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看着东方棘白。
东方棘白打方向盘的手一下子用力抓紧了，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你是谁？”
我听到东方棘白这样问道。
他问得毫无预兆，并且问的内容非常奇怪。
我愣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东方棘白淡淡地斜瞥向我。
他的眼神是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
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但现在他拿这种眼神看我了。
我并不觉得委屈。
我听到自己轻轻地笑了。
轻轻地，像蜻蜓点水般在嘴角划过一丝微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奇怪。
像是男人的声音又像是女人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因为我发现，我现在完全不能控制我的身体。
我在大脑里疯狂地叫喊，可是我的表情、我的动作，甚至包括我的语气都不受我的控制。
我眼看着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到极点的人。
东方棘白把车停了下来。这是路边的停车位。
然后他开了车门，对我说道：“下车。”
我听到自己冷笑了一声：“为什么？我不下车，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凑近了东方棘白，直勾勾地瞪着他，笑容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你不能拿我怎么样，因为你不敢伤害你的小情人。”
东方棘白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
可我还在不停撩拨他，不对，应该是那个控制了我身体的人在不断撩拨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了圈套的。
我现在就困在一个黝黑冰冷的地方，唯一的亮光就是透过我的视角看到的东方棘白，而在旁边浮现的就是我的表情。
我的头都抬得酸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脸上露出这么令人嫌恶的表情。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我拼命地在这里大喊着，朝视野里的东方棘白拼命招手，希望他能发现我。
东方棘白看着我那张充满违和感的脸，深深地皱着眉。
“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快从顾颜的身体里滚出去，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大笑了起来。
“你不敢，东方棘白，你不敢的。”我的眼神犹如鬼魅，“你猜猜我是谁？你猜得到，我就从顾颜的身体里出去。”
东方棘白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锐利如钩，如果能有实体，那个侵占了我身体的人恐怕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我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说道：“东方棘白，你最好快点儿，不然你的小情人就会彻底地消失了。”
我听到自己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就看到我头顶的视野变得越来越窄，仿佛要逐渐消失一样。
东方棘白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我慌了，开始拼命地伸出手试图碰到那些正逐渐消失的画面。
但是没有用。
无论我怎么努力地跳起来，甚至无论我怎么大喊大叫，那些画面还是慢慢地被黑暗吞噬。
东方棘白的脸越来越小，而那个人说的话还是和刚才一样清晰。
我完全听不到东方棘白的回答了。
我只感受到那个人语气里的不屑和鄙夷：“怎么了，你快说啊，你的小情人快消……”
那个人话音未落，就突然痛呼了一声。
我眼前这个黑暗的空间开始扭曲旋转。
我原本是坐在地上的，那股奇怪的力量让我一下子翻了一个跟头。
那个人的痛呼声响彻了整个空间。
我的耳朵几乎要炸掉了。
空间崩塌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我像一块被扔进了洗衣机的布，被不停地翻转搅拌，光亮如同水一样涌了进来，我浸在这光亮里。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
当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东方棘白那张放大的俊脸。
东方棘白温热的鼻息吹在我的脸上。
我往后仰了仰头，东方棘白立刻小心翼翼地将我揽了过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东方棘白侧身靠向我。
“颜颜，你怎么样？”
东方棘白的语气很温柔。
我眨了眨眼，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我停顿了好几秒，才迟疑地说道：“我没事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东方棘白揭下贴在我身上的符纸。
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胸前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着我完全看不懂的图案。
哪怕我看不懂，但我能感受到，这张符纸上蕴含着极强的力量，和我以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我心下了然，原来东方棘白这些天一直在捣鼓的就是这些符纸，现在派上用场了。
东方棘白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他的指腹带着我熟悉的温度。
“你刚才被人附身了，我把那个人赶跑了。”
我奇怪地问道：“我是什么时候被附身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东方棘白叹了口气：“应该在你刚刚进入幻境的时候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东方棘白会说是不是有人在搞鬼。
不是罐子的问题，是有人在搞鬼。
我非常吃惊：“居然有人跟着我们到了这里！”
东方棘白眼里流露出一抹厌恶：“真是阴魂不散。”
我轻声问道：“会是龙虎那帮人吗？”
东方棘白立刻抿紧了嘴唇：“没错，就是他们。”
我瞪大了眼睛：“是那个人？”
东方棘白点点头，然后他不再说话。在他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就立刻设下了结界，所以车外没有人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连顾颜也不知道。
他刚才用符纸直接贴在顾颜身上，那个时候顾颜已经不管不顾、疯狂地用手朝他挠来。
幸好顾颜是一个普通人，不然她的疯狂程度就不止于此了，他身上可能就不只是几道血痕这么简单了。
东方棘白默默地想道。
后来回去的路上，东方棘白一直沉默着，我几次和他搭话，他都显得心不在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或者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告诉我。
我心里有点闷闷的。
但是看到东方棘白苍白的脸色，我心里又觉得很难受。
回到东方棘白家的时候，我直接下车进去了，也没有和他说话。
东方棘白停好车后，立刻向我追来。
“颜颜。”他在我身后叫道。
我不是很想理他，干脆连头都没回，直接往前走。
我承认，我现在是在闹小脾气。
没办法，谁叫他刚刚表现出那种敷衍的态度。
但与其说是跟他闹脾气，倒不如说是我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我只要一想到，我又拖了东方棘白的后腿，心里就一阵难受。
我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弱了，连附身都那么容易。
我沮丧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