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姚若灵和叶卿秋坐在客厅说着话,而容越则难得没有去书房处理公事,坐在沙发上听着两个人闲聊。
这个时候,仆人匆匆地从楼上赶下来,对着叶卿秋道:“夫人,二小姐不吃饭。”叶卿秋起身,对着姚若灵说了几句,就上楼去了。客厅一下子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正想着找个借口上去,姚若灵却突然坐到我的身边凑近我,“容颜,你明天有空吗?”
我疑惑地抬头,她出口解释道;“我才刚回国,在国内也没有什么朋友,明天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听音乐会,可以吗?”
我看向容越的方向,又收回视线,“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容越说明天有一个重要的饭局,只能够音乐会结束后才能够接我。”姚若灵说,“反正我都习惯了,这三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这话说得有几分的撒娇,容越低笑一声,“那我明天推了陪你,可好?”
姚若灵赌气道:“好啊,你推了陪我。”不过到底她还是懂得分寸的,又立马摆手改口,“好啦我知道你工作忙,不会任性的,容颜,你能陪我去吗?”
我想着明天就要去会安园,若是能够找到个借口出来也是不错的,当即就同意,“好啊,那到时候联系。”
叶卿秋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眉宇间透着一股疲惫,姚若灵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二楼,“我看容雅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我有这方面认识的专家。”
叶卿秋应该是觉得这事情看医生挺丢脸的,要不然早就去医院了,所以对姚若灵的话没有立马同意,“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她就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给点时间就好了。”
“若灵,时间不早了。”容越出口提醒道,姚若灵看了一眼时间,“真的呀,伯母,容颜,那我先走了。”
我和叶卿秋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男的高挑俊朗,女的纤细娇人,真是天生一对,路上,姚若灵似乎被什么给绊到了,身边的人立马就把她搂入怀中,我紧了紧拳头,瞥开眼。
走进屋子后,叶卿秋似乎还有话跟我说,跟着我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你之前说的搬出去是不是跟莫祁言去住?”
我没抬眼,松开头发,径直去拿睡衣准备洗洗就睡了,“这很重要吗?”
“这当然重要,你现在真的跟莫祁言在交往?”叶卿秋的眸子闪着欣慰的笑意。
我没回答她,只是想到一个问题,“妈,容越三年前就和姚若灵在一起了?”叶卿秋点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是在我离开之前还是在我离开之后?”我追问。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么远的事情我怎么记得清,好了,不说这个,后天容明出院,到时候晚上来家里吃饭。”
我点点头,就没管她径直往浴室走去。
我躺在浴缸里,水温刚刚好,很舒服,舒服地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来。我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竟就泡过了时间,直到水凉下来,冷空气袭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才反应过来,穿上睡衣站在镜子面前,擦过被热气氤氲过的镜子,照得自己整张脸有些红扑扑的,白皙的皮肤对比脖子上的一道暗红特别明显。
我抬手抚过,莫祁言这个变态!
走出浴室的时候,我早早就躺在床上就休息了,关上灯,一室的昏暗,只有空调机子轻微工作着的声音,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够听到,突然一道响亮的电话铃声刺破了宁静的空气,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喂。”
“睡了?”莫祁言含着笑意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入我的耳心。
我语气有些不善,“有事吗?”
“灯都关了,看来是准备睡了。”他的话像是一根针一般扎入我的耳朵,我顿时头皮发麻,看向窗户口,“你在楼下?”
“好了,既然准备睡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晚安。”说着他便挂下电话,听着对面传来的嘟嘟声,我不敢下床去阳台,只能够催眠自己躺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自己身子似是抱着一个火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对上容越支着手臂含笑看我的眸子,我冷不丁地退开身子,却忘记了,我本来就睡在边缘,这么一退,身子差点凌空掉下去了,还好容越眼疾手快地抱住我,比之前搂得更加紧了。
他闷闷的笑意从头顶上传来,震得胸腔微微颤动,我回过神来,伸手推了推,“你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我说是继续书房里面的事情呢?”他恶趣味地俯身在我的耳边,咬着耳畔道。
我冷声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没兴趣了。”
他倒是没再开口,拉着我往里面睡了一点,单手抚着我的脑袋,“那睡吧。”他一下一下地抚过我的脑袋,的确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季时的事情你能告诉我真相吗?”良久,我闷在他的胸膛里出声道。
他的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一顿,松开,漆黑的眸子就这样盯着我,“一定要知道?”
