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葡跟紫葡一听做衣裳就歇菜了,顿时跟腌了半天脱水了的咸菜叶子一样,怎生也不勉强,“你们去前头,问问那些帮工的大嫂们可有会裁剪做衣裳的,有的话叫了过来。”
不料蓝葡一问,前头六七个仆妇齐呼啦的都来了。
吓了怎生一跳,一问才知道,聂墨一走,她们的活计就少了一多半,整日里头闲在前头院子里头,又不敢私自拿了活计进来做,心里还觉得无功不受禄,聂府的工钱拿着烫手呢。
怎生一想就明白了,她爹要是被人请去做木匠,整日里闲着吃茶喝水的,也肯定不乐意,对于许多质朴的人来说,通过劳动获得报酬内心是舒适的,而那种近乎占便宜的方式来获得好处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这样看来,庄头当初选得这些人还是不错的,少有偷奸耍滑之流。
心里这样想着,对王小妞也多了不少好感。
但眼前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滴,“嫂子们容我想想,再者这事总要禀报了二爷,若是各位嫂子有想法,也可以跟我说说……”
怎生话一说完,就见那群人里头有个穿枣红衣裳的妇人张嘴想说什么,不知道为何又闭上嘴垂下头去。
怎生没有勉强,而是笑着道,“嫂子们先去忙吧,若是想到了,尽管来后头找我说话。”
人一多,难免就会有不同,怎生的话说完有几个麻溜的就走了,剩下两三个人有些迟疑,其中就有那个穿枣红衣裳的妇人。
这时候,她们大概需要一点鼓励吧!
怎生努力的作了个鼓励的眼神儿飞给她!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热情,枣红衣裳嗖得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倒是她旁边一个穿青布衣裙的妇人往前走了一步主动道,“姑娘,奴家有话要说。”
怎生点头,问道,“这位大嫂贵姓?”
“奴家婆家姓李,姑娘喊奴家一声李家的就行。”
“李嫂子有什么事就说吧。”她含了一抹笑道。
不料李嫂子见了她这模样之后,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竟然有点羞臊了,声音低了两度不止,脑袋也垂了下去,“奴家家里有两个孩子,小的那个才六七个月,奴家公婆年纪大了,照看起来辛苦,奴家想……”
李嫂子可能觉得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怎生还是很理解她这种心情的。
“几位嫂子都进来坐吧。”她主动带了人去了偏厅。
这偏厅是聂墨留出来,叫她管理仆妇时用的,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用场。
怎生一边走,一边思索问题,本来她以为管理庄子很简单,就是到了时候给大家发发工钱而已,却不料先是庄头送了个小妞过来,后头就发现几个仆妇各有心思。
她想到一个处理办法了,可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可不可行,——没个人商量,好痛苦,不理解为何有那么些喜欢独断专行的人,难道不怕自己的方案出Bug吗?
进了偏厅,蓝葡跟紫葡从角落里头搬了几只圆凳过来,怎生道,“嫂子们坐吧。”她自己也坐了下来。蓝葡跟紫葡则站到她身后,王小妞咬了下嘴唇,跟着站到蓝葡的后头。这么一来,怎生这边的人数倒是比面前的三个妇人多了一人。
怎生撇开李大嫂转而打量除了枣红衣裳的另外一位穿了灰布夹衣的妇人,发现她虽然是穿的最简单最朴素的,但衣裳十分合身,显得人也比较精神,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并不见惶恐,便直接开口问道,“这位大嫂是有什么事呢?”
灰布夹衣妇人站了起身,“回姑娘的话,奴家姓王,奴家是想……刚才这位姑娘去前头问谁会裁剪衣裳,奴家手拙,倒是还能用心做些简单的……”
这是有意向接活儿了!怎生笑,“王大嫂先前管着做什么活?”
“奴家在前头院子管着洗衣裳。”现在二爷带着小厮们一走,她也没衣裳可洗了……
“我知道了,明儿你就来后头,详细的咱们到时候再说。”
打发走了王大嫂,怎生再看向枣红衣裳,她这次总算有了信心,主动站起来道,“回姑娘,奴家也姓王,也是……会裁剪,还会做鞋!之前在前头跟李家嫂子一起管着烧水做饭。”其实主要是会做鞋,男人们下地,衣裳坏了能补补丁,可鞋子打补丁没法穿,所以做鞋子做的多。
怎生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王嫂子明日也来。”
“谢姑娘,那……奴家几时来?”
