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眼中含笑,也不纠结她在聂府好不好的问题了,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怎生痛的差点呲牙。
“怎么?哪里不舒服?”
“没,是怎生失仪了,请娘娘,”话没说完就要下跪,她也该做几个跪的容易,最好是装俩弹簧。
太后按住了她,笑道,“从前你也极喜欢在我跟前的,怎么这才多半年没见就生疏至此?”
怎生:因为那时候您还没改嫁啊!
不过这个话她可不敢说。古代改嫁往往被视为不够忠贞不二,除非男子有大错或者国家经过战争,有了许多寡妇跟军中光棍,为了人口大事……
不对,太后一直是太后,跟皇帝闹别扭的太后。
反而是李家婶娘的身份破绽多多。
她刚才完全想岔了方向。
脑子刚才被驴子踢了才会以为太后改嫁。
理顺了思路,这声娘娘喊的就比较顺口。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不太明白,有点害怕。”她咬了咬下唇。
宋太后笑容不变,“我闲暇了爱在市井生活,是以认识了你们一家,可身份受限制,不能常常见人,只好对外托病。”
怎生很“真诚”的说道,“托病不好,娘娘以后不要用这样的说辞了。”
宋太后立即感动,“好好好,哀家都听你的,你进了宫啊,哀家也就不出去了,自然也用不上那称病的借口喽!”
怎生面上笑盈盈,内心哀嚎,可是她还想出宫啊亲!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奏是!
王嬷嬷在外叩见。
宋太后喊了她进来,就见她笑着亲手捧了一个托盘,“太后好精神,只是说了这么会子话,姑娘只怕饿了,奴婢自作主张命御膳房做了些趁手的点心,请姑娘尝尝。”
敢于编排太后,可见这是心腹中的心腹。
怎生眨了下眼睛,吃东西好,总比说话安全。
她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着点心。
“奴婢请示娘娘,好叫贵人住在哪一处?”王嬷嬷恭敬的询问。
怎生虽然嘴里塞着东西,也眼巴巴瞅着太后。
宋太后笑着伸手取了自己的护甲,环顾长乐殿,“这里是我日常坐卧的一处地方,只是地方还倒罢了,可家具摆设不像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们中意的样子,就先让她随着我住几日,等这边调好了家具再搬过来吧……”
花生酥嚼在嘴里,甜的齁嗓子。
怎生眨了眨眼,把剩余的一半使劲塞了进去,只管看着太后,不再询问。
王嬷嬷继续请示,“太后的库房里头倒是还有几件适合年轻的小姑娘家们用的物件,奴婢仿佛记得,有……”
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将什么芙蓉白玉杯,羊脂玉净宝瓶,雕着五福呈祥的绿檀架子床,红金玫瑰椅子,青玉梅花小几,大红折枝花的地毡数如家珍的说了一遍。
寿安宫的人这一天各种忙碌。
一个穿绿萝绫锻的小宫女偷偷拉了拉了好姐妹的衣摆,指着东暖殿悄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可怎么称呼?看样子,也不像是……”给皇帝预备的女人啊?!
好姐妹穿了一件枣红色宫锻,拽了拽被绿绫锻小宫女弄皱的衣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王嬷嬷的样子,就知道咱们应该恭敬着了,要我说,甭管是什么人,喊贵人总是没错的。”
怎生这一天只觉得说不出的浑浑噩噩,像发了个梦,在寻常人看来好似是个美梦,可她穿着象牙白的立领中衣躺在大红色锦缎被子里头,望着五连珠的大红遍地金宫灯,却觉得周身说不出的发寒。
先时的时候,太后娘娘带着她进了寿安宫,将她安置在寿安宫的东暖殿里头,然后那个王嬷嬷就带了一大队人进来,熏香沐浴更衣梳头,她被弄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趁了个空捏了捏王嬷嬷的手,王嬷嬷这才笑眯眯的将人打发走了。
她悄声的问道,“嬷嬷,同我一块儿的那些丫头……”伸手一摸袖子,囧然发现没有银子——糟了,她在庄子上给聂墨存的私房!
怎生心里把黎王爷咒了个半死。
然后讪讪的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笑容不变,“奴婢说句不当的话,姑娘是贵重人,那些可是不姑娘该关心的……”
怎生没想着同王嬷嬷讲道理,只是她到底要知道自己是怎么着了暗算的,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掳到宫里,不弄个明白,她心里没底。
怎么查呢?
没法查,宫里除了太后凉凉,她没其他熟人呀!
