单独留在家里的。原本杨三花是让杨五花带着杨小花一起坐在边上看她插秧的,可是连杨六花都下地了,杨五花作为姐姐还怎么好意思坐在一旁。

乡下人尤其是穷人家,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下地的女孩子不少,脱了鞋袜卷起裙摆裤管,光着脚丫就往田里淌,杨三花也不例外,即便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谁不知道女子脚丫子私密,可是能怎么办,难道穿着鞋袜下地吗?

杨五花也脱了草鞋,把裙摆系在大腿边,挽起裤管,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踏进田里。噗呲一下,脚板便陷入了泥里,黑乎乎、粘糊糊,“唉,有个套鞋就好了,也不知里面有没有蚂蝗。”想到此,便觉得两腿发软,好似被吸牢了一般,动弹不得。转头看向杨六花,小小的身子,跟在杨三花的后面费力的插着秧苗,虽然慢,但也有模有样的。杨五花咬咬牙,学着杨三花的动作,也卖力的种了起来。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是歪了就是倒了,还没杨六花种的好呢。

烈日炎炎,人被晒的晕乎乎的,田里的泥水也都被晒的热呼呼的,裹在脚上就像绑了铅块似的,走一步都很费力,更何况杨五花本就病着虚的很,一个不小心就一头栽在了泥水里。

唉~真是个废物。杨五花暗骂了自己一句之后便又昏了过去。

插秧是个技术活,不光深浅有讲究,每株秧苗的间距也有讲究,杨五花和杨六花干的活,杨三花还得回头过来检查一下再重做一遍,虽是好心实则帮了倒忙。杨五花这一晕,杨六花也被遣送回家照顾病幼了,杨三花一个人反倒轻松不少,进度更快了。

杨三花看着躺在那里的迷迷糊糊的杨五花,叹了口气说道:“唉,明年恐怕想这么累也不成了,咱们那亩地明年就不让租了……”

“……啊?”杨五花一个激动清醒了过来。

原来杨家的地就一亩,还是租的,平日里就没有多少余粮,加上杨五花生病花了不少钱,一家人穷的只能喝米粥了。原以为熬过这回,以后勤恳些日子就好过了,不曾想人家要把田收回去了。

最初杨家租了五亩地,后因人手问题地有些荒废了,便慢慢被回收了,要不是杨三花咬牙硬撑了下来,连现在这一亩都保不住。那地主也是碍着名声,毕竟杨家一屋子寡母孤女的,怕被说落井下石。按说杨家现在虽然有四口人,但饭量小,小花儿还是个宝宝,六花儿也吃不了几口,紧巴巴的过日子,一亩地也是勉强够吃的。可惜杨家没有男丁劳力,杨三花经验又不够,产量并不高,好好的一亩中等田,硬是被种成了下等田的产量,那地主可不会吃亏,当然把损失算在杨家的头上,硬是收了七成租子。这么一来,杨家就只能天天喝米粥了。

最后一亩稻子,杨三花对它期望很高,几乎每天都要去地里转转,拾掇拾掇,甚至还决定去溪鸣寺烧烧香。

溪鸣寺在凤阳城东郊,有好几处小溪,风景很好,环境清幽,吸引了不少来此借宿的读书人。为此僧人们开垦了一片寺田,平日里自己种些谷物和青菜,自给自足有余,还能接济一下穷人。

凤阳城内很繁华,就像一个现代的旅游古镇,太阳暖洋洋的照着,满大街都是好吃的,杨五花换了一身新衣裳,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把羊肉串,从街的这一头一直吃到街的那一头……

“五花~醒醒~该起来了~”

睡梦中的杨五花被摇醒,揉了揉眼睛,手里的鸡腿不见了,羊肉串也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举着油灯的杨三花。

“快叫她们起来。”杨三花见杨五花醒了,搁下油灯,自顾自的出门做饭去。

杨五花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推推这个妹妹的小身子,又捏捏那个妹妹的小鼻子,终于把她们弄醒了。杨六花很乖,也可能习惯了,顺势也就起来了,乖乖的穿起衣服来。杨小花可不行,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算不算是起床气啊?杨五花叹了口起抱起小花儿,将她搁在自己肩头,左拍拍右拍拍的开始哄,结果一不小心就给人家拍睡着了。