我咬着唇瓣,点点头。
他没再说话,另一只手松开我的腰肢,起身靠着床垫,“季时今天又发病了。”我的心一沉,早上明明在法院的门口还好好的。
“因为兴奋剂的关系,对她的大脑产生一定的影响,发病的几率也会越来越高,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她,你就会知道了。”头顶上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脸上似是覆盖着一层阴霾。
我说;“那这次如果没有那份资料,没有莫祁言出手,你会救我吗?”
他说;“你在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你不相信我,所以才选择求助莫祁言。”
他这是在怪我吗?
“那你可知道我在看守所,知道你在我离开的那天去接未婚妻回国,我是什么感受吗?我在看守所的时候,你正陪未婚妻,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三年前竟然就有未婚妻了,既然这样,你为何又要假装被我勾引的样子呢?”我压下声音,带着隐忍开口,许是这些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被感动了,眼眶竟有些痒痒的。
他说,“你觉得我跟你之前的事情都是我假装的?”
我没回答。
他看着我的脸,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直接起身离开房间,又只剩下一室的清冷。
我重新躺在床上,催眠着自己,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口,可是这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容越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连枕头都带着他的味道,一如既往清冽的薄荷味。
翌日。
我同样是在一阵尖锐的叫声中醒过来的,揉着自己尚有些肿胀的太阳穴,梳洗好自己走出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容雅房间的大门正大开着,容越也是双手环胸,眉宇冷漠地瞧着里面的情景。
我走上前去,看着叶卿秋正拽着她的手,被她弄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咒骂起来,“为了一个男人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容雅,你给我清醒一点。”
我唏嘘不已,不自觉问同是看好戏的容越,“你觉得她真疯还是假疯了?”
“进去就知道了。”容越开口,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进去是什么意思,“那我倒是期待了。”说完,我面无表情地下楼离开了。
吃过早餐之后,因为我已经辞职的关系,所以就不用跟着容越去,可是想到昨晚容越和我说去看季时的事情,果然,他朝着我看了一眼,我放下早餐,就跟着他出门了。
刚坐上车子,就接到王哥的电话,他说他已经到临江水岸的门口了,“我待会自己会过去的。”
他有些为难,说是要亲自把我带到,我只能让他去医院接我。
挂下电话后,容越突然就笑了,“你打算就这样跟莫祁言在一起?”
“你都能有未婚妻了,我为什么不能够交男朋友?”我也是气话,直接脱口而出。
他倒是没多大的反应,“但是我不会娶她。”
话落,我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他只留给我冷硬的侧脸,便什么都不说了,我忍不住追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轻阖上眼,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
等到车子开到医院门口之后,我仍是没想清楚他话里的意思,走上台阶没几步,再一次听到车子停下的声音,转过头,看见王哥从驾驶座出来,朝着我笑笑,我回以一个微笑,便跟在容越的身后走进医院。
他带着我直接走到了住院部,经过一个小花园,还带着一个小喷水池,周围的长椅上坐着不少住院的人,我匆匆收回视线,抬步走进电梯,来到了顶层的vip病房后,跨步走出,踩在大理石铺就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我正走着,陡然间突然听到玻璃摔裂在地的声音,随即发出一阵狂笑,我的心脏都瞬间停了一下,可能是最近容雅也经常在家时不时地这么叫出声,所以我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可是容越却停住了脚步声,侧眸看向我,认真问道:“还要去看吗?”
我才意识到,反问了一句,“刚才的声音,是季时的?”
