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要回京城。
这一消息从散布出去开始,便以一发不可收拾的速度,全面覆盖整个西凉。
朝廷与江湖都在纷纷猜测,许家在离开京城的二十年后,又重新回了京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其中,最想知道结果的,无非就是江采了。
她干瞪着眼前的一截红烛,半晌后,悠悠叹了口气。
许家的突然行动,为何来的这么巧合,用膝盖想也知道,定然与他们前来角西有着密切的关系。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算想继续留在角西,也是行不通的了。
许家回了京城,她也必须尽快回去,至于容湛……
罢了,方贵说的也不无道理,容湛目前,应当不会再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行为。
“方贵,备车,回京城。”
江采声音并不大,她知道方贵就在门外一直守着。
果不其然,话音刚刚落地,外面便传来一句:“殿下稍后。”
一串不细听是听不出来的脚步声之后,江采才缓缓收回视线,改为看着南墙。
隔壁的房屋一如既往的安静,事实上,从两人入住这间客栈之后,更多的时候,都是这样隔着一堵墙,相对无言。
可分明这间客栈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有时,她甚至能听见楼上熟睡时的鼾声。
容湛能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之下,活出高隔音的质量生活,她也是挺钦佩的。
“你要回京城?”
就在江采猜测着此时容湛究竟在不在屋内时,一记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
她先是一怔,随后应了一声:“嗯。”
存在感为零的人终于出声了,如若不然,她还是得怀疑此时隔壁屋内是无人在的。
“何时出发?”
“待方贵将马车备好,便走。”
“好。”
言简意赅的对话,干净利索的结束。
江采等了半晌没等来他的下一句话,起身便要下楼去寻方贵。
刚刚走到门前,指尖还未接触到门框,忽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未等她反应,身子已经被人拥入怀里,扑鼻而来的白兰香,瞬间带走她所有思绪。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江采脑子呈现当机状态,直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轻笑声,才骤然回神。
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当即黑了脸。
“你点我穴?”
不难听出话里的咬牙切齿,容湛下巴在她发心蹭了蹭,慢条斯理的道:“嗯,我怕阿采会反抗。”
瞧瞧,多么义正言辞的解释!
江采此时万分后悔自己没在他昨晚熟睡时,一枕头闷死他。
这厮蹬鼻子上脸的本事比谁都强,她给了几日好脸色给他,就连她穴位都点上了。
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嘴上却一句话都没有。
容湛也知,她此刻定杀了他的心都有,不难猜出,待会儿解了她的穴位时,她会给自己下什么稀奇古怪的药。
思及此,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发上,一下一下的梳理着,缠绵缱绻。
“阿采,我舍不得你走。”
略带嘶哑的声线说情话时,是很要命的。
江采咬了下舌尖,才不至于被这惑人的声线给勾了魂儿去。
“放手。”她说的平淡无波,旁人哪知她此时心中的动荡。
容湛皮相是生的极好的,而眼下,他就这么捧着她的脸庞,半俯下身子,将身高压得同她一样,鼻尖对鼻尖的审视着。
这是赤 裸裸的勾 引!
江采心中叫嚣着,眼皮子跳动的厉害。
“哎……”
容湛仔细端详她许久,悠悠叹了口气,接着又轻轻将她动弹不得的身子揽进怀里。
这一次,用的力气没再端着。
宛若要将她揉进骨血一般的,捏的她生疼。
耳边的,是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没良心。”
三个字,带着宠溺的埋怨,像极了丈夫没能吃到妻子做的饭菜时的委屈。
江采呼吸一滞,连带着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她忽的……不怎么忍心了……
“殿……”
方贵的声音响起的突兀,思绪逐渐平静下来的江采被这一声及时打断的呼唤拉回了神。
不待她出声,容湛已经先一步解了她的穴道。
身子重获自由的一瞬间,惯性之下,腿部没了力气,眼看着便要踉跄,腰身适时多了一只手。
容湛稳稳的扶着她,对方贵示意了个眼神,后者连忙上前接过江采的手臂,积极的让她生出一种,容湛才是方贵主子的错觉。
“冰雪未融,一路小心。”
书面化的八个字交代完毕,容湛折身入屋。
江采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时间,五味陈杂。
再回身时,面上已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淡然,她看了方贵一眼:“走吧。”
从京城出发来角西,花了两日多的时间,回去时,恰逢刚下过雪,路面着实不理想,这一趟归程,竟生生走了一个礼拜。
故而,等江采回了宫,许家早已经在京城稳稳的站了脚。
雨雪刚过,京城的温度并不比角西缓和到哪儿去,即便殿内焚着几个暖炉,依旧止不住的寒气往骨子里钻。
江采向来怕冷,伏案时,身上裹着厚厚的狐狸皮,还是冻得发抖。
她放下笔,对着双手呵了口暖气,揉了揉几乎被冻僵的关节,忍不住叹口气:“方贵,许家的折子,请求明日要进宫见我,你说,是应与不应呢?”
方贵正拿着一方奏折看的入神,闻言先是一顿,后放下折子,认真道:“该来的总是要来,兴许早点了解他们的用意,也能早日做防范。”
江采点点头,没了话。
方贵见她不语,斟酌了会儿,问:“殿下可是在担忧许家不易对付?”
“这西凉的朝廷里,有几个是好对付的?”她嗤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
“那殿下是在愁什么?”
江采目光自折子上扫过,眸色逐渐深邃。
在角西时,她便大致上了解了许家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看病讲究对症下药,而她担心,正是这一点。
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不能用科学解释的现象,总是令人心生恐惧,这是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排斥,而许家,恰好是这源头。
许家的术法,她一无所知,如何开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些,都无从得知。
许家,就像是层层迷雾中的一点星光。
你永远不知道,拨开那层迷雾,见到的会是温顺的月光,还是能将人灼烧的日光。
这,便是江采所怕的地方。
她怕许家那股神秘的力量,怕它会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围。
这样一想,许家,可比如今西凉朝廷任何一方势力还要危险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