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警车悄无声息的驶入R市动物园区，进了办公区，刑警们表情个个严肃异常。
三层小楼里的人，看到许多警察进入，都明白将要发生的事了，或许从他们同流合污，赚第一分钱开始，就有人预料到未来的结果。
但他们无法抵御金钱的诱惑，宁愿赌也不愿放弃。
单位里中层以上的管理者，都参与了违法活动，这在任何单位都是不多见的。
徐大海命令警员控制住所有部门，自己去了郝仁的办公室，而他正悠闲的喝着每天早上都要泡的功夫茶，见到突然造访的警察，他放下杯子装腔作势的道：“老余有消息了？”
“这次来是为了调查你，请你配合。”徐大海冷冷道。
“老余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郝仁声音虽然镇定，但是拿着杯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与你无关了，还是说说你所掌握的一些情况吧，或许对于你将来的量刑有好处。”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郝仁道：“我是被逼无奈，没办法不可能违背上级的意图。”
“余丛呢？他为什么可以选择拒绝，难道从职务上而言你不如他？”
郝仁苦笑了一声道：“我认识老余有十几年了，他出事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承认不如他，论品质他是君子，我是小人，他可以不要钱，他可以为了几只畜牲和十几年的兄弟反目，甚至连他的老婆都无法说服他，多少年了，老余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没想到在这事上他能做到如此极端，是我小看他了。”
“防空洞我们已经去过，还有你们非法售卖野生动物犯罪行为也被我们掌控，所以积极配合破案，是你唯一的选择。”
沉默片刻，郝仁问道：“余丛没有醒，单位里的人也是铁板一块，我想不通，警方是从哪里得到消息”
“只能说你们太大意，早把余丛调走，消息很可能就不会泄露了。”
“你以为楚院长不想把老余调走？只是老余的饲养技术确实高超，只有他在，才能保证动物的繁殖率、成活率、生长率，他把畜牲当自己小孩来养，所以楚院长离不开老余，当然如果知道老余会有这番举动，无论如何也要将他调走了。”
“事发当天，余丛究竟做了什么？”
“老余那天是真够种，摸到地下斗兽场，大开杀戒，我亲眼见到的，他砍断了汪华犁一条腿，这人是咱们这儿最大的白酒代理商，此外，他还活劈了两条成年藏獒。”
得到这条消息，徐大海十分震惊，他并不知道那段废弃的防空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通过现场地面、墙壁残存的大片血渍，他本以为是动物园屠宰动物的场所，没想这里居然是一处斗兽场。
参与其中的人是为了观看猛兽互斗的场景，而动物园或许以此收取高于野生动物肢体销售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收益，而虎骨酒、熊掌只是从死亡猛兽身上榨取的最后价值，这条存在于动物园繁华表面下的血腥利益链，还是超出了徐大海想象的极限。
“你们就是用这种手段创造利益的？所谓的成绩之下，是用血迹斑斑野兽的尸体堆积而成的？”
“没错，有了钱我们就能让动物吃的好，有更好的生存环境，然后再将这些动物投入地下斗兽中，形成一条可循环的利益链，由于自给自足，所以没人会怀疑我们，如果不是老余搅这一杠子，动物园的秘密，永远不可能被人发现。”
“别空想那些美好的未来了，你们的辉煌之路到此为止，还是详细说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吧？”
“情况不复杂，汪华犁热衷于地下斗兽，他以此为生，白酒生意不过是洗钱用的工具，他早年斗狗，积累了大量的赌博资源，后来不知道怎么和姓楚的勾结上了，所以利用园区里的野生动物互斗。”
“这比单纯的斗狗更加刺激，而且赔率也更高，比方说同等体重的狗和豹子之间的争斗，结果比狗之间的互斗要难测的多，这足以吸引大量的外围赌客加入，利益获取也更加丰厚。”
“因为他们能作假，给赔率低的动物喂一些安眠药，必败无异，而且从表面还看不出任何疑点，所以动物园每年都会提供狮子、老虎、熊、豹子、狼参与地下斗兽。”
“而它们的对手，就是各种各样的大型犬类，规则也很简单，按体重作为参照，比方说狼和狗的体重相仿，那就是一对一，而老虎和狗斗，那就有可能是两条狗或三条狗斗一只老虎，只要满足体重相仿就可以。”
“后来赌客们不过瘾，于是又演变出猛兽间的互斗，每年动物园都要在这方面损失数十种大型猛兽，这些猛兽都是余丛亲手养大的，所以他无法接受，近两年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化，我知道出事是早晚的事儿，但没想到他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们，更没想到为了那些畜牲他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说到这里郝仁苦笑了一声道：“那天晚上是老虎斗两条藏獒，老虎死亡后骨头泡酒利益巨大，所以楚院长最热衷上老虎，正因为如此，导致园区内成年虎的数量逐渐不足，那晚上是一只母虎，后来我才知道还是一只怀孕的母虎，因为成年公虎即使不死，也基本残废了。”
“姓楚的精明一辈子，这次算计错了，让怀孕的母虎上斗兽场，等于是剜了老余的心头肉，那天晚上两条藏獒铁链子还没解开，老余突然拿着把大砍刀就从管壁缺口跳了进来，他的表情至今我都无法忘记，是一种只有野兽恐吓同类才会有的表情。”