“卯时之后都行。”
王嫂子也欢天喜地的走了。
她们走了之后青布衣裙的李大嫂渐渐的露出痛苦的神情,站起来慢慢的跪到怎生面前。
怎生刚要站起来去扶,就被后头蓝葡拉住了衣带,她一怔,半响道,“李大嫂起来说话。”
李大嫂坚持跪着不起,怎生觉得压力巨大,再要站起来,这次却被紫葡拉住,而蓝葡直接走到李大嫂跟前,单手就将李大嫂轻松的托了起来,并道,“嫂子还是听姑娘的话好些。”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李大嫂明显被吓到了好吗?
她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道,“奴家想请姑娘出门辞了奴家,好让奴家回家照看孩子……”
她这话一开口,怎生身后的紫葡就一个劲的拉她的衣裳。
娘的,她手劲那么大,也不怕给她拉扯破了。刚想到这里,怎生就觉得后头衣裳嗤啦一声,声音不大,可她跟紫葡都听到了。
紫葡松了手,蓝葡也不敢拉了。
两个人的目光投射到怎生身上,一波一波的发射着“不要答应她”的眼波。
怎生有点无语,大家这是都把她当做蠢蛋了吗?
她也是奴籍好不?由她出面辞了李大嫂,恶人都让她做了,到时候她还不得被李大嫂的家人给暗地里骂啊!
李大嫂的神情随着怎生的沉默愈发的痛苦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背上青筋都出来了。
怎生觉得她肯定有苦衷。
人是有情感的动物,谁还不会遇到点事儿啊,或许在李大嫂看来,由怎生出面辞了她才是最好的方式。
这样真的很得罪人啊!好吧,她其实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譬如秦家小姐,譬如聂三小姐,以及聂府大夫人……
“嫂子想必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又不便说,先不要着急,我这里有个主意,因为没有请示了二爷,所以先前并没有说,因为事关嫂子等人的分工,不如嫂子先听听,看我的主意可不可行。”
李大嫂在听她说第一句的时候就抬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到了后头更是轻轻点头。
怎生见她点头,后头说话也有了点信心,“二爷不在,大家都闲在织耕院里头,既闲着没有多少事做,还耽误了地里跟家里的活计,倒不如把这份长工改为短工。府里二等仆妇们每个月月例是五百钱,平均每日约么着一十六个钱,这就是长工每日里头该拿的钱,好处是钱多,孬处么自然也有,譬如若是想告假,要提前打招呼不说,还不一定能告下假来。
短工么,就是哪一日要人就让人哪一日来上工,好处不言而喻,自由,辛苦也少些,不过坏处也有,拿的钱少。结账是跟长工一样的,每个月中旬领上个月出工的工钱。”
李大嫂没问短工多少钱就一个劲的点头,“奴家愿意做这个短工,求姑娘恩典。”
说道恩典,怎生有点汗颜,可她衣裳坏了,也不敢有大动作,只好端坐着微笑,“恩典不敢当,只是此事还要禀报了二爷知道,所以嫂子回家之后先不要说,等事情成了,我自然会出面跟诸位帮工的嫂子都说清楚的。”
李大嫂感恩戴德的走了,蓝葡当着王小妞的面就撇嘴,“姑娘太不拿大了!”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还有我的衣裳,要么你给我缝补好了,要么赔我钱啊!”
“姑娘你也太抠门了?要不我给你捶捶背吧?”
“还是算了,没得你把我捶散了架,今儿这事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去把今儿的事回禀了二爷。”怎生道。
蓝葡一下子缩了,她看了一眼王小妞,这才扭捏着说道,“二爷叫我一步也不能离开你!再说,我看见二爷,就说不出话来了,到时候把话传歪了,若是说成庄子上的仆妇欺负姑娘脸嫩……”
“行了,紫葡你去。”
“姑娘,你饶了我吧!我还不如蓝葡呢。余大爷说再有下次看护不利,就把我洗洗剥皮,酿成葡萄酒……”
怎生这才知道原来上次还真是聂墨神通广大的找到了她,而不是倚靠蓝葡跟紫葡,那么问题来了,聂墨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那是被拐卖的危险时刻他找到她皆大欢喜,可若是她想逃跑或者跟人私奔没等出城就被找到,呵呵,那就不够美妙了。
呃,当然,现在她还没有私奔的对象。
卓文君那么好的女子都有眼瞎的时候,何况她这种看不透人心的蠢蛋?私奔对女子来说,是下下策。
怎生扛着毛笔坐在黑漆木椅上苦苦思索:铅笔——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呢?钢笔、圆珠笔、中性笔就不用想了,能把铅笔苏出来,也不枉她穿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