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的口气倒是不小,掌柜的是不知道她的能耐。
虽然这姑娘有胆量来药善堂谈生意,也有胆子直接与他对峙,甚至是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但如果光靠这些小聪明的话,在这世道上是混不长久的。
“不知邢掌柜的那位老板有没有跟您提起过,保险这回事?”
江采眉梢一扬,说话时的姿态满是自信,邢掌柜微微侧目:“保险?”
“说的再准确一点,是医疗保险。”
见邢掌柜还有疑惑,江采又补充了一句。
但对方还是一脸茫然,她便知道,这词汇他是没有听过的。
“简单来说,拿茴香楼做例子,如果药善堂是甲方的话,那么茴香楼就是乙方,乙方每月给甲方交钱,由甲方保证乙方的生命安全,平时的风寒小病忽略不计,但若是危及到生命的大病,或者意外伤害的话,则全权由我们药善堂承担。”
江采将规则稍微改了一下,确定更符合古代的生存法则之后,细致的讲解给新掌柜听。
邢掌柜是生意人,听了江采这番话之后。自然了解到其中的商机,他眼睛一亮,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本以为,这姑娘的脑袋里只有些小聪明,没想到还又有这样的智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姑娘可否细致说来听听。”
新掌柜饶有兴趣的问道,江采见他这么问,便知道,自己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的。
只要药善堂这边确定了,那其他的就好解决了。
“大致上就是我跟邢掌柜说的那样,至于细节,等我回来再跟您细说。”
江采说着掸了掸衣裙,便要出门,刚把木门打开,外面便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下起了雨,这春天的天气也如此多变。
江采站在门前,看这雨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正愁着要如何出门,邢掌柜已经拿了两把伞过来,笑吟吟的道:“姑娘路上小心些。”
他并不问江采要去哪儿,也不问她要去做什么,本分的恰到好处。
江采最喜欢的就是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她接过伞,道了声谢谢后,带上小金鱼与胧月出了医馆。
油纸伞上传来雨水的噼啪声,江采牵着小金鱼,胧月在一旁跟着。
小宫娥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家主子的能力,这一路上险些没看的惊掉下巴。
谁能想到,她敢对这么大一个药馆的掌柜狮子大张口?
更惊悚的是,还成功了。
仅仅用五十两银子,成功承包下药善堂的所有药材,不仅如此,还成为了药善堂的股东。
进展哪儿有她这么快的?!
外面的风雨声比较激烈,不断往袖子里钻的冷风也终于将她的思绪拉回,她赶忙问了一句。
“娘……小姐,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啊?”
江采疾步走着,压根没有雨中漫步的浪漫情调。
她不喜欢雨水,一向如此。
面对胧月的问题,也只是随性的回了句:“茴香楼。”
茴香楼,那是个提起来都觉得香气四溢的地方,胧月想都没想的问:“咱们是要去吃饭?”
江采没好气瞪她一眼,这小妮子又开始犯糊涂。
“要不托茴香楼的老板将你留下好了,也能满足你日日在此吃饭的夙愿。”
她出口揶揄,胧月撇了撇嘴:“我的夙愿才不是这个……”
“什么?”
风声太大,江采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她竖起耳朵问道。
胧月脸一红,却怎么问都不肯说。
江采也没在意,急忙抖了一身的水渍,进了茴香楼。
几乎是在脚步刚刚踏进去时,那边便传来一记浑厚的声线。
“姑娘来之前,怎么也不找人知会一声,我定好生招待姑娘。”
江采闻声看去,这正是今天早上在药善堂他救下的那个人。
尽管后来才知道,钱照就是茴香楼的老板,但这并不妨碍。
就算今天早上没有碰巧的情况下救下他,江采也有自信拿下茴香楼。
“钱老板这是准备要出去吗?”
