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里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皇后在宫里面这么多年，这点利害关系还是分得清的。
“皇儿，不急在这一时，”皇后继续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父皇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本宫觉得他也活不久了。”
明明是结发夫妻，可是当皇后说起皇帝的生死，就像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语气十分冷漠。
看到皇后这样，纪砚清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母亲从来都不爱笑，两人虽然住在南萧，可每次听到关于北辰的消息，她波澜不起的眼眸中便会有不一样的光彩。
见到自己母亲牵挂了一声的男人被别的女人这样轻贱，他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北辰国主亲自选定的皇后吗，他的发妻，他最宠爱的女人？
见太子有些动摇，皇后便十分厌烦地瞟了纪砚清一眼，哼道：“还不赶紧滚！”
被皇后那么一吼，纪砚清才回过神来，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十分恭敬地对着皇后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薛绾随着穆公公到了御书房，一直担心纪砚清那边的情况，在皇帝面前就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开口道：“朕知道你是萧家后人，也是南萧的安亲王妃，你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就像陛下知道的那样，我受了伤，是九皇子救了我。”薛绾坦然道，抬头看着坐在书案后的北辰国主，第一次觉得这个整天陷在椅子里的人有了一些精神。
见薛绾被道破来历也好不吃惊，北辰国主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你来北辰，纯属偶然了？”
居高临下地打量眼前这个女人，虽不是浓妆，但她处事不惊的态度以及应变能力也着实让人佩服。
第一感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薛绾已经料定国主实在帮她，不然也不会让穆公公把他从皇后那里叫过来，于是也气定神闲地任凭他打量。
过不久，果然见他道：“朕知道你们两个那点小把戏，就连他集结在京城外的两万精锐，朕也都知道。”
高高的蟠龙宝座之上，那个身材瘦小的老头笑的十分精明，他继续道：“朕今天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朕知道太子不是王位的最佳人选。反而砚清，他虽然懒散了一些，心胸却宽广地很。”
国主说着，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来一物，道：“来，这是能调动骁骑营的虎符，你拿着，若哪天用到了，也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这些年太子和皇后把持朝政，国主一人势单力薄，根本拗不过他们。太子掌管了皇宫里面的禁军和城中的巡防营，驻扎在城外五里的骁骑营，已经是他最后的防线了。
虽料到国主会支持纪砚清，但见到他连虎符都拿出来了，薛绾还是微微有些惊讶，她上前接了那虎符，又规规矩矩给向后退去。
“慢着，”北辰国主呵呵一笑，露出一贯的温和的一面，“国事谈完了，是不是也该谈谈家事了？”
“陛下请讲。”薛绾用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态度立在了国主身边。
“砚清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国主若有所思道，“可你是南萧的王妃，我北辰与南萧积怨已久，如果他娶了你，就与朕身下的这把龙椅无缘了。”
他这话，一半真一半假，为的是试探。
薛绾知道他心里面这些主意，抬头道：“陛下您也说了，我是南萧安亲王的王妃，已经嫁了人，这一生，除了王爷，我不会再嫁任何人。”
与纪砚清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薛绾想不通，北辰国主怎么会看不透。
“好，朕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国主抚掌而笑，面容变得愈发和气。
和薛绾又说了一些闲话，国主便放她回去了。
出了御书房，薛绾握着手里面的虎符有些出神。
虎符是铜铸造的，上面是复杂的麒麟纹路，握住掌心里面，还带着丝丝凉意，她沿着御花园里的小路慢慢走着，心里想的全是北辰宫中理不清的局面。
这个看似温顺无能的皇帝，在某些时候，看起来并不像外人以为的那样昏庸。
可是一个精明的皇帝，却要被迫立一个恶毒的女人为皇后，立二皇子那样的莽夫为太子，这似乎也从侧面说明，皇后母家在整个北辰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就算铲除了皇后和太子两人，皇后背后庞大的家族必定会跳出来说理。
就这样慢慢走着，连纪砚清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薛绾都不知道。等到两人走到一片枫林，听见身后踏在落叶上面的脚步声，薛绾才回过神来。
“我父皇都对你说了什么？”纪砚清走过来，轻轻拂去薛绾身上的一片落叶。
“没什么，”薛绾轻轻摇头，把手心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只是这个，是你父皇让你交给我的。”
“好。”纪砚清默默接了虎符，瞧见薛绾神色不太对，故作轻松道，“绾绾，回去吧，天凉了。”
已是深秋，放眼望去一片火红的枫叶。绚烂的色彩中，愈发显得两个人身形单薄。
纪砚清早已经到了出去建造府衙的年纪，可是他一直在南萧，眼下又是个多事之秋，这件事情便耽搁了下来，暂时住在宫中的听风阁。
薛绾一路沉默着回到住处，却见桌子上摆着几个十分精致的木盒。
“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纪砚清在薛绾身后道，声音轻柔地像月光下长河的波涛。
薛绾依言打开那木盒，却见黄色的织锦上躺着三枚精致的糕点。
“是月饼？”薛绾的声音透着喜气。
纪砚清轻轻点头，“恩，之前在南萧，我知道南萧人一直有中秋吃月饼的习惯。而北辰人喜欢骑马打猎，对月饮酒。虽然中秋过了，但这月饼总归还是要吃的。”
被他这么记着，薛绾心里面暖融融的。这会儿她身在异国他乡，吃不到家乡的月饼，却能遇见和家人一样可亲的朋友，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