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嘛?”
“在赏月,笨蛋。”
我头也不回,心里暗暗发愁,她又来了。
“这月亮不就是你的天使吗?还赏月,你是在看星星吧。”
“………嗯。”
“那么,我陪你。”
在我忧伤的目光中,她坐在了我身边,
“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我吗?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腿什么时候换掉啊?”
“我的腿?”
我下意识的向脚下看去,我的腿还是和往常一样,像是剪刀一样戳在地上。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你看看我。”
她很迅速的脱掉鞋子和袜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双洁白的,如同人类一般有五个脚趾,和人类共同的双脚。
“嗯。”我点点头,沉默不语。
“其实你很喜欢你的身体吧,就算是这副身体,你也不舍得更换它们吧。这双腿会戳碎砖头,会在地板上留痕,如果一不小心,还会让抱你的人被伤到。”
她笑着环抱住了我的脖子,很温暖,但是她说的完全是事实。
“嗯,我很喜欢我的身体,这副陪我从小到大的身体,她陪我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也带我跨过绝望与希望,虽然我讨厌她,我讨厌她带给我的那些不好的回忆,但是我又离不开她。”
“所以我不会换掉的,这是我的记忆…如果有一天我必须换掉我的身体,那我也会带着我的记忆,将它装入新的身体中。”
那时,我感觉自己舒爽多了。
没错,那种感觉仿佛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突然爆发,能将自己心里的一切彻底向某一个人诉说,实在是太好了,而且那个人还完全能理解我的想法。
“是这样啊,果然。”
我笑着,她却没有接着笑了,见此情景我也停下了笑容,为什么呢?
“我呀,这次过来叫你回去仅仅只是一个幌子,说实在的,如果你知道现在达格利斯尼正在发生什么,你肯定不会想回去的。”
我的好奇心又一次被调动了起来。
“怎么?”
“哈哈,我们噬灵族那帮老家伙们正在策划内战呢,他们要抢地盘,要打个你死我活,之前兄长大人也来了吧,没错,就是为了这件事。”
“兄长大人?他……”
我脑子一头雾水,我来到这里好像只是上个月的事情吧,从达格利斯尼出发来到这里,为了寻找精灵的力量,以压制暴走的右。
“我没见过他呀?”
“哦!你看,我又给忘了…那不是现在发生的事,你肯定不记得。”
她一拍脑门,哈哈笑着,我虽然满心狐疑,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沉默着。
这种沉默让我疑惑。
“说实话,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很害怕被你伤害到,所以才一直躲着,迟迟不露面?”
“是啊,因为我害怕未知的你,所以你也应该害怕未知的我吧?我当时是那么想的,所以别介意?”
我很坦诚,毫不害怕的说着。
………………
她没有说话,她的腿在房顶外面晃来晃去。
“那不对哦,害怕未知的自己,是我在很久之前的想法,包括你现在所说的话,刚才所发生的事。”
“一切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的一切。”
我不自觉的支起耳朵。
“包括见面,KAI被攻击,我们和士道相遇,然后和beast战斗,你闹别扭,澪的现身,还有你最后使用的,附魔之箭。”
我心中一紧…附魔之箭,就是我沾上门扉之钥能力所发动的那普通攻击。
但是那个时候我心里所想,仅仅只是“暂时给它弄一个命名,因为是在箭上附魔,就直接叫附魔之箭吧。”仅仅只是这样一个想法,甚至在之后我都忘记了,她怎么会知道?
“哈哈,我想起来了,以前我起名很废啊,什么“左之刃”,根本就不威武霸气。”
“不要再取笑我了…”
我埋怨道。
“开个玩笑,不过,如果你现在足够聪明的话,已经猜出来了。”
“嗯,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是啊,如果这样的话,那一切就将完全被推翻,我和她所相处的一切,还有这所有看起来的巧合。
“我都亲身经历过,不过,是以你的视角,我也曾对未来的自己抱怨,也曾经对beast下了套子,那时候的我听到未来的我不小心说漏嘴的一句话之后,就开始对这一切产生了怀疑,不过很快就将它抛之脑后,因为这太不可能了。”
“这都和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我看着她。
“是的,在那场事件结束后,未来的我,同样也在这个位置,在这里,看着月亮和我说了同样的话,她告诉我,曾经的她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
“……………………”
我沉默了下来。
如果这样的话,一切就全部说得通了,未来的我,一直遵循着她所看到的历史,而这段历史,又再次化为事实,只要不断的,不断的重复下去,故事的结局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并不完美,但是也是一个HAPPY END。
“你在按照一个确定事实而动,你所做的一切,全是演技。”
“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的骗术都能够骗过很多人,但是我们一旦决定相信某人,就会永远相信他,你也是一样。”
“当然…”
我深吸一口气。
“我一直害怕你,我害怕你所做出的某一个举动,会将这段命运所改写,因为在这段命运中,你是最大的变数。但是我也相信你,因为没有人会不信任自己。”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无法分析,自己相信自己,这是无条件的。就像母亲会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平常。”
她笑着,我听到她的话了,我就感觉她笑的很温暖,没有理由,没有分析,我无端端的就是这么感觉到,我相信我的感觉。
“最后,你都按照历史走了下来,我的相信还是收到了回报。”
“既然那个剧情是既成事实,你也不用担心吧。”
“说什么傻话,那个东西根本不是既成事实,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我可随时都可能把它改掉啊。只要我稍微在其中的某一个环节上面出现差错,一切就会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到最后有可能我们都无法战胜beast。”
“那么,就这样创造奇迹?”
