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说到做到,这行动力一看就是没有拖延症的。
江采被他带到一处地下室,一路上,没见到一个人。
进了密室后,她直觉场景有些眼熟,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下,惊讶的发现,这与当时在临江时,相问渔所建设的地下实验室极其相似。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她甚至不想继续往前。
她怕真相来的太残忍,目前的江采,还没做好面对它的万全准备。
“怎么,怕了?”
容祁挑衅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其实这个时候,江采很想说上一句认怂的话。
但是前方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正在牵引着她,阻断她到了嗓子眼的话。
她深吸口气,目不斜视的盯着那入口处看,紧接着在容祁讶然的目光下,带头走进。
不出所料,一进暗室,便听到一波接着一波的呻 吟声。
这一瞬间,江采甚至有了一种穿越到临江时的错觉。
不论是从建设,还是布局上,都与相问渔所设计的毫无二致。
老天总是专程与她作对,她越不想碰上什么,越是给她来什么。
“救救我,救救我……”
两边的暗牢里,纤瘦的人们扒着铁栅栏,对她伸出手,眼底的本能的求生欲,他们把她当成救星,她却只是个泥菩萨。
江采尽量不去看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一路穿过暗牢,经过一扇门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一个宽敞的房间,粗略估计,四五百平米,四个暗角处,分别坐落着一盏灯火,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总共四盏灯,就足够将整个空间照的雪亮。
更吸睛的,是那一张张排列整齐的床,有条不紊,总共一百多张。
整个空间看起来,就是临江实验室的放大版。
江采深吸口气,出声询问:“相问渔在你手底下做事?”
容祁也毫不含糊,态度明了的回复:“以前是,后来回了相国,身份不同了,就变成了合作关系。”
果然……
猜想得到了证实,江采忽然间不敢继续问下去。
但是她不问,不代表容祁不说。
他绕过她,在其对面的铁床上坐下,一字一句的道:“你那次所见到的河修,以及在皇宫里头遇见的禁卫军统领萧沉,也是相问渔,他应该没告诉你吧,他可以算得上是全才了,阵法,医毒,易容,全部涉猎。”
真是个人才,如果放在以前,江采兴许会这么夸上一句。
然而现在,她的思绪早已经在容祁那一句‘禁卫军统领萧沉也是相问渔’时,轰然炸开。
杀害胧月与方折的人,正是萧沉。
换一句话说,杀害胧月与方折的人,其实是相问渔。
惊喜吗?刺激吗?
这样的结果是任凭她想了多少次,也没能想到的。
千算万算,竟还是漏了一个相问渔。
“为什么?”
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这般问道。
容祁慷慨解答:“事实上,那次你莫名其妙被带入宫中的事情,我也是不知情的,是谁策划的,我想你现在应当很清楚了吧。”
怎么能不清楚……
如果是相问渔的话,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为了让自己对容湛彻底死心,所以刻意上演了这么一出。
胧月是她最在乎的人,他就偏要让自己亲眼看到她死在她面前。
因为只有用最残忍的手段,才能让她彻彻底底的死了心。
江采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整个人像是被割破了千万条伤口,寒风不断的往身体里灌。
脸颊上一股热流划过,不多时,便又是冰冷的触感,她抬手触摸了下,是眼泪。
“江姑娘,我只是觉得这一切你应该知道,当然,我更不希望你因此而误会我。”
容祁完全是个局外人,他说这话时,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
江采深吸口气,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再转身时,面上已经是一片清冷,变得只有那一双蓝眸,愈发冷漠起来。
“当然,我不会因为任何个人偏见,就扭曲事实,杀人偿命,我会找正确的杀人凶手。”
容祁听着她的话,满意的笑了笑,接着抬起手,对着空旷的四周拍了拍手掌。
啪啪啪——
随着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从四个暗角处分别打开了四扇门,有几个低着头的狱守领着四个脖子上拴着铁链的人缓缓走出。
当他们出现在灯光下,江采的脑海中似乎被人用棒槌狠狠一击,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被押送着往前的四人,眉眼逐渐清晰起来。
稚嫩的,绝望的,惶恐的,无数种复杂的眼神一拥而上。
“女……神仙?”
