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浑身一颤,知道自己的言语已经让他顿生怒气,闻言也只得躬身听命。抬眸,望一眼高高再上却又备显孤独的君王,继而在他的示意下匆匆离去。
冰冷的大殿里即刻又恢复了宁静与哀凉,有微弱的风自虚掩的殿门里挤了起来,掠过白色鲛纱帷帐上朵朵如血染一般的桃花,显出冬日里特有的矜持之美。
汐儿,你可知道,这宸汐殿里的一切都是依你所钟爱的事物而陈列摆设,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再次回到我的身边,我一定加倍的爱你。
有时候,我独自漫步其中,总恍惚以为你会掀开帷帐笑靥如花恭候于我。汐儿,我多么期望我们能够再回到从前,然后牵手履行我们一生相守,至死不渝的誓言。
细长的手指缓缓的划过床榻之上的苏绣如意团花锦被,那上面似还残留着她独有的兰花香味,淡淡的直达心底最深处而去。邀忆红烛摇曳春宵时,你芙蓉玉颜美如仙,朱唇微启含羞笑。而如昔,却已物是人非事事休,连见你一面都成奢望。
汐儿,没有你在身边相伴的日子,又怎能叫做人生?汐儿!汐儿啊!
“皇上。”殿外,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惶恐不安的颤抖:“已到午膳时分,瑶妃娘娘派人来请,问皇上今日可否要去云瑶宫用膳?”
殿内寂静无声,许久不见有人出声回应。唯有阵阵微风吹起帷帐而掠过地面的声音,似如裙摆摇曳的拂上落花时的簌簌微响。
“皇上?”声音再次试探的开口,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了一条长缝。一身着赭色太监服的小太监偏头侧目空望,想要看清里面是否有人。
“砰!”细致骨瓷碎裂的刺耳鸣叫与小太监的惨叫声一起骤然滑落于地,继而激起在皇宫宁静的日光里一抹无法消弭的涟漪。
“皇上。”十二位带刀侍卫听得响声忙持刀冲入殿中,警惕而惊异的望着自帷帐中走出来的男子。
他俊朗如月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嗜血的戾气,清冷的双眸只微微一扫,便让人惊出一身的冷汗。十二个侍卫即刻垂眸倒退半步,连握着佩刀的手都在不停使唤的颤抖着。
描金团龙图案的龙靴踏地无声,却又让人生觉每一步都似是踩在众人胸口的位置,那种无法抑制的恐惧令人心头剧颤,几欲跳出胸腔而碎。
紧张的气氛在他的步步逼近下而愈发凛冽,在众人即要跪地求饶之际,他却忽而负手立于当下,冷冷的瞟一眼地上跪着的被砸破额头却不敢吭声的小太监,怒问:“今日,有谁进出过宸汐殿?”
小太监浑身猛烈的颤抖了几下,暗自绞尽脑汁想了一想后才战战兢兢的回道:“回、回皇上,今日早朝过后,瑶妃曾、曾前来为皇上送来一盘、亲手做的糕、糕点。”
“混账东西。”他凌空一脚踹向小太监的胸口,怒道:“朕警告过你们,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擅入宸汐殿。看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小太监被踹的划出半丈有余,唇角处还有细小的血丝溢出,却依旧强忍着疼痛爬到风慕宸的面前哀声求饶:“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敢了。”
“将他押入暴室,朕的身边不需要此等违抗圣命之人。”他挥袖扫开面前的阻碍,继而怒气冲冲的跨步迈出殿门往云瑶宫而去。
众人见他离去,不免都长长的吁了口气,伸手抹一把额前的冷汗,旋即俯身将已经瘫软在地的小太监给拖了出去。都言伴君如伴虎,在君王眼中,或者众人生命都如草芥一般吧。
云瑶宫,竹丝之音伴着浅吟弹唱,盛开在着犹如春日一般繁花似锦的冬日午后。
身怀六甲的齐瑶懒懒的将整个身子都陷在宝塔纹榉木软榻上,绣满葫芦万子吉祥图案的软枕将她的头垫的很高,由此更显出她削弱的身体上那个硕大的肚子,便是那袭做工精细的雪青色的彩绣九鸾翟衣亦无法遮掩她此刻尽显疲惫的身躯。
她的身侧,正恭敬的端坐着他的父亲—齐将军,满脸疼惜的望着自己此刻正忍受孕育之苦的女儿。不过,毕竟此刻已是君臣有别,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亦要遵循规矩不得加以亲近。
“瑶儿,你可是吃些东西么?”齐将军满目心疼的凝望自己的女儿,伸手递了一些糕点过去,劝道:“便是不喜欢亦要多吃一些,你看你的脸色,真是越来越苍白了。”
齐瑶闻言只是微微的一笑,宽慰道:“爹爹不必担心,太医也只说瑶儿是气血有些不足而已,只要多休息便无大碍的。况且,皇上待我极为宽厚,瑶儿已知足。”
她不是个一味予取予求的女子,能够得到他的哪怕一次怜悯,也已是欣喜若狂。更者,自从翎歌公主离开之后,他的身边便再也没有了第三个女人出现,她,成了他后宫中唯一的妃嫔。
那么多岁月可以朝朝暮暮在眼前,她不相信凭她的魅力会征服不了一个男人,更重要的是,她的腹中,还怀有他的孩儿。
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她苍白的脸色便泛起点点幸福的喜悦之色,轻轻的将温润的手掌附在凸起的肚子上,静静的感受着胎儿微小的波动。绚丽的阳光洒在她国色天香的脸上,一派安然静好。
“娘娘。”宫门外,有小宫女托着檀木的托盘轻步上前,俯身一礼后禀道:“您让司珍房修补的簪子已经送过来了,请娘娘过目。”
齐瑶听闻忙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身子,继而伸手将托盘上的那支并蒂莲花簪拿在手中仔细的翻看了一番,赞道:“嗯,手艺确实不错,看起来亦像新的一样。”
“这支簪子看起来很是面熟呢?”身侧的齐将军凑过了半晌,继而有些心悸的呼道:“瑶儿,这好似是宸!是翎歌公主的簪子啊?怎的、到了你的手中?”
齐瑶见自己的父亲如此紧张,便笑了起来,道:“爹爹务须担心,我只是见到姐姐这支簪子有些微小的划痕,所以便让司珍房拿去修补一下,希望……”
解释的话还未完全出口,手中的金簪却突然被人一把夺了过去,锋利的簪尾划过细嫩的手掌,留下一条沾染了血迹的伤痕。她错愕的抬眸,惊异的望着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
他俊朗如月的脸上带着恨不得要吃人的戾气,荻青色的九龙穿云长衫在正午的阳光下泛出耀目的斑驳之光,一下一下刺痛了她眼中还未及消融的喜悦之色。
“皇上圣安!”一屋子的人都跪倒地上,声音里都带着惶恐不安的气息。
风慕宸对众人的请安充耳不闻,只用一双冷若幽谭般的眸子狠狠的瞪着面前茫然失措的齐瑶,眸中的历光似一把锋利的冰刀一般,要将她片片凌迟。
“皇、皇上?”齐瑶朱唇微启,小心翼翼的承受着他似要穿透自己的犀利目光。
风慕宸紧拧着一双剑眉,将手中的簪子举到面前,狠狠的道:“谁让你动汐儿的簪子?朕不是警告过你,任何都不得随意进出宸汐殿么?那个地方,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