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翻开了包装纸,粉末从薄薄的纸片上洒下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就这么从我头顶上洒下来,我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的粉末铺满整个灰黑色充满霉味的地面,动作比我大脑更先一步反应过来,我就像是一条狗一样往前匍匐着,耳边传来刺耳的笑声,我尝到了令我痛苦的来源,刚才的痛楚似是退潮的潮水一般,一瞬间就消失了。
我经常隔一两天就能够听到苏卿如的声音,而此时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我,也有别人为她摘枝头上的玉兰花。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很她的,只是思绪突然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一样,如果不是她这么猝不及防地扑入我的怀中,也许我不会变成这样,我越是陷入这样的思绪中,就越恨她。
我是在一个礼拜之后被救出去的,房门打开我转过头看去,看到一个跟我差不多身形的人影出现在门口,眯起眼睛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我从未见过这个人,他来到我的身边,只是对我说了一句,“我来救你的。”随后他帮我解开了身上的禁锢,我的手脚得到解放,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只能够跟着他离开,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路上我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不回答我,就这么直直地带着我朝着门外走去,看到了大门之后,我以为我们两个就要分离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对着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些人不会追来吗?”我嘶哑着嗓子,异常地艰难,他摇摇头旁若无人一般地带着我离开了巷子,我转过头看到巷子口处的玉兰,前几天枝头上还残留着几朵花,如今都已经凋零掉在地上了。
我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苏卿如。
我这样满身疮痍回到了家,我从父亲眼底第一次看到可以说是心痛的眼神,不过第二天他就告诉我要把我送出国。我想到我毒发时候的样子,想着这样子也好,母亲哭着说要跟一起去,我没同意,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曾经骄傲高高在上的儿子如今在药物的控制下竟然活得都不如一条狗,那样地没有尊严。
我上了去英国的飞机,在上空俯瞰着京都,而也是在同一时间,我才知道苏卿如的父亲因为街头杀人的事情入狱了,到了英国一个礼拜之后,我知道苏傲在狱中自杀的消息,至于是不是自杀了,真真假假已经没有多少的意义了。
我问了身边的人,苏家的人去了哪里,他们说父亲正在全力地找,可是没有找到人。我垂下眼眸,如果苏卿如被父亲找到了,下场其实不言而喻。我想到那个女孩,其实这一切跟她又有多少关系呢?她也从来没有任何选择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或许我也应该放下对她的仇恨,可是每次在戒毒的时候,胸腔内都是对她的恨意,这种恨意毁天灭地,我发誓一定要亲自找到苏卿如把我如今所受的一切都付诸在她的身上。
在英国两个月之后,莫家传来了消息,说是苏卿如已经找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勉强能够控制自己的毒瘾了,我匆匆瞒着所有人就回国了,当我见到“苏卿如”的时候,她正衣不蔽体地躺在水泥地上,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到处都是伤口,那一刻我所有的恨意似乎就消失殆尽了,我跑上前去,抱起她,拨开她的头发,。
不是她!
“苏卿如”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我,抬起手想要拉着我的衣袖,我嫌恶地扔开她,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大门,当天我就直接买了回英国的机票。
我没告诉父亲那不是苏卿如,我存着私心,就让父亲以为那是苏卿如,这样子她也许就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活下去。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彻底控制住毒瘾,莫家继续在找真的苏卿如,我一直没有回国,同时我也在找真的苏卿如,我也不知道我找到她是为了什么,为了告诉她这些年我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有这么个念头,我要找到她。
十二年,我用了十二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她,她叫容颜,跟着母亲嫁入了京都的容家。
我想着我是时候回国了。
我经常开车到京都大学门口,她的身边已经有一个男孩了,依旧如当初的鹅蛋脸,盈盈带着笑意,眉眼弯弯笑容妍妍,男孩叫陆辰,我特意去查了他的身份,说实话我第一眼看见他的资料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想笑。
我一如当初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看见她走出校门口,我下车就站在距离她十多米的面前,她看到我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随后就像是看个陌生人一样移开了视线。
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行踪,也怕父亲会发现蛛丝马迹。我要想个办法重新认识她,我像是个疯子一样想了各种方法,欣喜地想出一个办法,随后又被自己给否定了,最后我查到了她身边有一个好友叫做乔乔,我特意开车撞到了她,并且在医院照顾她。
后来,我知道容家的公司资金出现问题,大批的成药胶囊都堆积在仓库,资金周转不出来。我亲自找上了容氏的董事长,说是能够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他很高兴说什么要求都可以,我能有什么要求,我说莫家愿意和容家联姻,他几乎欣喜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问我想要哪一个女儿,我看着他的嘴脸心底冷笑,“苏卿如。”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脑门一拍,“容颜那孩子是吧,莫先生能够看上那孩子,是那孩子的福分。”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告诉他宣布婚期的日子就是容氏资金到账的日子。我离开的时候,觉得心头压着的石头似乎一下子就移开了,我抬起头看着头顶上刺眼的阳光,一如九九年盛夏的下午,刺眼地几乎想要让人流眼泪。
可是后来还是出了意外,苏卿如不见了。
我发疯一样在整个京都找她,可是没有,一点踪迹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我去问容明,他也焦急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容颜突然就不见了,他如今急需莫家的资金,是不可能动手脚的。
我找到了苏卿如的男朋友,看着他丢魂落魄的样子,看来苏卿如是真的离开了,我一边在父亲面前假装无事,一边找着她,乔乔给我打电话说是出院了想要谢谢我的照顾,我想到她是苏卿如的妹妹,也许会知道,我旁敲侧击问她,她也不清楚,我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如今苏卿如不见了,我根本就没有对她的心思,所以就避开不见。
容氏的继承人容越在那个时候被爆出和姚氏的联姻,是我的表妹若灵,容氏的困难因为姚氏的注资就这样顺利解决了,我那个时候并没有多想内在的联系,只觉得容明可真是利益至上,女儿利用不上了,连儿子都拿出来当做联姻的工具。
我找到苏卿如是在三个月之后,她的身边随时随地都有人在暗中保护者,我根本没办法接近也没办法带她回来。
我想到了一个人,倪岚,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后来我看着倪岚一张张发给我的照片,每天都有十多张,我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打印出来,小心翼翼地一张张贴在墙上。我有时候一坐在房间里面就能够坐上一天,十几年来的执念似乎早就一点点的变质,只是我不敢去深想。我曾经满身污秽跌落在深渊,看着她照片上的样子,还是一如当年干净纯洁的样子,越是干净一尘不染的东西就越想要毁掉,或许只有等到有一天我们成为过同一种人,我才能够真正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