“嗯。”
我刚要回答,就听到一串咒骂的声音,“我刺入她的胸膛,哈哈哈,她还看着我,满脸的震惊到底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死在她的女儿手下吧,哈哈哈,唐瑛这辈子都斗不过我,男人抢不过我,也同样死在季时的手下!”
我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到骨子里,陌生得很,快步往病房走去。
季时正披头散发地两个人被压制在病床上,沈彦司竟然也在,可是他的神情冷漠,就双腿交叠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好像刚才的打闹跟他毫无干系一般。
“李倩,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死第二次!”沈彦司咬牙切齿地说道,每个字都是从牙齿中挤出来的一般,眼神中带着十足的狠戾气息,是真的那种让人死的眼神。
季时笑了,笑得疯狂,“哈哈哈,你舍得吗?你愿意赌一把吗?没准死的就是你那个亲爱的表妹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彻底拥有她了。”
许是这句话恼怒了沈彦司,当即他迈开腿,攫住了她的下巴,用了十足的力道,“你敢。”
“表哥。”季时突然柔柔地叫了一句,身子一下子少了暴怒的气息。沈彦司的手一顿,原本捏着她下巴的手改为抚过她的脸,“季时。”
“沈彦司,你看,我就这么叫一句,你就输了。”季时的眉上一挑,诡异地一笑。沈彦司被耍了,恼怒万分,可是却又不能对这个女人怎么样,最后一脚踢翻了一旁的茶几,玻璃茶几翻倒,玻璃碎了一地。
我站在门口看着此情此景,捂住嘴巴,张大眼睛看着身旁的容越,他面上毫无表情,“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这个时候,沈彦司走出了病房,看见站在走廊上的我们,尤其是看到我,淡漠地一瞥,也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护士来了,站在沈彦司的面前,“沈先生,打镇定剂吗?”
“嗯。”沈彦司有些疲惫地开口。
护士已经习惯了,进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沈先生,季小姐现在已经睡过去了。”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还是容越先开口,“还是这样?”
沈彦司点点头,双手掩面,全无我之前见他的意气风发,西装外套也是我上次在医院见到他穿的那一件,白衬衫上的褶皱明显,感情能够让一个男人变得如此脆弱易倒。
“医生怎么说?好好地已经被控制了这么多年,还有机会重新治疗吗?”容越看着病房里面躺着的季时,双手插着口袋,收回视线,来到了他的面前。
沈彦司从双手中抬起头来,双眼精准地攫住我,我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恨意,容越按住他的肩膀,“彦司。”淡淡的一句,却充满了威压。
“哥,你为了那个女人做了这么多!她什么都不知道,值得吗?”沈彦司突然暴怒地开口道。
我:“……”
“沈彦司!”容越锐利的眸子盯着他,“这件事情跟容颜没关系,你不用拿着她出气。”
“没关系!怎么没关系,是她跟季时一起出去的,她说过会把季时好好带回来的!”沈彦司越说越气,直接甩开容越的手,就朝着我迈步过来,我被他面上的暴怒给吓得倒退了两步,吞咽一下口水,“季时变成这样,的确跟我有关系,对不起。”
沈彦司轻嗤一声,“对不起有用吗?”
我低着头没说话,这个时候从病房走出一个男人,“沈少,季小姐醒过来了。”沈彦司立马就抛下我们走进病房。
我看着病房内,季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也完全忘记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情,“地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刚才我不小心踢翻了。”沈彦司温柔地开口道,“要不要喝点温水,你嗓子有点哑。”
“对哦,我嗓子怎么有点痛。”季时疑惑地说道。
“应该是病房空调开得太低了。”沈彦司轻笑,端起一旁的温水递给她。
我没再看,容越瞥了我一眼,我往前走去,眼泪从眼眶中而出,沈彦司说的对,季时变成这样,跟我有关系。
容越跨入电梯,我问:“季时身体里还有一个女人是谁?”
