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暗,像是有人打翻了加过水的淡青灰。
几滴雨点透过留了一丝缝隙的窗户溅到木桌上,刚想喊他关紧窗户却一顿,猛然反应过来他已不在我身边,手中暗暗用力地握着钢笔,却随即无力地起身,去关窗户。
手指不小心触到旋钮,下意识缩回手来,却发现那颗钉子已经被他拔了下来。不必害怕了。
坐回桌旁,凝视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几个字。
“何曾不想为你意平山海,可惜情至深至浓,竟填平山海且筑绝巘。”
笔锋露得恰到好处,恍惚间竟有他字间架的神韵。
也罢,不能说我身上有他的影子,皆因我的字是他所授。
划开亮起的屏幕,看到圈子中又流传着他最新创作的字幅,指尖习惯性的轻敲桌子。
客观讲,没有本该苦练多年得出的别具一格,而是随了大众的审美。
两指尖放大图片,只有隐匿在纸边角的名字像是他独特的风格。
用钢笔尖轻轻勾上去的“王源”。
“‘’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突然醒来的黑夜,发现我终于没有再流泪······”
手机铃声响了,是他。
亮起的屏幕上是耀眼的两个大字——王源。
仅仅两个字,却好像一滴雨珠坠落在地上,激起沉寂已久的尘埃,从此往后烟雾缭绕,不复平静。
“明天来我工作室看看吧,那幅字送给你。”他淡淡开口,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醇厚,像是吉他的六弦被波动时的音孔颤抖出的岁月。
心里不屑,没有笔者灵魂的庸俗画卷,说好听点是馈赠于我,实则是蔑视。
“我没时······”话还没讲完就被他无力地打断。
“我说是哪一幅了吗?你总是这样盲目地自以为是。”本来他刻意淡写轻描的情绪被溅起,声线边缘有些破碎。
“好。”我不等他说完,抬手伸向屏幕上映射的刺眼红色按键。
叹口气,像是被抽走力气样靠在墙上。
不可轻易送人作品是书法圈表面不提实则人尽皆知的规则。
说起来,那些握笔多年指上的茧不知褪去多少层,苦心孤诣的书法家们还是怕自己泼了满腔热血在薄薄几张纸上的岁月时光被外行人评头论足,不分好歹的诋毁或漫无目的地吹捧。
硬笔书法我也不是不懂,只是每个圈子的水太深,都不想踏入,但终归还是略懂一二,毕竟他教了那么久。连我手指上都有了一个极其不协调的茧,右手中指也变了形。
既然不是新的那副,那他要送我的是哪一幅?
寓意又是什么?
分别的赠礼?高深的暗示?
去他大爷的。还是洗漱后上床睡觉吧,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只是今夜格外难以入眠,听着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也合不上眼。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情绪。
伸手想去摸抽屉里的药,却发现抽屉被他上了锁,钥匙也被带走。
这算是一种牵挂吗?突然眼角又有些泛酸。
多少次辗转反侧,漫漫长夜都无法入睡,曾经无忧无虑,倒头就睡的女孩,现在竟然靠安眠药入睡。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