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云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筑大楼里,一群人追逐着,一直到达顶楼天台,奔跑的身影才停下。独身一人的女子正是被追逐的对象,相比起追她的这群人,她倒是显得更加镇定。她淡漠的目光一扫众人,有的人接触到她的目光,迅速低下了头。细看之下,这些人中,大多数人的眼里写着对她的畏惧。
“阿岚,别挣扎了。”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人开口了,他看着莫岚神色复杂。
莫岚抬头望天,突然有些疲惫。她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一座岛上,和很多人一样被当作实验品抓来的。
“阿岚,既然都沉默了24年,为什么现在要醒过来呢?”那个人也和莫岚一样抬头望着夜色,嘴角是讽刺的笑。他们哪一个没想过反抗,没想过逃,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莫岚早就和他们一样认命了。
是啊,为什么现在要醒呢?莫岚也问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曾经的那些想法又出现的呢?莫岚无声地笑了笑,也许这些可笑的想法从来都没有从她心里消失过吧。她在组织里地位不低,是所有雇佣兵的老大,因为武器制造方面的天赋,也一度被组织重用过。她以为爬到她如今的位置,应该拥有了些许的自由吧。原来还是她太天真,自由这么昂贵的东西,组织怎么会给她。
“阿岚,把东西交出来吧。我不知道你拿到了组织什么机密文件,值得组织对你痛下杀手?”那人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看着莫岚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但是很抱歉,不论你交不交出来,我都得带你的尸体回去交差。”
他的话又让莫岚想起了她看到的那些东西,那些让她不得不苏醒过来的东西。除了她经历过的人体实验计划和角斗计划以外,还有人体炸弹计划,傀儡计划,基因克隆计划等等。他们这些成功的雇佣兵与其说是组织的成员,不如说是背后掌控者的狗。这些魔鬼想出无数种计划来为自己挑选最好的狗,又想把这些最好的反复利用,让他们永远得不到安息。
“老四,做你该做的吧。”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莫岚的身型极速后退,径直从天台边缘翻下了高楼。众人立即狂奔过去,只看到她的身体急速下坠,跟本来不及挽回。
“阿岚!”那人一声惊呼,率先奔到天台边缘,企图挽回些什么。他没有看到的是,人群中有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引爆器。
“莫岚,你真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阴冷的声音自身旁传来,老四转头看到他手上的引爆器时,瞳孔剧烈地收缩,莫岚的身体里居然有炸弹!他下意识地大吼着向那个人冲过去。
“你敢!”
那人挥挥手,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将老四压在地上。他奋力地挣扎着,一双眼满是血红瞪着那人。
“组长,别挣扎了。这是老大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你我谁都救不了她。”
看到屋顶上那人拿出的引爆器,莫岚闭上了眼。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体里埋着一个炸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躲得过去。
就要死了吗,好不甘心啊……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只一瞬,接着莫岚就失去了意识。
好痛,我这是死了吗……
撕裂般的疼痛让莫岚睁开了眼睛,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抽向自己的皮鞭,来不及反应,莫岚下意识地抓住鞭子。
那人看到她抓住了鞭子,不禁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破口大骂,“小贱人,长胆了,还敢反抗。”说着就要将鞭子抽回去。
莫岚哪会给她机会,手腕反转,一个用力就将鞭子抢到了自己手上,抬手就是一鞭。
“啊!”