江采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见他衣衫整齐,回想起方才他的神色匆匆,不由得这般问道。
钱照闻言点了点头:“是啊,楼里的一个跑堂是个孩子,在外头送货时闯下了祸,我得过去处理一下。”
听钱照的语气来看,这并不是个刻薄的老板,相反的应当很仁厚。
江采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打量尽收眼底,她清了清嗓子:“那钱老板还是快些过去,别耽误了事情。”
钱照应了一声要走时,又忽的想起什么回头道:“姑娘想吃点什么随便点,我去去就来。”
他说完不待江采反应,便自己招呼过来小二,一阵低语之后匆匆消失在门口。
从这番短暂的交流来看,不难看出钱照是个十分会处理事情的人。
这么明智的生意人谈起生意来,应该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江采不由得期待起来,此时小二走过来领着几人到了一间包厢。
“小姐,那钱老板看起来像是个好人。”
小二出去也顺带着关上门之后,胧月就这么说了一句。
江采挑了挑眉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小金鱼闻言冷哼一声:“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这是不是他装出来的?”
这小孩一向敏锐,却从来不会这般针对一个人。
小金鱼的反应,让江采意外,她顿了顿问道:“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刚才他出去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这就说明他并不是去替他的伙计说情的,我猜想,他应该会将责任与自己撇干净。”
“那万一他带的东西是你没有看到的呢?”江采追问一句。
小金鱼神情莫测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带,什么都没带。”
他的语气坚定,意思已经很明了。
江采却顿时失去声音,无奈的看着面前的小孩。
她大概能够猜到小金鱼这句话的意思,既然他敢这么肯定,那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江采想到在宫里自己与小金鱼第一次见面时被哄骗去的那个玉佩,便不难猜出,这孩子一定是练出了某个不太好说出口的本事。
他说钱老板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那就一定是什么都没带。
没想到自己那尤为准确的看人本领,竟然败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我倒是觉得你钱老板是个好人,小公子光凭着一面之词就断定一个人的好坏的话,也未免太独裁了些。”
胧月与江采在一起混久了,连她的词汇学了去。
江采意外的从她口中听到独裁两个字,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来的是容湛的身影。
这么一想的话,小金鱼与容湛还真有许多相似之处。
江采这边思绪翻飞着,小金鱼与胧月却开始打起赌来。
“你若不信的话,我们不妨赌一把。”小小的孩子,语气却十分的老成。
胧月自然是不该落后的主,扬了扬下巴:“赌就赌,你说,赌什么?”
“今个儿这顿饭你来请。”
小金鱼淡淡出声,他说这话,却让江采与胧月同时一震。
茴香楼是楚州最大的酒楼,在这里吃上一顿,少说也得花上十来两银子,而像胧月这种常年生活在宫里的宫娥,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几十两。
更何况又摊上了江采这么个主子,她遇上金融危机还得往胧月这做下人的伸手要钱,故而,主仆俩都穷的很。
这一顿饭吃到肚子里不要紧,但给出去的银子,可是她积攒了大半年的积蓄,这一次就赌这么大,真的好吗?
江采想出口阻止的话还没出声,胧月便已经答应了下来:“行,赌就赌,再说是小公子你输了,又当如何?”
“自然是这顿饭我来请了。”
小金鱼说的云淡风轻,那语气那姿态,让江采有一瞬间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宫里那位。
“小公子哪儿来的银子?”胧月皱眉问。
小金鱼不悦的答:“你就尽管等着看结果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话。”
“那可不行,我可得问清楚了,若是到时候我赢了,你赖账怎么办……”
砰——
胧月的话音还在口中盘旋,那边桌子上便传来砰的一声响。
就像是一道惊雷,顿时将她的话语斩断。
胧月与江采同时瞪大了双眼,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小金鱼。
只见本来一干二净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鼓鼓的钱袋,钱带口微微张着,甚至不用故意伸头去看,都能撇到那晃眼睛的金光。
嘶——
江采与胧月又是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主仆二人同步率爆表,一致的怀疑人生。
怎么能不怀疑,作为两个大人,活的还不如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这让她们两人颜面往哪搁?
“这些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我不像你们,出宫竟然都不带点银两。”
小孩的语气中藏着深深的鄙夷,江采顿时心口一疼。
她们哪是不晓得带些银两,分明是没有钱可以带!
想她一个堂堂太后,左拥宫里俸禄,右抱太医院,怎么就活的这么贫穷?
这都不算什么,现在竟落得上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炫耀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