一记稚气的声线在这空间里响起,霎时间将江采最后一根防线也击的崩溃。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那个浑身是伤痕的孩子。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孩名唤小安子,是她在隐村认识的,唯一一个给予她温暖的人。
“江姑娘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该轮到我了,这些人可是我从隐村里万里挑一挑出来的,他们身上流着的血液与常人完全不同,江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不同在哪儿吗?”
容祁走到她跟前,掐着小安子的下巴,对她笑吟吟的说道。
江采屏住呼吸,一颗心破碎的厉害。
容祁见她不语,也不恼,他自问自答:“这些人的血液里有再生能力,怪不得他们可以活的这么久,怪不得他们从来不会生病,那是因为,他们的血可以自愈,并且,越年轻的生命的血液,能力越大。”
所以,这就是这四个人都是孩子的原因。
容祁要用孩子的命做实验,意识到这一点,江采打了个哆嗦,唇瓣煞白。
她刷的抬眸看向容祁,冷声道:“所以呢?你觉得将他们的血换到自己身上就能长生不老了?就算你能成功,可是你发现没有,即便是隐村的人,也有生死轮回,所谓的长生不老根本不存在!”
“我既然能将普通的花改造成吃人的花,江姑娘觉得,这点难题能难得了我?”容祁格外自负的回答。
江采无话可说,容祁就是个疯子。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他抛弃了成为天才的机会,而是选择了当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若是你当真这么有自信,为什么还要找我?”
容祁被她这一句问的失去了笑意,眼神阴鸷的男人狠狠的瞪着她,使得江采一个寒战。
良久后,他才冷冷出声:“我能力不足,无法做到完美的换血,但是我知道你可以。”
“呵,那我还真该感谢你这么高估我的能力,先别说在这种完全没有医疗仪器的时代,就算是有,也得根据血型配对,且成功率只能达到四成,总结来说,你这样的想法就是在痴人说梦!”
江采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她想不明白,容祁这样疯狂的想法究竟是从何而来,怎么就能因为这不确定的因素,去牺牲这些无辜的生命!
大约是江采讽刺的语气刺激到了容祁,他猛地挥袖,面上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
这个时候江采倒冷静了下来,反正她做不来,就算他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做不到。
大不了横竖一死,反正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时间问题。
容祁将她豁出去的神色尽收眼底,腮帮子上的肌肉动了动,眸子里的光束险些要将人灼烧。
片刻,他忽的嗤笑出声。
江采皱眉,眼神略带不安的看着他。
他是被气糊涂了?
几乎是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忽的一股大力袭来,江采一个站立不稳,狠狠的撞在了身后的铁床上,她捂着火辣辣的腹部,喉咙一甜,张嘴便是一口鲜血。
靠之,这厮真动手!
更惊悚的是,她竟然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意识到眼前这人可能比她之前的认知更加深不可测,江采下意识便要逃,可容祁仿佛识破了她的心思,刷的下便出现在她面前。
拎小鸡一般的提着她的衣领,将她缓缓拽离了地面。
江采一点一点腾空,失重的感觉让她犯恶心,这样的高度,恰好可以看到容祁狰狞着的一张脸。
看样子,她今日是逃不掉的了。
江采将嘴里的一口血又给咽了下去,接着笑着露出一嘴沾着血液的白牙:“容祁,你他妈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不敢直视死亡,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研究出长生不老的方法,别再为你的怯懦找借口,为医学献身?可千万别这么说,医学界丢不起这个脸!”
不论什么时候,江采的嘴炮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反正横竖一死,倒不如死前痛快的骂上一场!
容祁脸色越来越黑,本来揪着她衣领的手,改为掐着她的脖子。
呼吸被阻断,那张白净的小脸逐渐变红,江采艰难的张着嘴,眼底却丝毫不见恐惧,她继续刺激着他:“怎么?被……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容祁不说话,只狠狠的缩紧了力道,江采闷哼一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吧,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人她是救不出了,那就让她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吧,也算是个交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