只听那女人一声惨叫,脸上赫然就是一道伤痕,鲜血立即流了出来。“小贱人,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她叫嚷着冲向莫岚。
莫岚抬手又是几鞭,抽得那人连滚带爬。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小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听着她的求饶,莫岚皱起了眉。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这里……似乎是古代。地上的女人已经不再叫唤,她被莫岚直接抽晕了过去。
突然周围暗了下来,一个和她一摸一样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准确来说是和她容貌一摸一样的人,只是年纪看上去要比她死前年轻许多。
“你是这身体的主人。”不是疑问,是肯定。
那人点点头,也没见她开口,声音竟是飘到了莫岚的耳朵里。
“这是我的身体。”
“你是要我把身体还给你吗。”
那人摇摇头,“还不了,我已经死了,回不去了。”这时,只见那人用手指了指莫岚,一道光进入她的身体。突然许多记忆涌进她的脑子里,都是原主的记忆,惨痛的记忆。
等莫岚将记忆消化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温尹寒。”
那人微笑着点点头。“是我,但今后就是你了。鬼差说这是你我二人的缘法,让我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也不难,帮我照顾好我娘,我弟弟就够了,好好活着吧,享受你要的自由。”
自由一词触动了莫岚,她点点头,语气坚定。“你放心吧,我会用生命去守护他们,也会用你的身体好好活着,让别人再无法轻视你。”
温尹寒笑了,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周围逐渐恢复亮光。
“谢谢,一路走好。”
莫岚瞅了瞅地上的女人,勾起了嘴角,眼里满是冷漠。她拖着地上的人,向前走去,猛地推开门。从此刻起,世上再无莫岚,只有温尹寒。
“小姐,京城传信过来。近日京城温家派了人朝镇远郡来了。据说是镇守昌黎和九幽边界的大军班师回朝了。”
“想必人是沈氏派来的,这件事先不要和我娘说,免得她又难过。你张罗着把东西收拾好,将府里的马车也检修一下,我可不相信温家会派什么好的马车来接我们。”
“是。”
温尹寒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淡淡地说到:“看来我们清静的日子到头了。半夏,你传信给慕言,京城的生意可以扩展了,让他们将镇远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后,就启程去京城吧。”
半夏领命离开,屋子里只剩温尹寒一人。她看着窗外的阳光,叹了口气。六年的光阴啊,虽然日子艰难,但是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温尹寒的母亲慕氏,镇远郡慕家当家唯一的女儿。虽说这里有士农工商等级划分,但地位歧视不算太严重,尤其是慕家入选了皇商之后,慕家地位一时之间拔高。温千翎出生的那年,温明宇进京赶考,考中榜眼。一时之间门庭若市,温明宇也因此被沈相之女看中。沈相之女使了些手段,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沈相以权相压,沈氏被娶为平妻。温明宇自知愧对发妻,又不甘受沈相权势欺压,一气之下投身军营,弃文从武。
这温明宇倒也是个人物,入营八年,竟也一步步从军师坐到了将军的位置。八年来他从不过问京中之事。山高皇帝远的,也就给了沈氏折磨慕氏母子三人的机会。
沈相看中慕家家底,派人控制住整个慕氏。莫岚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慕氏缠绵病榻已经奄奄一息,温千翎更是被虐待得不成样子。六年的时间,莫岚处理掉所有沈相派来的人,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还学习了古代武学。
房门被推开,鸢尾走进屋子,看到自家小姐躺在贵妃榻里,她连忙走过去,取了一张薄被来盖在她身上。“我的小姐啊,虽然今儿个有太阳,但好歹也是入秋,怎么能就这么躺着,着凉了怎么办。”
“这不是有鸢尾你吗,就知道鸢尾你最好了。”说着,温尹寒伸手揪了揪她的脸蛋,果然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啊。
鸢尾自然是不知道温尹寒在想什么,只是小脸一红。突然想到什么,她急切地问出口:“小姐,我听半夏说我们要去京城了,是真的吗?”
“鸢尾不想去?”
鸢尾一想到京城就满脸愁容,“小姐,我听说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京城就没有一个好人,小姐和少爷还有夫人去了,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温尹寒疼爱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丫头和茯苓都是府上的孩子,以前那些艰苦的日子里,要不是这两个丫头舍命护着,帮着,怕是慕氏母子等不到莫岚的到来吧。
“傻丫头,你忘了你家小姐有多厉害了吗,怎么会被欺负呢。”
闻言,鸢尾到是不担心了。是啊,从四年前小姐突然改变之后,就一直很厉害。不仅武功很厉害,而且很会赚钱。不但教训了一直打骂她们的家仆,还治好了夫人的病。虽然整个人变得很厉害,气势很强,但对她是真的好,能跟着小姐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是啊,小姐这么厉害,肯定不会被欺负的。”
“好了,看这个点千翎也该下学了,你去厨房吩咐一下,做几个他喜欢的菜,还有去看看药膳好了没有,我娘午睡也该醒了。”
“是,小姐。我这就去。”
温尹寒见鸢尾蹦跳着出去,不禁摇了摇头。也就是她莫岚主张平等给这些忠心的丫鬟都脱了奴籍,她们才摆脱了奴性,变得可爱起来。
“好吧,我也不能再躺着了,接我弟去。”
刚站在慕府门口,温尹寒就看到了街道尽头缓缓驶来的马车。门口的护卫见了她,都恭敬的打招呼。
“大小姐。”
“你们好,辛苦了。”
“不幸苦,不幸苦,大小姐言重了。”
一辆马车在慕府门前停下,十六岁的少年跳下马车向温尹寒小跑去。
“长姐。”
“回来了,今日收获如何?”这个弟弟比温尹寒小两岁,在她眼里也就是个刚上中学的孩子。因为小时候受过虐待,一开始温千翎的性格有些自闭。温尹寒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变得正常,只是性子还是有些冷。
“今日收获颇丰,跟着师父学了许多东西。”温千翎对文学和科考都不感兴趣,温尹寒索性给他找了几个武学师父,加上她自己,教他武功和兵法。日后他是想从军还是闯荡江湖,或是接手慕家产业都随他。
温千翎想着今日学的新招式,他舔舔唇,看着温尹寒满眼写着跃跃欲试。“姐,晚些时候我们切磋切磋?”
