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静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死去,冰冷、僵硬,她的饥饿感和疼痛感开始消退,身体逐渐失去知觉。周围的环境忽明忽暗,她却无力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身处何处。
在一段毫无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混沌过后,一声轻唤让她恢复了意识,仅仅是意识。如果真的有封印这种事,她的身体也许正处于封印之中。
她仔细倾听,四周并没有一点声音,似乎与世隔绝了,直觉现在正是一个最好的逃生机会,这是第几次机会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还记得那种逃生的渴望。
每一次从飞龙身边逃走,他都能毫不费力把她抓回来。她以为这样屡次作死换来的必然是飞龙的愤怒,从而害死自己,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态度反而比一开始好了很多。而现在,她不想逃了,她怀疑自己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原本以为飞龙应该在她旁边,不久之前他还在她耳边说话,可此刻她确信附近没有生命体。
她无法确定他那番话的真实性,但是从与他朝夕相处的那几天来看,他神秘的身份背景不言而喻。她不相信他是那种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从他迟迟没有伤害她就能判断。
据他所说,他属于一个机密组织,原本这次任务的目标是令用她诱捕代号为“野兽”的家伙,但是经过一番探查后,他决定改变计划,而她方文静是整个未来计划的关键角色。
他口口声声会尊重她的选择,但她发现在这种处境中,自己实际上别无选择。
她一点都不勇敢,李明哲看错了她,她什么也战胜不了,包括自己,她所有的想法只是回到张皓身边,永远也不分开。
可是他说,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如果她不去把那恐惧根源除掉,即使回到张皓身边,也只是一具躯壳而已。假如有一天张皓知道她一直在逃避的原因什么,他还会那么爱她吗?
她被他说服了,他是对的!她需要把那恐惧的根源连根拔掉,才能活下去,否则,她身体里那颗不稳定的炸弹永远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很可能伤人又伤已。她不能让所有的朋友们都陷入这种不确定的危险之中。
于是,他向她宣布了她的死亡,他承诺在未来的行动中尽全力帮助她,除此之外无法保证任何事情,让她清楚并有所准备。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这就等于什么帮助也没有,实际上以后的处境完全靠自己了。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她曾无数次想象着一种没有任何依靠的人生,本该是美好的,却从没想过是这种凶险的状况。
现在她还能后悔吗?她认为自己一定是流泪了,好在感觉不到。
她只能专注于大脑思维的活动,这是目前唯一的存在感。她记得《哈利波特》中,她最喜欢的咒语是“幻影移形”,她经常幻想着在生活中任何一个窘迫至极的瞬间使用这种魔法,以逃开纠缠不清的一切。
她想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咒语,那是在袁溪为她催眠时偶然发现的,她不知道袁溪不在的情况下是否管用。
“你可以飞到任何一个地方去!”一个声音响起,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如此陌生,她觉得这是一种已经被困了一万年的声音,而此刻的她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轻盈,迫切地想飞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文静!”这是程天宇的声音。大脑中的某处忽然有一丝轻微触电的感觉,由这一点开始漫延,整个大脑似乎被点燃一样,她感到自己蓦地飞了起来。
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她可以轻易穿过建筑物,她不知道现在自由自在游荡的是她的灵魂还是思想。
她穿过建筑物的层层屏障能看到那个困着自己的地方,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她弄到下面去的,难怪她会觉得冷。
“文静!”又一声,她立刻循着那声音而去……
声音好像一个电波指令,引导着她找到程天宇所在的房间,看到他整个人浸在那浴缸里,眼睛瞪得大大的,当她到他面前,拉住他双手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自己的影象,显然他也是,他们飞到很高很高的空中。
没有任何空气阻力感,也许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想象,他们共同的一个梦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想带着他一起逃离这地方,如果这也算逃的话。她还是觉得不踏实,不由自主想象着刚见到程天宇的样子,然后她就看到了他的身体依然停留在原处,正失去生命的光泽。
她立即停了下来如梦方醒,意识到这样不能救他也不可能救自己。
