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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炼丹炉

姬天河住在炎之宫的后宫,炎之宫本来不叫炎之宫,而叫寒之宫。这里曾是王族人的避暑之地,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后宫的一间宫殿中,地面开始变热,似乎宫殿的下面生出了一个非常大的火炉,在炙烤着宫殿。随着宫殿的越来越热,来这里避暑的王公贵族越来越少,但也有个好处,就是冬天的时候,特别暖和,即使穿着汗衫,却依然会热得汗流浃背。

先帝曾对这奇怪的现象找人为此宫卜过一卦,说此宫正好坐落在一片地火之上,刚建成时,这地火被压制,还没有成什么气候,后来随着星象的转移,地火渐烈,所以越来越热,因此宫殿的名字也因此被改为炎之宫,宫里的人都搬了出来,宫殿中的空地也成了孩子们的玩耍之地。

姬天河就住在这座宫殿的一个角落里。雾隐来找他时,看到他正在看书,见到雾隐过来,放下了书,让雾隐坐下,自己进屋拿出了一盆火红色的果实,招呼雾隐过来吃,雾隐吃了一个,差点吐了出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般苦?”

姬天河见到雾隐紧皱的眉头,呵呵笑道:“这是宫里的特产,叫做甘来果,要不是此地炎热,这果子还难以生存,你仔细品品,吃到后来会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对于窍穴的培植颇有益处。”

雾隐砸了咂嘴,果然,刚吃时的极苦过去后,舌底生津,逐渐品出一点甜丝丝的味道,等到果子吃完,这种甜味还留在嘴里,其实这果子就算真得难吃到底,能对窍穴有好处,雾隐也会接着吃下去的,他吃完一个又吃了一个,第一个甘来果的苦接受了以后,剩下的再吃,已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雾隐随后问道:“大王就这么拒绝了您?”

姬天河点了点头,说道:“不仅如此,他怕我到处宣扬破坏战争的话,让我留在这里,等到战争的结束。”

雾隐说道:“战争的结束?那,那岂不是……”

姬天河说道:“战争哪有这么容易结束的,他是要关到我老死为止了。”

雾隐问道:“那你何不逃出去?”

姬天河问道:“为什么要出去?”

雾隐一怔,他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话大有禅意,只是雾隐不知道罢了,当年姬天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曾问过类似的话:既然来了,又为什么要走,既然要走,又为什么要来。这些类似的话。

姬天河说道:“对我来说,在炎之宫的外面和这里面没有什么分别,人的自由,不在于身体能够随处可去,而在于思想没有约束。这问题太深奥了,我其实也没有太深究过,说了你也不明白……铁匠李为什么死的?战争没有打到铁甲城啊。”

雾隐便将他走后,两人如何加入军队,如何遭到偷袭,自己顺着沧之江漂流,却在无意中来到赤炎国,后来被嵇泓幽相害,又被无音寺的沧海和尚所救之事,全都说了出来,中间说到委屈处便哭,哭完了就接着说,一直说了好半天,才说到和姬天河再次相见。

姬天河拿过他的手,仔细查探了一番,说道:“你的武人穴全被打开了,你这小小年纪,竟然到了如此境地,嗯,那凤血培元丹和蛇胆血凝珠确实是相生相克,我当时没有说明此事,差点害了你。”

雾隐说道:“没事,若非我食了蛇胆血凝珠,说不定早就死了。”

姬天河说道:“这是你福缘深厚。嗯,是福缘深厚,这是命运,无法更改的事情,这事太玄了,你更不明白,来我带你看些好东西。”

说完,他领着雾隐来到地火最旺的那间宫殿,这里的温度极高,此时虽然是冬天,却依然惹得厉害,姬天河功力深厚,自然能够抗拒这热力,雾隐从小便不怕热,此时更不觉得什么,只是这里的温度,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铁匠李打铁炉子旁边的情景,心中升起淡淡的感伤。

那大殿中间的木质桌椅全都被搬走,防止太热引发火灾,但在大殿的中间,却放了一个比人还高的大铁炉,大铁炉被地火烘焙得发烫,雾隐感到奇怪,难道姬天河在这里打铁吗?否则准备这个炉子干什么用?