还是直接问太后。
对了,明天问太后。
让太后给她跟聂墨赐婚……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重重障碍都没有了……
怎生想想都觉得幸福,聂墨的私房钱也不心疼了,太后手指头里头漏几个就够他们生活幸福的了。
人要有梦想,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对不?
可惜第二天就来了个晴天霹雳。
二皇子三皇子病重不治。
怎生想了多半夜的语言都没法说出口了。
王嬷嬷道,“太后娘娘听了噩耗,直接病倒了,皇后娘娘身体自来不好,也心神受损,太后娘娘那里还需姑娘多多抚慰,幸而贵人来了,否则娘娘没有人宽慰,岂不是雪上加霜。”
怎生还能说什么?
而且她发现不过一夜功夫,她就从姑娘成为了王嬷嬷口中的“贵人”。
贵人不是皇帝嫔妃的一个称号么?
“嬷嬷还是喊我怎生,微贱之躯当不得什么贵人。”
“哎呦,我的好姑娘哎!您这话可千万别当着太后的面说,娘娘正伤心着。要是知道姑娘这样自怨自艾,该难过了!”
王嬷嬷的声音带着恭敬跟真诚,怎生怀疑的看着她。
怎生到了寿安宫正殿的时候,正好有个官员模样的人伏跪在地上向上首的太后说着什么。
她从窗子里头瞄了一眼看见,便不再继续请求拜见太后,而是站在廊子上等待。
可他的声音太大,一个字一个字的跑到她的耳朵里,形成一种振聋发聩的效果,“……臣等无能,查来查去只查到东突使者曾经送了礼物给两位皇子……”
“慢着,”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东突人送了东西给二皇子跟三皇子?那大皇子哪里呢?”
“回娘娘的话,大皇子处并无。”
“好了,你继续吧。可是那礼物有什么不妥?”
“臣检查了所有物品,发现二皇子跟三皇子处的礼物大同小异,只有一件金光闪闪的毛毯格外与众不同,且二皇子跟三皇子都用了。二皇子是自己用了,三皇子赐给了他的爱姬。”
太后点头,既然是爱姬,那么也就是说三皇子也用了。
“三皇子那爱姬可染了病? ”太后继续问道?
现在看来仿佛若是那爱姬也染了病,几乎就可以确定是东突人害人的事实。
可那大臣的脑袋几乎垂到地上,“那爱姬好端端的,并无任何异常。”
怎生觉得这一定是黎王干的,当初聂江在庄子上跟聂墨说的话,还有聂润到了庄子上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说的话她可都知道的。
话说回来,黎王爷搞这一套是为了什么呢?
太后听说爱姬无恙,也是叹了一口气,“其他人呢?两个皇子府上的其他人可有生病的?”
大臣继续汗颜,“并无。”
太后又问,“不是说还有个歌姬的事情?”
“回娘娘的话,御医们判断歌姬好似只是发病的诱因,可事发后,那歌姬畏罪已经自裁了,她又是独来独往,竟是无从查找。”
太后一拍桌子,窗外听墙角的怎生跟着吓了一跳,然后就听太后发怒道,“这个也查不到,那个也查不到,哀家不知道你们还能做点什么,领了朝廷的俸禄,就是这样对陛下尽忠的么?”
“臣有罪,臣……”
“有话你就说,啰啰嗦嗦像什么样子?”
“臣觉得礼部当初负责接待东突人,东突人带来的东西就该好生查看一番,而不是被贸然送到两位皇子府上。此事礼部该负主要责任。”
怎生几乎将后背贴到墙上。
太后缓了一口气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哀家自然要好生讯问礼部一干人等。”
怎生皱着眉头,讯问礼部的人,那岂不是也要讯问聂润?
不知道聂墨回来了没有?
殿内的大臣继续道,“还有一事,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臣在探访东突人行踪的时候,发现东突人也曾到过黎王爷府里,也送了黎王爷礼物……”
殿内沉默良久,久到怎生以为太后发现了她呢。
好在又过了一会儿太后终于说话,“黎王爷喜爱一些奇技淫巧,东突又常出入一些外域的货物,他因此召见了东突人也说不定……”一句话为黎王爷开脱了出去。
怎生恨不能冲进去告诉太后黎王爷不是个好东西。
可是这话,说了也没用卵用,太后是黎王爷的亲娘。
这世上稍微正常点的人绝对不会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儿子。
当然太后的态度,怎生觉得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黎王爷牵扯其中,皇帝会善罢甘休?两个好端端的儿子一下子没了,这时候若是知道自己的亲弟弟牵涉其中,他会难得糊涂的翻过这一篇?
“行了,你先退下吧。未尽之事,还需尽心查证。”
“臣遵旨,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