“小宇!”她急切地说,“我在你的底下,很深很深,周围全是水……”
她已经尽力了,描述自己所在的地方,但显然并没有帮助。程天宇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反应有些迟钝,脸上洋溢着幸福。
“你快逃吧!去……”
程天宇突然不见了,方文静也跌回到那个冰冷的躯壳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喊到声撕力竭无济于事,她觉得自己跌落到另一个空间中,这是一个空白的空间,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
在她拼尽全力的呐喊中,空间中的某一点亮了起来,接着整个世界都亮了,她看到一个影子从空中覆盖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由小变大,直到整个空中都是那张脸。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孔,他就那样悬在空中俯瞰着她,露出得意的微笑。
“准备出发!”他有些激动地说。
方文静终于想起来了,他是江山,那个曾经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医生……
小镯再次见到程天宇的时候,他像个病人一样躺在床上,软弱无力,但似乎精神状态还不错,她知道那是因为她用了点神奇的药物,免得他再有暴力倾向伤人或伤已。
程天宇还在不断想办法尝试与文静的大脑联通,他已经认定了那些大脑中的幻象是在文静的控制下产生的。但是,那幻象没有再次出现。
小镯走进来的同时,他闭上了眼睛,不想见到她。浓浓的香水味笼罩了他,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幸好你没死,要不然有个人可是白白损失了50万!”小镯故意把话说得没头没脑。
可惜,这并没能引起程天宇的兴趣。
“他说他只想见见你……”
“你在说谁?”程天宇意识到她说的是外面的人。
“你想想,谁能花上50万就想到这里来见你一面?”
“迟旭?他来了?在哪!”程天宇挣扎着想下地,被小镯轻轻按了回去。
“我告诉你,我是偷偷把他带到这儿来的,所以你如果乱说话,他的小命可能不保。”
“你让我见他一面!求求你!”程天宇终于说了句软话,这态度让小镯心花怒放。
“可以呀,不过你要乖乖答应……”
“你说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
小镯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迟旭让他紧张成这样,看来他们比传说中的感情还要好。
“很简单,不要再抗拒亲王对你的安排,你要去见他,乖乖地听从他的指示,如果他满意,我就放迟旭安全回去,否则的话,他的命也就只能丢在这儿了。”
“你先让我见他一面,我就照你说的做。”程天宇坚持先见迟旭的面。
小镯考虑了一下,觉得他们俩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她手里,就是见了面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就同意了。
地牢中,张皓设想了万不得已的逃离方案,爬到天窗那里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难在天窗外面的铁栅栏,还有摄像头。不过白天的时候,他观察了栅栏,发现已经年久失修了,有些地方几乎锈到断开。估计地牢里的人没什么机会逃走,因此天窗那里被忽视了。
他只要能想办法让看守摄像头的人麻痹大意,就有机会从天窗逃走,他保证整个过程不超过5分钟。
这事要在夜里做,只要他自由了,就可以潜到门卫,2分钟之内解决到门卫的3个人,先联系冯小鹏把情报传过去,然后继续潜藏起来见机行事,等待同事们支援。
大门打开的时候,他还坐在背对摄像头的远角处面壁。
“小迟哥!”程天宇的声音很激动。
张皓马上站了起来转过身,看到小镯小刀都在门口看守着,而程天宇面容苍白憔悴,显然过得并不好。
他发现他走路有些摇晃,四肢看上去无力,心中有数了。他没有走过去迎向他,而是让他一直往这边走,这样可以离门口的俩个人尽量远一些。
而程天宇见到张皓略微愣了一下,他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面前的小迟让他感到陌生。他走过去抱住了张皓:“你怎么来这里了!”
看上去,俩个人久别重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他在张皓耳边快速小声说:“告诉张皓,文静在底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周围全是水。”
“你不辞而别,我就想问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朋友?”
张皓故意冷冷地说。
“当然有了!我……”
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程天宇惊恐地回头看过去。
小镯和小刀也脸色大变,程天宸带着“血”字四个人突然出现在地牢门口。
“哥!你让迟旭回去吧!”程天宇看着程天宸脸色铁青就觉得希望渺茫,“哥,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让他走吧!”
程天宸一挥手,血字四兄弟向张皓围了过去。
“张警官,久仰了!”程天宸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