姬天河说道:“这炉子是我设计出来然后找人打制的炼丹炉。”

雾隐心道:“原来不是用来打铁,却是用来炼丹的,真正料想不到。”

这炼丹炉高九尺,围九尺,九为数之极,上面布满四十九个进气孔,四十九乃大衍其用之数,炉为八种金属做成,为八卦意,有四腿,四为四象,和平常炼丹炉不同的是,这个炼丹炉没有进料孔,因为这个炼丹炉用的乃是地火,不需另外燃火。

据说地火乃是地心岩浆的火力升腾而来,五行属炉中火,正适合炼制丹药。这些事情姬天河就算说了,雾隐也不动,干脆就不说。

雾隐问道:“不知老师准备用着炼丹炉炼什么丹药?”

姬天河说道:“这个虽然是炼丹炉,可并不是炼丹所用,而是用来炼人。”

雾隐一脸疑惑,问道:“炼人?连嵇泓幽吗?”在他心中,只有嵇泓幽是坏人。

姬天河说道:“此人必有报应,不用你去费心,我这炼丹炉是专门为你制作,当然就是为了炼你。”

雾隐听说是炼自己,瞪大了双目,问道:“炼……炼我,为了什么?”

姬天河说道:“你来到此殿中,对于这里的炙热没有一丝不适,你可知道,我已将元气提升到最高,否则,也经受不住这里的热力,你想这是什么缘故?”

雾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怕热,从小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

姬天河看着炼丹炉,说道:“这就要从百里氏和轩辕氏的仇恨说起了……”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姬天河正准备说的时候,百里暮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雾隐,晚课的时间就要到了,咱们回宫吧。”

姬天河点了点头,示意雾隐先回去,此事明日再说。雾隐想着反正姬隐也不会害自己,便挥手向姬天河告别,同时说道:“你活着,我很高兴,就连嵇泓幽的仇不去报都无所谓。”

姬天河虽然年老,情绪控制地非常好,可依然感到鼻尖有些发酸,眼睛有些发热。

雾隐和百里暮云携手回宫,世子的护卫们也跟在后面。路上,雾隐问百里暮云:“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百里暮云说道:“我身为世子,很难能交到一个真心的朋友,我的兄弟姐妹们不是巴结我,就是怕我,和我说的话往往都口不对心,我以前常常想,我要不是世子该有多好,就能像个正常的孩子,打打闹闹的,无忧无虑的。直到你的到来,我想,我终于也有一个好朋友了,我应该好好对他。”

雾隐说道:“原来如此。”说完便沉默下来。

百里暮云问道:“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你说话别这么说一半留一半的。”

雾隐说道:“以前,我曾想过,那些对我好的人,他们的愿望,我都尽力去满足,以报答他们的恩情,可是……”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他想起了铁匠李,这个打了一辈子铁的汉子,所有的愿望,无非是多挣点钱,过上好的日子,但却死了。曾经有人说过,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生命对于人生的多么大的讽刺啊。

如果可以选择,雾隐宁愿铁匠李活着,和他一起住在铁甲城的贱民区,而不是自己在烟霞城王宫中做着世子的伴读。

百里暮云像是能够猜到他的遭遇,出奇地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雾隐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那时候,我的愿望就是他们的愿望,他们想要挣钱过上好日子,我的愿望也是挣钱过上好日子。当然,现在都无所谓了。我想说的是,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世子的身份,羡慕而不可得,因此产生嫉妒,而你却不知自重,埋怨世子身份给你带来的麻烦,我想原来别人羡慕你,而你却又羡慕别人的自由自在,可见世子和百姓,也没有什么区别。”

百里暮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像看个陌生人,隔了一会说道:“你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多感触。”

雾隐挠了挠头,说道:“也有几句话是书上写的,我只是背了下来罢了,这些话我觉得对的,便容易记下来。”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来到了上晚课的地方,百里卓绝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蛮夷国大王赫连珠峰和他的儿子赫连辰光一直待在烟霞城王宫内,除了头一日举行了大宴之外,其他的日子都是百里山河和他单独相处,也不知二人在商量什么。

晚上宫门封闭,没有大王的特许,谁都不能出宫,这里可不像铁甲城城西那般自由,雾隐虽然想见姬天河,可是晚上出不了宫,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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