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昱，回房睡觉。”
容湛眸光从小孩身上掠过，小孩瞬间从软塌上蹦起来，忙不迭的跳下去，往自己的寝宫奔去。
赫连絮见状，眼底微微讶然：“小金鱼怕姐夫？”
容湛但笑不语。
见他一脸笑意，赫连絮不免不自在，这种被人看破的眼神让她有点无地自容。
果然，在他面前耍小聪明还是太嫩了些。
“好吧我承认，我想让小金鱼帮我回家。”
若不是小金鱼对容湛提及，他又如何会知道，她赫连絮在来到大宣后的种种反应？
若不是小金鱼时常在他耳边念叨，或许容湛连这个人的存在都会忘记。
“不过我说到底还是西凉的公主，姐夫你就这么将我掳来了，不怕两国因此破坏了和平？”
赫连絮还在试图转移话题。
事实上，她成功了。
容湛闻言，目光闪烁了下：“是破坏了和平，你姐姐准备进攻大宣。”
这回，赫连絮傻眼了。
天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压根没真的往这方面去想。
她还有自知之明的，她虽是公主，但还没重要到因为她的失踪，让两国开战。
可如今容湛告诉她，没错，她真的重要到让两国交战了。
所以，她是该感到自豪，还是有点祸水的感慨？
一时间，竟百感交集。
赫连絮舔了舔唇瓣：“此话……当真？”
“不出意外，明日边关便有消息了。”容湛回复。
“那姐夫你不做防御？”赫连絮讶然的看着他。
容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既然你姐姐乐意这么做，朕为何要坏了她的兴致？”
“……”
赫连絮一噎。
果然，相比起来，明明江采才是货真价实的祸水，她赫连絮，顶多算个赝品。
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她道：“两国开战也不是因为我吧，而是你们之间的恩怨。”
容湛的回答让赫连絮愣住，他说：“并非完全如此，至少，让她决定将计划提前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你，师洵坐不住了。”
提到‘师洵’，赫连絮身子一僵，她不自在的别过脸，一抹自嘲在面上闪现：“说什么玩笑话，他怎么可能在意我。”
是啊，怎么可能在意她。
过去的一年里，她追着他后面跑，恨不得每时每刻的黏在他身上。
可她从他眼里看到的，从来都是不耐烦。
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会担心她？
与其相信这个，不如相信姐夫姐姐能和好。
只是……
赫连絮按了按胸口的位置，那里，沉寂许久的地方，又开始隐隐跳动起来。
真实没出息，他一点点的反应，就让她这样动荡。
“不用再让景昱来朕这里提醒了，明日便出发，到时候你跟随。”
容湛出声，赫连絮的思绪被拉回，她闻言眼睛一亮：“我能回家了？”
“兴许吧，如果朕能活到那时候。”
“什么叫能活到那时候？”
赫连絮的疑惑未能得到解答，容湛说完这话便离开。
她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一阵出神。
他是何意？
无解。
后来的赫连絮才知道，容湛话里藏着的无奈，只是时过境迁，等她再回忆起来时，这天下，早已经变了一番模样，而她，也早已经不是西凉的小殿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西凉皇城门前。
秋季的干燥让地上的黄沙愈发肆意，加上秋风，便在空中蔓延开，不经意间，便迷了人的眼睛。
江采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对师洵挥手：“回去吧。”
师洵面色藏不住的担忧，他还是怕她的身体经不住这舟车劳顿。
只是，为何要坚持让她在未痊愈的时候去卞胡，而不是再等等？
这个问题，师洵想了许久都没能有个答案。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本能的抗拒回答。
他等不了这么久。
为何等不了？
脑海中一个倩影一闪而过，被他忽视。
“阿采……”
他轻唤，话里藏着无人察觉的歉意。
江采也只以为他在担心，安慰的对他笑笑：“放心吧，我又不是没去过卞胡，这路熟悉的差点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了。”
师洵被她轻松的话逗笑，最后长叹一声，低声道：“一路小心。”
江采点头应下，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上路，不算颠簸，但舒适感绝对不能与床榻比。
她将软垫塞在身下，闭上眼睛假寐。
这次出行，她身边没有一个人陪同。
不由得又想起以前，她出门时，总有胧月陪着，一路上说说笑笑，从来不会觉得寂寞。
终究还是放不下，每每想到胧月，心口处便一阵麻木的痛觉。
“哎……”
江采翻了个身，一声叹息也便不由自主的出来。
脑子里纷纷乱乱，想的太多，最终还是没能睡着，但时间却过得飞快。
