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和胡丹青归哀家管?”
这大概是江采这些天里听到的最值得开心的消息,仅此一个,惨淡的让人连唏嘘都无从说起。
黄明容闻言浅笑着点头:“是,太后现在要去太医院么?”
江采顿了顿,还是答应她的相邀。
实在难以想象,容湛会这么好心的将黄明容给她,至于有没有陷阱,一探便知。
事实证明,容湛这回是真转性了,竟然没有给她挖坑!
江采看着依旧破败不堪,却甚是清净的太医院,不禁心有感慨。
她备受压榨这么多天,如今终于有一件让她欣慰的事,尽管这太医院实在太过破烂,但好歹,总算有个地方是她能做主的了。
“师父,咦,你怎么也在?”
正当江采看待自己亲儿子的目光欣赏这所破旧小院时,一记正处青春变声期的男声传来,不是那目中无人的臭小子胡丹青又是谁?
江采挑眉看他,愈发觉得容湛将黄明容交给自己的决定真是太棒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看她不用尽全身力气虐的他开口求饶!
“丹青,不可无礼。”
黄明容仪态依旧端庄,语气却里凌厉的很。
胡丹青闻言微怔,接着看了江采一眼,别过头,脾气倔的很。
黄明容见状无奈轻叹:“太后莫怪,这孩子被明容惯坏了,若有得罪,还望多多谅解。”
江采无所谓的摆摆手,她不是古人,对于这种太过拘谨的礼节也不热衷,只要不过火,都不喜上心,她目光再次落在院子上。
“虽说只是个看病的地方,但俗话说,环境成就人才,哀家觉得,这太医院实有必要翻新一下。”
“太后还不知,皇上已经下令整修太医院了?”
黄明容听她这么说,微微扬眉反问道。
啥?她没听错吧?
一毛不拔铁公鸡如容湛,竟然也会舍得自掏腰包来整修太医院?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如果不是穿越这种事情几率小到发指,她怀疑现在的容湛是不是也被人占了身子。
“我还听说,这笔修理费是太后的嫁妆钱,如此看来,太后还真是‘贤良淑德’,‘爱民如子’呢。”
一直在瞧着江采的胡丹青嗤笑一声,故意这么说。
江采沉默片刻,面上一片宁静。
是她的错,怎么能将容湛这只老狐狸想的如此善良大方呢?
见她没什么反应,胡丹青无趣的撇了撇嘴,岔开话题道:“师父,我们何时去尚书府?”
“太后的意思呢?”
黄明容问着江采,拿主意的事情交给她,真是个善解人意又懂得进退的明白人。
江采愈发喜欢这个女医,她心情颇好的回:“现在吧。”
“尚书府的路程颇远,太后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寻座轿撵。”
黄明容说着步伐轻快的离去,江采借机在太医院逛了一圈,如果将这里改造成偏现代医院的格局会如何?
虽然院子很破烂,但胜在占地面积够大,但是目前来说,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缺陷,应该还是属他们的药草种类太少。
“太医院的药都是从哪儿来的?”江采随口问了胡丹青一句。
后者翻了个白眼,明显不想回答,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宫里的物品都有专门的部门采集,我们太医院的药材则是由御药房直接提供。”
“那御药房的药材又是从哪儿来的?”江采锲而不舍。
胡丹青没好气的回:“要么是长期与朝廷合作的医馆,要么是有私人上献,要么是各地藩国进贡,不然还能从哪儿来?”
胡丹青觉得,江采问的这些问题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这些宫里随便一个宫人都知道的问题,她堂堂太后,岂会不知?
“那你可知,芍药是什么,熟地黄是什么?”
江采似乎半点没有察觉到胡丹青的情绪变化,她继续愁眉深锁的问着。
忍无可忍的少年终于暴走,他蹭的站起来,正处青春期的个头也依然比江采高出半个头,以至于她要微微扬起下巴才能看得到他的脸。
“太后莫不是得了失忆症?什么芍药,什么熟地黄,满口胡言的看起来更像是失心疯。”
青春期叛逆的孩子,江采连和他吵架的兴趣都提不起来,她无视他的怒火冲天,接着问:“那你们平日里治风寒是用哪些药材?”
“清雀,百意,麻黄,紫苏叶,白芷,陈皮清水熬制,一日三次,你到底要问什么?!”
