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玉手正握着茶盏,此刻不禁一摇晃,茶盏倾斜,茶水溢了出来,浸湿了她的手指,烫得她的手霎时间通红通红。
听差的吓了一跳:“苏小姐,你的手被烫伤了,我这就为您拿药去!”
“不用了。”她恍惚地说了一句,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那灼痛在皮肤上蔓延,渐渐的生成一种麻木,可是这痛还比不上心上的。苏盛薇很想叫自己冷静,可是听差方才的话,已然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让她无论如何再难平静。
她不过离开了大半个月,走之前还叫珍珠送了信来,里面写的清清楚楚,让他一定等她,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找他,到时候他们就再也不分开了……他怎么可能那么狠心?
不,她不相信,她死也不相信!她认识的江城默不是那样绝情的人!
“你不用怀疑,师兄的确是回去成亲去了,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父亲。”
就在这时候,王语蓉自一边的花厅中走了出来,见到苏盛薇,她眼中依然含满了妒忌。她缓缓朝着苏盛薇走去,手中还拿着一封信:“这是师兄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看了信会明白一切的。”
苏盛薇脑子乱到了极点,听到王语蓉说有江城默的亲笔信,她便如同抓到了一根浮木,她想,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江城默会在信上告诉自己原委!
那信封上的字迹,神采奕奕,刚健潇洒,的确是江城默的没错。苏盛薇将信打开来,一目十行,数十秒钟后,一双美丽的明眸终于暗淡了下去,一颗心仿佛沉入数千丈的冰海中浸泡着,又仿佛是在一锅沸水中煮着,褪去颜色的嘴唇颤抖着,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城默在信上告诉她,他在乡下早有婚约,对方是位朴实善良的女人,因为母亲突然病重,他为了完成母亲最后的心愿,不得不回去成亲,最后,他跟她说对不起,让她不要再等他。
嘴角有难言的苦涩扩散开去,苏盛薇突然很想笑,这就是自己与他的结局?为了与他在一起,她与家中抗争,与父亲争吵,无奈之下又跑去宛城与叶智宸周旋,可是,等到她回来,他竟然已经娶了别人,这对她难道不是莫大的讽刺?
到了此刻,她心中只有无尽的悲凉,万念俱灰间,她将手中的信撕了,挥手便洒向了天空,那宣纸似暗淡的蝴蝶,又似阴霾凄然的细雨,自半空中纷纷扬扬落下,苏盛薇就在这纷扬的纸雨中走过,脚步凌乱而又无力。
走到前庭的时候,正好遇上王老先生,王老先生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孩子,想开点吧。”
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涩,晶莹的眼泪几欲溢出,却被她生生逼回,如今,她哭又如何,软弱又如何,江城默已经弃他而去,而她现在所拥有的,无非只有自己的骄傲。
走出王家,苏盛薇也不坐车,而是独自沿着回家的路走着,前路漫漫没有境头,她却像是一缕幽魂,不知道能够往哪里去。
天还在下着雨,这春季的雨水还是有些冰凉的,打湿了的头发与衣衫,贴在肌肤之上,那凉意无疑更胜,可是她却像是浑然没有感觉,脚下依旧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唯有那一双眼,被雨水打得更为迷离与空虚。
司机一路跟在她身后,看着那抹娇弱的身躯游离在雨中,自然又急又怕。将车窗摇下,他冲窗外焦急地喊:“小姐,外面在下雨,还是上车吧!”
苏盛薇回过头来,淡淡一笑,清雅的笑意隔着雨雾宛若月光流水一般,她说:“我没事,你将车再开远一点,在前面等着我吧。”
司机看到她那虚无的笑,只觉得心头一震,他照她说的,将车往前面开了一公里,而后静静的等着。
除了这样,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劝苏盛薇上车。他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今天一定是伤心极了,与其叫她心烦,还不如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苏盛薇一直沿着柏油马路走,也不看路,走到地势稍低的地方,踩入那水洼,粉色的高跟鞋便会没入水中,连带鞋中的丝袜也湿粘粘的,那凉意又从脚底蜿蜒而上,似蛇毒一般侵入四肢百骸。
雨水沿着完美的脸庞滑下,原本就光洁如玉的脸庞,此刻更是莹莹发光一般,一双迷离的眼眸显得妖娆又虚无。
抬起眸来,能够看到道路两边的白玉兰,白色的花瓣萧瑟地落了一地,成了一种破败的华美。若往上看,依然能够看到一盏盏洁白的花盛放在枝头,仿佛黑暗中燃起的灯,光彩而又夺目。
这是这世上最纯洁的花,也是她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她依然记得那一天,因为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她情绪很低落,江城默就一直陪她走着,虽然一路上,他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可是那种温馨的感觉,却叫她终身难忘。
她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婚约,他便冲着她的背影大喊:“苏盛薇,你不能嫁给他,我爱你!你便是我心爱的女人,我还等着你来爱我,你要走到哪里去?”
她回过头去,便看到他坚定地眼神,他身后是瑰丽的晚霞,衬得他更是温润如玉,翩然焯约。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有着太过炽热的深情,那深情足以将她融化。
他叫她不要轻易向命运低头,不管有什么后果,他都会与她一同承担。
言犹在耳,她并没有向命运低头,他却已经弃她而去。
雨,依旧在下,却洗刷不掉这刻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