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坐在底下,看人一个一个上去竞选。
刚才那个站起来说话的女生叫孙瑶,扎着马尾,头发甩起来很漂亮,那个起哄最厉害的人叫邱泽宇,竟然选上了班长,还有当选团支书的一个女生叫吴书旻,纪律委员是……
不过,她最在意地还是坐在她斜前面的一个女生,从头到尾,紧握着拳头,抵在课桌前却一直没举起来。
那个女生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当班委还是课代表什么,又或者都不是?李子星旁若无人地盯了人家半天,没看出什么,又想了半天,也没什么肯定的答案,倒是白白浪费了不少脑细胞。
这竞选的结尾,王老师还煞有其事地将选上的人连姓名带职位又念了一遍,倒把这件事情弄得十分正式。
王老师说:“那些没选上的同学不要灰心,你们还是有机会的,但那些没举手的人,机会给你们了,不争取,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老师的话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房,都不是小孩子了,没人陪谁玩过家家的游戏,这个道理李子星她懂。
开学第一天就被上了这么重要的一课,她没有对号入座的恶习,只不过,她向前看去……前面那个瘦弱的背影,蜷缩着也没有半分挣扎的意思。
随后,王老师顺手指了两列去搬书,剩下的人就留在班里搞值日。李子星是属于搬书队五里的。
她跟着大部队——有男有女,走在最后面,像拖着一条尾巴。她虽然不知道搬书的地方在哪里,但同时很多人往一个地方去,跟着准是没错的。
李子星吊儿郎当地走在最后,像大部队拖着她这小小的一条尾巴。
“为什么非要女生来搬书,不知道女生劲儿小吗?”前面一个声音很尖的女生说道。
“嗯,没错,没错。”另有一个女生对这种说法表示赞同,也跟着附和。
“你们够了,这种脏活累活非得男生干么!我们男生力气也很小的好不好,我们也很金贵的好不好。”一个男生突然插嘴进来,掐着嗓子在学女生声线说话,惹起了一阵哈哈大笑。
前面的人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笑了起来,身边的人也在吵闹,嘻嘻哈哈地在谈些什么。李子星听得真切,可这不远处的欢声笑语跟她没什么关系,大概总有那么一个时刻,觉得热闹都是别人的,只有寂寞才是自己的。
李子星微微叹了口气,却也只能认命的跟上去,跟紧些,不能脱离大部队。
今天天气很好,没有什么遮挡物,天的蓝、净、透就这样呈现在了眼前。八月的下旬正是燥热,慌恐,不安分的时节,才走了几步路,李子星就感到后背像是被汗浸湿了,连风都是燥热的,不安的。
但好像,夏天就应该是这种黏腻腻的触觉,一切才会那么生动和鲜活,这样才有生命的感觉。
而这底下看起来各司其事的人类大概只是背景板罢了。
李子星一个晃神注意到那个女生也在搬书的队五里,走在前面,但却十分的格格不入,既没有和周围的人熟络交谈起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而显得异常低气压。
等这实在没什么纪律性的大部队到了食堂一楼,李子星看到那一摞摞摞起的书,和杂乱无章的人头攒动,立刻便感到心灰意冷。
这要这样一趟趟的搬书回去么?这要搬到什么时候!
大厅里——
有老师在嘶吼着维持纪律,但大厅很宽阔,周边又乱糟糟的,老师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投进大海中央,听不到任何回音。
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在一个学校里最闹腾的代表,一般都是年级最低和年级最高的学生,前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后者则倚仗着是毕业班即将离校的无所畏惧。
李子星碰巧拿到了一张单子,上面写着需要科目以及数量,她又惊又喜拿着单子当令箭,指挥着别人行动。
“数学——数学还差三十本,过来个人搬一下!”你瞧,她多么耀武扬威!
李子星刚要将书本放到别人手中,才发现接书的是那个女生。
“嘿,同学,你看看这些书你能帮起搬走吗?”
李子星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瘦瘦小小的样子,伸出的手臂又细细长长的像窄窄的竹条,李子星害怕地想:会不会轻微一用力,就折断了。
闫安觉得李子星看向她的目光像把剑,挑弄起衣裳直晃晃透到里面来,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出声说道,“同学,你快放上来吧。”
再看一会儿,我魂都被你吓掉了!
李子星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将那摞学书垒到了别的书上去了。她略一沉思,发现闫安瞪大着眼睛看她,又怕又惊的样子。
李子星颇有些不好意思,即使她也是女生,被一个女生盯着看也是会害羞的。李子星将书单硬塞到了闫安手里,“还差地理和历史,书单给你,有人回来让他搬回去就行”然后半分都没给闫安犹豫以及回答的机会,托起书风风火火就往外跑。
“同——同学”身后的闫安没叫李子星,一眨眼的功夫,李子星就消失在视线里了。
李子星的风风火火,还扬起不少尘灰,弄得闫安鼻子痒痒的。
这个人——
闫安拿着书单站在那,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子星可没觉得自己在逞英雄,她只是觉得相比于那个女生,自己抱起这堆书应该更容易些,她下意识轻而易举就这样做了。
倚仗着自己也是有些力气的人,但李子星搬完一趟书后发现自己的小臂肌肉竟有些酸疼,李子星有一种深深的心痛感——平时保养了那么久的肥肉,一直好吃好喝地待着,将它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关键时刻什么忙也帮不上。
真是白眼狼——呃,白眼肉?
走廊上,边走边揉自己的小臂的李子星碰巧撞到了迎面走来的闫安,两个人身子一撞就停下来了。尴尬,空气里满是尴尬的气味。
可这言情小说的套路并不适用于两个女生。
李子星清清嗓子,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好,好巧啊。”李子星尴尬只能用笑来掩饰。
“是,是啊。”闫安也很急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去干什么啊?”
“啊,接水啊,那——那你呢?”
“回班啊,嘿嘿。”李子星实在没什么表示友好的技巧,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哼唧了两声。
“行,那你先忙。”
“嗯”
两人默契地举起手来“拜拜”,这样才结束了这场尴尬的见面。
比起不熟更可怕的是半熟不熟,因为既不能熟悉的交谈又不能当成陌生人对待,更何况李子星和闫安都是这种慢热温吞的性子。
李子星看到闫安排在自己前面,便琢磨起来。
“同学,能不能换个位置。”
“……也行。”
军训时是按大小个排的位置,李子星的身高和自己斜前方的一个女生差不了多少,便自作主张换到了闫安左边。
闫安看见她有些欣喜,“你怎么在这儿。”
“反正咱们几个人个子都差不了多少,我就换过来了。”李子星冲闫安眨眨眼。
李子星看见闫安看见她时开心的,就放下心了,友情是强迫不得的,如果别人没有这种交朋友的心思,她就什么也不能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给自己加油。
你看看,性格矛盾如李子星交个朋友都是这样费劲!
李子星将自己打在心里的草稿,反反复复过了好几遍,可能是因为教官在旁边大声说话的的原因,她的世界实在嘈杂,她的心也一并嘈杂着,她屏住呼吸再轻轻吐出那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对着闫安伸出手。
“我叫李子星,木子李,星空的星,你呢?”
闫安也紧张地回应她“闫安,你知道我的,不——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闫安有些语无伦次,句不达意,却见李子星看着她,眼睛亮亮的。“那个,我想说上次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搬书。
李子星忽然笑了起来,她笑着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像月牙儿。
“喂!你们俩,干什么呢!”教官注意到了李子星和闫安的小动作“军训呢,还是让你们聊天呢,两个人再多站十五分钟!”
“啊,对不起,教官。”
李子星和闫安相视一言,反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