“小暮啊。”
她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奇迹,也是命运的一部分,看似它超出了命运的范畴,实际上我们永远都在写好的剧本中活着。无论多么努力也好,无论多么颓废也好,哪怕是你现在想的事情,也是命运所为。”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难不成现在我所想的一切,都是一段出自命运的文字?刚才的对话也是……还有之前的战斗,都是命运所设计好的?
“不一定,不然奇迹为什么会称之为奇迹?变数又为何会产生?”
她捡起一片瓦。
“我要向哪里扔?前方还是后方?”
“我不知道,前后都可以吧,甚至你还可以向左或者向右扔。”我无奈的回答着。
“不,我不是在问你,我是在询问命运。”
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样神秘的微笑,那种微笑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我又无法反驳,我那争强自尊的好胜心已经被未知的领域碾压的体无完肤。
但是并不讨厌。
我突然间意识到…我在学习…我在渴求未知的事物,但是这种未知并不让我恐惧,有一只手拉着我,在未知的海洋里遨游。
我不是一个人。
“嘿咻!”
瓦片飞了出去,砸在马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是向前扔的,但是就在刚刚,我有没有向后扔的可能性?”
“有。”
“所以,在我瓦片出手的前一刹那,命运还是无法决断我这块瓦片是会向前扔还是向后扔的,这就是变数,像这样的变数在这个世界中发生,那便称为奇迹,而你,曾经创造过多少命运之外的奇迹?”
“我不知道,如果一切都是命运安排的话,那我岂不是不用努力了?”
“不努力就失败嘛,反正失败也是命运安排的,在这种情况下你突然开始努力就是奇迹,看,这样说的话不就直白很多了吗?”
“我还是不明白。”
我低下头。
是的,我曾经完成过很多事情,包括兄长大人的命令,我应该去做的事情,我自己的想法支配我做的事情,但是我自己的想法可能不是真正我自己的想法,而是命运所设定好的,你在那个时候就该那么想!
“所以我的成功是必然?”
“是的,准确的来说是你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空间范围内,做这件事会成功…”
“想要理解起来很麻烦啊。”
我的大脑混乱不堪。
“哈哈,本来这就不是什么好理解的事情,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你也会把这一番话说给自己听。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只能用时间来解决的,无论是伤痛也好还是知识也罢,像这些东西速成是不可能的。”
“我感觉我像个老师一样,又像个妈妈。”
我很是无奈。
“我也有在当老师的,虽然学生是孩子们,不过这些话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她对着我笑。
“我们的身体内,一半是没有灵魂的世界意志,另一半是我们现在用来对话,分析的“人格”。”
“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从人类身上学到了很多,我有朋友,敌人,陌生人,熟人,亲人,仇人。我从人类的身上几乎得到了一切,但是我越来越觉得,人类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于神秘,在此之后我还要继续探求。”
我看着她的样子,她又像一个学生了,像一个渴求知识的小学生。
“我嘴比较笨,你能听明白吧?”
“笨蛋,即使你不说,我也全都知道。”
她颔首微笑,站起身来。
“你要走吗?”
她是我知心的好友,她也能完全理解我,我不愿让她离开。
“是的,同时也不是,我要在你这里留几个月,我还是想见一见以前的朋友们,同时我也想和你一起再相处一点时间,从你身上学习一些东西,也教给你一些东西。”
“哈,你已经完美了啊,还需要从我这里学习什么?我现在对你可是由衷的敬佩啊。”
这绝不是假话,我的心已经彻底进入了澄澈的状态,我不会再对自己隐瞒任何事。
“不,你已经教会我了一些东西。”
她转过身,面对我。
“那家伙说过,不只是人类和人类,即使是自己和自己之间,也是有心灵障壁的。另外,我还证明了另一点,人们都能根据与他人所发生的事实,来填补内心的缺口。”
“和她打的赌,我赢了,我也输了。”
我微微一笑,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此时的感情是什么,这就足够了。
“不过啊,我得再用一次门扉之钥,回到几个月前,处理你的烂摊子。”
我从美好回忆中苏醒过来。
“我…我做了什么?”
我自从一开始就很纳闷…为什么始源精灵会那么称呼我?为什么我总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这也是命运,你不得不忘掉一些东西,但是在我回来之后,我会把这段记忆给你补全的。”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你还记得越谷世川这个人吗?”
…………
“忘………不,我记得。”
我内心深处,一个人的影子慢慢浮现而出。
“我的确记得,而且,这段记忆可能被强行消除了,所以我记不得他的长相……但是只要想起他,我就感觉这里暖暖的。”
我抚摸着自己的心口,我是不可能被人强行清除记忆的,既然我想不起来了,那一定是我自己的行为…而我自己为什么要清除自己的记忆,也肯定是有理由的。
“我现在就要去做这件事,去更遥远的过去结束全世界的绯色之月,去帮助更加过去的我。”
她举起左手,门扉之钥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那么,双生子双子暮,一路平安。”
这是我不带一丝私情,完全真心的祝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