“嘿嘿,妹妹又睡着了。”杨六花自己洗完脸,还不忘拧了布巾子递给杨五花。

“算了,让她睡吧,你们俩先吃饭,我去给她弄个饼路上吃。”杨三花端着米粥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不管是去凤阳城里还是去溪鸣寺都是要坐车的,走路要走很久,以杨家的经济条件是做不起车的,只能腿儿着去。因为天还没亮就起来,杨三花破例点了个油灯,等一家人喝过粥收拾停当的时候,天刚微微亮,勉强能看清路。

杨三花背了一个柳条筐,里面垫了布,把杨小花装在里面,杨五花也背了一个,里面放了两个装水的葫芦和一点干粮。杨六花就比较可怜了,跟着两个姐姐腿儿着,好在走了近半个时辰的之后,终于也坐进了柳条筐里。杨三花把小花儿交给杨五花背,自己背着杨六花和吃食的。去凤阳城很方便,沿着官道走就是了。

杨五花本来就瘦小,又因生了一场大病元气大伤一直没恢复,渐渐的就有些吃不消了。虽说是背着小的那个,没几斤,可也架不住那么久啊,她曾经生活在出门有地铁,走路靠滴滴的年代,何曾走过这么多路。

杨五花感觉自己的脚底板都磨的要烧起来了,那滋味就跟那万里长征似的,还都穿着草鞋。她想着等进了城要好好乐呵乐呵,这是她这一路的唯一动力。

可惜杨三花并没有带她们进城,在她们沿着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拐入一条土路直接去的溪鸣寺。由于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又临近中午太阳还是挺晒的,来寺拜佛祈福的人倒也不是很多。杨五花跟着爬了一段阶梯,累的够呛,一屁股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再也不肯走了。杨三花拿她没办法,只好留下她们自己磕头烧香去,两个小的倒是兴致很高,好奇的在寺庙里转悠。

“五姐你看,那边有栗子捡。”杨六花捡了个板栗跑过来,前几天刚吃过大姐夫送的板栗,很好吃呢。

咦?寺里还种板栗呀。果然是自给自足的寺庙啊!杨五花一边感叹一遍跟着杨六花去找栗子树,说起来,她还没见过栗子树嘞,不知道长啥样。

“那不是栗子,是娑罗树,代表尚和而传承,是我师傅从杭州的灵隐寺求来的。”说话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沙弥,此时正在树下打扫那些“板栗”,满脸稚气却又一本正经的样子显得很是可爱。

不过杨五花没功夫看他,此刻她正在树下仰着头数数,一二三四五……

“是七叶树!”杨五花激动的喊道。

总算有一个树是她认识的了。这树她在现代公园里见过,树下面有科普牌子,当时她看这名字奇怪,还特地数过,真的是有七片叶子。这树高高直直,加上那叶子,很好认,更何况她特地刷手机查过,因此印象深刻。想不到这里居然有,运气好还刚好结了果,她在公园的时候还没赶上结果的时间就穿过来了。

“可以给我吗?”杨五花像捡到宝一样小心的捡起地上的果子问向小沙弥。

“可以是可以,可是这个不是栗子不能吃啊。”

“可以吃,碱水煮。”杨五花一脸自信。

“这个真不是栗子……”小沙弥有些无语。

杨五花也不理他,自顾自的捡起果子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还有语言障碍。地上的果子已经掉了好久了,有些果皮已经开裂了,露出了里面的“栗子”,不得不说,这长得真的很像栗子。

杨六花是捡东西的小能手,地上的很快就被捡完了。杨五花抬头看了看树,树上还有一些,可惜够不到,她很想找根竹竿来打,可惜手里没有竹竿,灵机一动,脱下草鞋就想要往树上打去。

“不可不可,这是佛树,不能打的。”小沙弥急忙拦住杨五花,犹豫着说道:“你喜欢的话,等掉下来的时候我帮你捡,过几天你再来拿?”

“也行。”杨五花爽快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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