胡丹青简直要崩溃,他并不想理睬她,但条件反射下,顺口就说了药方,真是见了鬼的本能。
江采细细咀嚼他的话,一双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
算起来,大宣的医学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落后,起码大部分基本药材都还在,另外几个她从未听过的药材名,大概就是她之前发现的,现代专业术语与这个时代的不同之处。
要想知道有些药材,到底是他们不知道,还是各自说的学名不同,还得需要点时间来对比。
日后这太医院就归她了,要想混的如鱼得水,开始时就必须好好将基础奠定好,找出不兼容之处,加以改善,日后才能更加默契。
想到这里,江采觉得这炸了毛的丹青小子也甚是顺眼,她扬起唇角,笑吟吟的道:“丹青,日后你与哀家就是同事了,你放心,哀家会罩着你。”
胡丹青怪异的看她一眼,傲娇的并不理会。
一介女子对男子嬉皮笑脸,不知廉耻!真不知师父怎会甘愿为这人所用。
对于胡丹青而言,江采的到来就是个噩耗,更别谈日后朝夕相处,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对于那孩子的蔑视,江采大方的不予追究。
主要是,她也没机会了。
黄明容去而复返时,带了两座轿撵,好歹江采名义上也是个太后,自然是一人乘一座,胡丹青便与黄明容挤了一座。
“丹青似乎很不喜欢太后?”
到底是为人人师,黄明容这双眼睛看透的要比寻常人多的多,她看着独自坐在一角生着闷气的胡丹青,轻声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胡丹青便更按捺不住,他反问:“师父难不成还喜欢她?”
“为何不?”黄明容轻轻扬眉。
胡丹青烦躁的问:“为何会喜欢,她那样一个女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若不是她,林家千金何以落得今日田地?”
“你曾亲眼见过?”见他义愤填膺,黄明容淡淡开口。
胡丹青冷哼一声:“何须亲眼见过,她那样心狠手辣的女子,坊间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随意一人都能知道这事,我只不过是阐述事实而已。”
黄明容闻言不语,良久后,她才轻声言语:“我姑且问你,在你不识得九香虫之前,认为这是种什么样的药材?”
“听名字,大概很香吧,若不然怎么会被叫做九香虫。”
胡丹青虽不知分明他们在讨论江采的问题,怎的就扯到九香虫上,却还是如实回答。
黄明容点点头,又问:“那你在识得九香虫之后呢,何种感觉?”
胡丹青闻言嗤笑:“不仅不香,还很臭。”
“看人也应当如此,不能仅凭传闻断定,有时候这话从许多人口中传出,那就变了个味道,大多已经黑白不分了。”
黄明容掩唇轻笑,给他说着道理。
胡丹青顿时知晓她的用意,他抿唇不语。
“你瞧,九香虫虽臭,但它却也是一枚药材,物不可貌相,更不可以貌取人,太后虽在坊间名声不好,但你又怎知道,旁人所说到底真假?”
见他沉默,黄明容大有安抚的意味。
但一个人的思想若是根深蒂固,是很难改变的,胡丹青便是典型的例子,他倔强的反驳:“那师父又如何得知她不是狠辣之人?”
“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如何?”
黄明容深知自家徒弟的脾性,她眼底堆满自信,一种对江采无条件的信任。
胡丹青到底年纪轻,经不得这样的激励,一口应下。
“那我们便走着瞧。”
一个赌约无形之中定下来,而其中主人公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他人赌博的对象,她目光被一路的风景吸引,看的目不转睛。
自打穿越以来,便一直被埋没在深宫中,除了入眼金碧堂皇的景象,其他毫无特色可言。
江采本就对这些精致无比的建筑无感,对比起来,她更喜欢眼前这些朴实,却极具地方风土民情的建筑。
一眼倾心。
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是小贩的摊位,没有现代城管的管辖,既和平又热闹。
小贩的叫卖声不绝入耳,有女子带着孩童出街游玩,看的让人好不羡慕。
江采掀开一角车帘,仔细而贪婪的欣赏着景色,空气中自由的味道让人向往不已。
“娘娘,前面就是尚书府了,您还是将面纱戴上吧。”
胧月在窗前见她又偷看外面,不由得无奈的催促。
江采开始不懂她忧虑,即便这张脸生的实在惹眼,在这样民风淳朴的盛世之下,还能有人胆大如虎的前来搭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