“好。”温尹寒宠溺地摸摸温千翎的头顶,“姐姐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快进去吧。”
“谢谢姐。”
两姐弟并肩走进大门,修长而单薄的背影,却已经能够撑起这座宅子。
看着两人进了府,门口的护卫不禁感慨。“小姐和少爷都是厉害的人啊。”“谁说不是呢。小姐作为一个女子竟能撑起整座慕府,而且对我们下人又亲厚。整个镇远郡谁不羡慕我们这些在慕府做事的人啊。”“是啊,我们可得把这门看好咯,才对得起小姐的厚待。”
饭桌上,慕氏三人愉快的用着晚餐,温尹寒和温千翎时不时说些趣事逗慕氏开心。
“寒儿啊,我看半夏在招呼收拾行李,你是要出远门吗?”
“姐姐要出远门?多久回来啊?”温千翎也好奇地看着温尹寒。
温尹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到:“不是我要出远门,是我们三个一起。”
“什么,我们三个一起?寒儿,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别管娘了,你带着你弟弟走吧。娘不能拖累了你,带着娘你们走不远的。”
听这话温尹寒知道她娘多半是想歪了。“娘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又不是去逃命,再说就算是逃命,我也绝不会丢下娘的。“
慕氏听了她的话,放下心来。“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寒儿,你快和娘说说。”
“娘,我说了你别激动哦。我们要去京城了,要回温府。”
“什么!回温府,是……你父亲来接我们了吗?”慕氏一听到要回温府激动不已,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
“姐姐,京城温家吗?”听到温家,温千翎眼里的神色已经完全冷下来了。他不会忘记那里的人对整个慕府做过的事情。
可以不去吗?温千翎皱着眉问。温尹寒摸摸他,笑着摇摇头。她知道这孩子对温家没什么感情,对生父也没什么期待。
“娘,不是温将军来接我们,是沈氏派来的人。”
慕氏闻言霎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卸了所有的兴奋。意识到在孩子面前失态了,她抱歉地看着温尹寒。“寒儿,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回去吧,娘一定会护好你和翎儿的。”
温尹寒知道,慕氏不像自己是个平等时代的灵魂,她就是个封建时代的可怜女人。一切都以男人为重,即使被丈夫背叛,伤害,慕氏心里对温明宇还是有所期盼的。她没办法强求,但也没法不管。“娘,您别担心,女儿定会护好您和弟弟的,绝不会让你们在温府被欺负。”
慕氏含泪抬手抚摸着温尹寒的脸,“寒儿,娘知道你长大了,娘也知道你有本事,这些年都是你一直照顾这娘和你弟弟,我这个做娘的真的很惭愧。以后娘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软弱了,温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但娘绝不会让人伤害我的孩子,哪怕一点也不行。”
“千翎可以保护自己,姐姐护好娘就行。”
“好,姐姐知道你厉害。”温尹寒将温千翎揽进怀里,宠溺地说到。温千翎被这一抱闹了个大红脸,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连忙挣扎着从温尹寒怀里出来。慕氏看着两个孩子,她暗暗地想着,到了温府一定要护好这两个孩子,决计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