“我知道多年的压抑一旦爆发，余丛肯定发狂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冲上去就把一头体型硕大的藏獒拦腰劈成两半，另一条藏獒咬住他的腿，他不知道从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对着狗头就是一刀，连狗头带自己腿上一大块肉被当场削下。”
“姓楚的见状当场就跑了，他知道老余非劈了他不可，只有汪华犁护狗心切，拿鞭子和老余对干，抽了得有十几鞭子吧，反正我看老余前心后背都被打烂了。”
“那晚老余可能真是疯了，他也不喊疼，一点反应都没有，瞅机会就把汪华犁一条腿给剁了，如果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我们恐怕都要遭殃。”
“剩下一帮人被他吓的半死，万幸他也没了力气，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下不动弹了。”
徐大海几次想抽郝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冷冷的道：“你都对不起自己的名字。”
“是，我确实算不上好人，回头想想,以前还觉得老余是个蔫吧人，其实真正当孙子的是我，老余是条汉子，那天就算他用刀把我给劈了，我也不会怪他。”
“你们就把他抛弃在那里，没一个人施以援手？如果救助及时他是有治愈希望的。”
“我们当时就差没尿裤子了，谁还想到救人呢？这事儿我从头错到尾，想补救也没机会了。”
徐大海懒得和他废话，对身边的警员道：“把他带回去。”
今天对于R市动物园是个特殊的日子，新任园长发现身边的中层基本上都被带走了，他也接受了长时间的调查，但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
不过他还是知道余丛的事，也是动物园曾经最大的秘密，这个丑陋的秘密，瞒着R市所有市民整整七年，除了那些赚足了血淋淋钞票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些不会说人话的生命曾经遭受的苦难。
动物园那些威风凛凛的猛兽，它们行动缓慢不是因为生活闲逸，而是因为早已满身伤痕，如果它们会说话，也许天天都会对来看它们的人喊疼、喊怕。
动物园一间看似不起眼的饲料室里，满是大瓶泡着的虎骨酒、风干的熊掌，甚至还有一头豹子的标本，只是它的肚腹明显有被撕扯的咬痕，它死的一定很痛苦，绝不是被制作成标本时，昂首挺胸的状态。
踏入这间不大的屋子，徐大海似乎听见了无数动物临死前发出的哀嚎，恐怖的景象甚至比凶杀现场也不遑多让。
余丛躺在医院里，现状没有丝毫改变，可是当徐大海再见到他时，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比之前平静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笑容。
徐大海眼眶湿润了，这辈子他没服过任何人，没想到平生的第一个偶像，居然是重伤他人的“罪犯”。
坐在床头的少年见到他，徐大海叹了口气道：“你的父亲是位英雄，好好照顾他，一定要让他醒过来。”
新任园长承诺，无论如何都将负担余丛的医疗费，直到他康复出院，汪华犁不但被余丛砍断了腿，而且断腿被砍成几节，无法再续接。
除了遭受身体上的创伤，他将面临法律的制裁，而动物园的那些人，都将面临刑事处罚，其中就包括余丛的妻子。
即使有免于拘捕的，也无法再回到动物园继续任职，唯一让人觉得无奈就是楚园长，因为早就准备好了退路，所以消失无踪，最终没有归案。
这起案件的特殊性，造成了巨大的反响，但对于采访要求，徐大海一一回绝了，真正的英雄需要休息，据医生反映，余丛对外界的刺激已能表现出微弱的反应，这是一个好的消息，徐大海希望他能最终回复，安静的继续他的人生。
“秦先生，您的软件甚至比专业训练的警察还要管用，能给我们一套吗？”
秦老鬼笑了道：“有些东西浅尝即止最为合适，使用的人多了，反而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唉，可惜了。”徐大海感慨一声，想了想道：“关于蓝湖银溪闹鬼事件，最终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女鬼是五个孩子其中一个假扮的对吗？”
“这，你也查到了？”
“我进入了语音交流软件后台，监听了这五人的交流，这五个孩子并没有明显的反侦查意识，他们撞死人后，就一直在商量装鬼吓人，这五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性情残忍，或许就是你说的‘天生犯罪人’。”
说罢秦老鬼起身道：“感谢你的支持，告辞。”
徐大海赶紧追问道：“秦先生，能告诉我你介入此案的原因吗？”
“我只告诉你一个，一定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说罢，秦老鬼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道：“余丛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对于他的出现，我整整记恨了三十年，可这毕竟不是他的错。”
说罢秦老鬼上了车，扬尘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