本来从西凉到卞胡的路程便不算太远，这眼睛一睁后才发现，已经走下去一半的路程。
顾及到江采的身体状况，中途车夫在客栈停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才开始上路。
江采也一路醒醒睡睡，总算在第二天的傍晚来到卞胡。
还是记忆中的那样，卞胡与汇京合并后，便驻扎在沙漠里的绿洲旁。
若说不同，那便是居住的房屋比以前更多了些，看起来一片和平安泰的现状。
江采到来的消息，应当是师洵提前通知了卞胡，以至于她刚到沙漠边儿上，便见着卞胡与汇京两位族长在此迎接。
让两位年长的老人这么等着，江采罪恶感顿起，她连忙下了马车。
“娘……殿下来了，来人，备轿！”
汇京长老与她熟识，老人家乐呵的招呼着，江采连忙摆手：“不必客气，我与两位长老一道走，顺便叙叙旧。”
长老闻言顿时拉下脸：“那怎行？师小将军还特意交代过，说殿下身体抱恙，若我族怠慢，如何将殿下完璧归赵？”
江采还要说点什么，一记温和的男声响起：“殿下就依了长老的意思罢，也让我们心里过意得去。”
这声音分外耳熟，江采刷的回头看去，对上一张噙着笑意的年轻面庞，惊喜的道：“孟梗？”
孟梗笑盈盈的对她点头：“殿下先上轿，有话待回了城再说。”
盛情难却，若是她再推脱，就矫情了。
江采不再推却，上了轿子，心中依然存留再遇故人的欣喜。
自打孟梗失踪后，她便没了他的消息，不是不担心，只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做了。
更何况，当时孟梗失踪的原因还牵扯到汇京的族事，她一个外人也不便插手。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一切误会都已经结清。
算是这些天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吧，江采难得心情愉悦，眉梢都染上笑意。
待到了城中，她第一时间找到孟梗，后者见她一眼，便知她想问什么。
“那日贼人来袭，我被俘去，让你们担心了。”
江采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忽的想到什么，她有些犹豫的问：“那……你可知袭击你们的人是谁？”
还是难以释怀，在当时汇京遇袭，所有人都怀疑是容湛，但她始终不信。
她知道容湛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当时师洵重伤，两位长老也伤的不轻，普天之下，能做到的人，似乎除了容湛，也没其他人了。
就连江采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她的神情中，带着浓浓的期盼与紧张。
她想给当时的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的坚持一个交代。
孟梗深深看了她一眼：“时至如今，我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我猜想的那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容湛。”
不是容湛……
孟梗的话里，江采几乎只听到这四个字。
说不清的感觉，只觉得胸口处像有什么压了许久的大石分崩离析了一般，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殿下好像，很开心？”
孟梗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轻声问道。
江采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我这次来的原因，师洵有跟你们说么？”
“只大略的说，殿下有事情与我们长老商议，未曾说细致的。”
“走，先去找两位长老。”
孟梗应下，领着她下楼。
走到城中时，江采才发现，这地方与自己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了。
记忆中，汇京沙漠中的古城极其具有文化气息，其实说白了，就是古朴，简单。
但眼前的建筑着实颠覆了以往，翻然一新，让人眼前一亮。
江采脑海中的第一念头便是，汇京变有钱了。
孟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道：“卞京能有今日，都是殿下的功劳，若不是您教我的交通运输带动经济，恐怕再有十年，卞京也难以达到这样的程度。”
“卞京？”江采重复。
“忘了对殿下说了，经过长老们的商议，决定将卞胡与汇京统称为卞京。”孟梗解释一句，江采顿时了然。
卞京，同音汴京。
现代历史上，汴京是多个重要王朝的首朝。是巧合还是偶然，现在还真说不清楚。
不过，江采倒是期待着汴京能够像历史书中那样，成为一代繁华荣盛的都城。
“前方便是长老们议事的地方，殿下先请，我去去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