“季时小时候的家庭教师。”容越也觉得这个时候没什么好瞒着我了,坦然地开口,“叫做李倩。”
我刚才的确是听到了这个名字。
走出电梯之后,我们两个经过花园,有默契地坐在喷池旁边的长椅上,“那个时候唐庸和唐瑛因为公司内部争权的问题,唐瑛每天造早出晚归的,李倩就这样趁此机会和季深在一起了,季时那个时候才十五岁。”
容越说话的声音温润而清浅,好像是在说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我抬起头看向最高层,“后来他们偷情的事情被季时发现了,她告诉唐瑛,唐瑛因为董事会的事情,所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季时见母亲毫无举动,便做了一件傻事。
季时当时把李倩准备开车回去的轿车,剪断了排气管和电器线,她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一切都会解决,可是没有,当时季时在阳台看见季深竟然准备上车送她回去,那个时候她想要下楼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见车子当场爆炸。”
我紧紧地攥紧手心,手心都已经出汗了,黏腻地难受极了,眼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李倩在季时小学开始就一直在季家做家教了,很多事情都潜移默化,所以在直面这样的打击之后,季时的第二人格竟然就成为了李倩。唐瑛因为这些事情也就退出董事会,出家了。季时也被沈家领养,这些年,沈家不允许她单独出去,就是担心她发病了。”
容越出口的话没有多少的起伏,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是我听着心却是密密麻麻扎满了针一般,痛得喘不过气来,“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蠕动唇瓣,容越抬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傻瓜,季时的毛病一直反反复复,以后她也需要单独出去面对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谁都不愿意发生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透过泪眼看着他的脸有些模糊,他温热的指腹揩去我眼角的泪水,我瞥开脸,“那唐庸呢?”
容越知道我在问什么,既然当年发生这样的事情,唐庸跟唐瑛的关系也不像是表面维系得那么好,可是容越似看起来跟唐庸的关系不错的样子。
“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跟唐庸没关系,集团内部的夺权谁也不愿意放手自己触手可得利益。”他一瞬间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容越,“而且,也有人为这件事情付出了代价。”
“代价?”我抹了一把脸,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我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拿出电话,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直接就掐断了,“走吧。”容越起身,我只能跟着起身走在后面。
走出医院的时候,王哥一直在车外踱步,显然是有些焦急了,他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了我,立马追着跑上来,“容小姐,您出来了。”
我点点头,“走吧。”他替我打开后座,我没再看容越一眼就直接上车了。
一路上开车回去的时候,我在想,若是没有莫祁言的设计,季时也不会因为吃了兴奋剂而发病,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我想都是因为他。
这个念头一旦扎根了,犹如疯狂的藤蔓在滋长着,王哥见我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出口关切道:“容小姐,您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刚才莫祁言打过你电话吗?”
王哥说;“没有。”
“待会我就跟他说起晚了,你别跟他说我去医院的事情行吗?”我说。
王哥有些为难,没有立马回答,最后一咬牙,“行。”
我牵扯一下嘴角,“谢谢你,王哥。”
回到会安园的时候,我下车朝着大厅走去,和姨不在客厅,只看见莫祁言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平板看着,听到我进门的动静,放下平板,招呼手让我过去,又瞧了我空空如也的手,“什么都没带?”
我说;“我没什么东西需要带的。”
“那也好,晚上需要什么了,我们可以去超市买。”莫祁言自然地接口道。
超市,我想象不出和莫祁言一起逛街的样子。
“对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起晚了。”我说。
“嗯,和姨给你做了莲子汤,就在厨房,你去喝点吧。”莫祁言说完后,就起身往外走去,我没多想,就往厨房走去。
等我喝完莲子汤走出厨房,没在客厅见到莫祁言人,正觉无聊要去厨房重新找和姨的时候,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我顺着声音走出门,站在门口看见正负手站在院子里的莫祁言。
我视线往下,落在正双手包头蜷缩在地上的男人,看清楚是谁之后,立即出声制止;“住手,我说住手!”可是那些人依旧无动于衷,我跑到莫祁言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腕,“你放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