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华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的,本来不想去触她的伤心事,但是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道:“这么长时间,他都没给你捎一口信吗?”
苏盛薇有些落寞地摇头,原本就白皙的脸颊,瞬间白得更是几近透明了:“没有,倒是听婆婆说,目前战事吃紧,他还在衢州。”
许舒华只在心里骂,这个叶四,真真是个挨千刀的无情郎!当然,这些话是万不能再在苏盛薇面前说了。接下来她与苏盛薇聊书,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转移了盛薇的注意力。
胭脂巷名为巷,其实只有一半是巷子。一面是无数商肆店铺,一面紧挨着清澈无底的宛河。顾名思义,此地原来是古代最负胜名的烟花之地,南北佳丽纷纷云集,成为乌池南宛一盛。只是后来烽烟战乱,朝代更替,渐渐便风流尽散,名不符实了。此处商肆众多,不仅仅是卖书,还兼营些古董字画。
逛了近一个小时,总算找到了那本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硬纸带绒的封面,还是全英文版的。抱着那本书,苏盛薇雀跃之色溢于言表:“太好了,总算不虚此行!”
回到叶家,已经临近傍晚。走在回廊上,不巧撞上赵姨娘,叶家老爷子的二姨太,走在她身边的,还有她那十七岁的女儿叶莹。
对于叶家这两位,苏盛薇素来没有好感,可是这回廊之上,要避开已是不可能,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姨娘!六小姐!”
赵姨娘也笑:“哟,盛薇,又出去逛去了?”
苏盛薇点头:“嗯,没事就与朋友出去转了转。”
瞅了瞅苏盛薇手中的书,赵姨娘一双媚人的杏眼笑得弯了,啧啧叹道:“不愧是有学问的大小姐,专挑国外的书籍看,那些七弯八拐的洋文,我若是瞅上一眼,都嫌犯眼晕!”说话间还不忘教诲一边的女儿:“有时间多向你四嫂学习,回头被人笑话没学问,能嫁得好?”
叶莹眼神里盈满傲慢,不屑道:“有学问就能叫男人死心塌地吗?四嫂留洋归来,够有学问了吧!不是照样绑不住四哥的心?”
那嘲讽的语气,仿若几块大石头,径直砸在苏盛薇的心尖上,顿时一阵抽痛。
赵姨娘只是骂:“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向四嫂道歉?”
叶莹毫无愧意:“我不过是说了真话,凭什么要道歉?四嫂不能生育,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一点?四哥忍了三年,可算是死了心了!”叶莹抬高了下巴,有些趾高气昂地对苏盛薇说道:“四嫂,我劝你,有时间看这些洋书,不如多看看报纸吧!回头四哥回宛城,身边带个女人做二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盛薇脸上血色尽失,瞬间十指指尖都是冰凉的,胸腔内的那颗心脏,仿佛正在刀尖上跳着舞,心中的屈辱叫她再也憋不住,她冷冷地瞪向叶莹,声音冷凌:“谢谢六小姐的提醒!不过,往后撒野前,你最好事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说到底我都是你四哥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夫妻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苏盛薇素来优雅柔弱,两人何时见过她如此冷冽傲然的表情,所以一时之间,两人都被她身上散发的气势所震慑,怔怔间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再也懒得看那可恨的两人,苏盛薇纤细的身形一转,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花屏天畔,梦回依约。十洲云水,手拈红笺寄人书,写无限、伤春事。
别府高楼曾漫倚,对望江南千里。楼下分流水声中,有当日、凭高泪。
明明晴好的天气,忽而在这傍晚又下起了雨,从上端的廊檐滴落,砸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微响,雨一声接着一声,有些杂乱,有些无奈,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苏盛薇好不容易买到那本《简爱》,换做平常,她进屋便会迫不及待地翻阅,可是今天,她显然没有心思。
就那样怔怔地坐了会,终于叫来了小兰:“去给我拿份报纸过来,要最近的。”
小兰有些意外,要知道,四少奶奶平时是甚少读报的。若真有时间,她多数会品读外文书籍,兴致来了也会练练书法。
苏盛薇的簪花小楷写的最是漂亮,字体清秀娟丽,墨色的笔迹留在宣纸上,仿佛透着淡淡的优雅,就好似她的人。
报纸很快被拿了进来,头条依然在报道宛乾两军的交战。昨天宛军在大远大败乾军,并俘获乾军第三军团长孟岩达。这是近两年来,宛军在两军交战中举得最大胜利的一场战役,直至今日,宛军控制的势力范围也从原来的九省扩大到十一个省。
玉指轻轻翻动,看到第二个版面,视线触及上面刊登的照片,以及左边特意放大的标题,那双如黑宝石般幽然明亮的大眼睛就是一滞。
“叶智宸结新欢,夜深上门诉相思。”
苏盛薇精致的面孔上虽然平静如常,犹如蚂蚁蛰咬般的感觉却在心中蔓延开来。
许久,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是涔涔的冷汗,照片其实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她知道,那颀长清冷的侧影就是他,不会错。
他的气质与神韵,她再熟悉不过了,简直已经嵌到了心间,闭着眼都能细细描绘,又怎么会认错?
三年前叶家与苏家联姻,世人皆知,也是众望所归。苏家倚仗叶家的势力,叶家依托苏家的财力。可谓门当户对,天衣无缝。
这是一桩利益均等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