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义又消失了。第二天的中午,门岗那里没站着露大白牙笑的李晨义。乐潇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隐隐地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可她的心思也没全在李晨义身上,因为,徐旸的花又送到了。这是不是说明,那天跟他结下的误会,算是解开了?
乐潇把花插了瓶,把枯了的花丢掉,站在洗手间望着满瓶的花儿发呆。徐旸的微信她是有的,那天吃饭,大家互留了联系方式。她琢磨着,人家有心送花,她是不是也要主动些,发个微信说句谢谢什么的,这样才能将那天发生的那钵子烂事,从徐旸的印象里抹去。
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徐旸,磨磨蹭蹭半天,还是下不定决心发这个微信。她打开徐旸的朋友圈,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颇为无聊的人,发的状态大都与工作相关,再不然,就是些时政议论,好像生活中的旁事,在他那里都留不下什么痕迹。周末的聚会亦是如此,只字不提,自然也没有提到她。
乐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可以主动些接近徐旸,把握自己的幸福,但若是自作多情,她又觉得违背了自己的本性,做不到。可这花……徐旸若无意,为什么要送花呢?她真是弄不懂这个人。小时候是智商跟不上他,现在,是智商跟不上,情商也跟不上。
她正发懵,杨冬雪忽然由身后冒出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还在这儿弄花儿呢!主编都火上头了,到处找你呢!”
乐潇一惊,把手机随手收了,问:“怎么了又?”
“余老师刚刚来了电话,你这是伺候得不到位啊,说不合作了,这可是我们今年最大的项目,要是黄了……哎!跑什么啊你!”
乐潇啊乐潇,你这几天真是飘了,自己是个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没数吗,满心扑在工作上还不一定能优秀,竟然还把大量心思费在了儿女情长上——跟主编道完歉冲向地铁的时候,乐潇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余老师是个有风骨的人,妙手写得好文章,脾气也就古怪得很,住在大郊外,地铁倒三趟,换一趟公交,打一次黑车,花两个半小时,也就到了。乐潇每次去找他,都要提前一天做好长途跋涉的心理准备,今天这样的突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余老师经常一个电话打到主编那儿,抱怨两句,乐潇就是长途奔袭去安抚的待遇。少壮不努力,老大……唉。
快4点的时候,乐潇终于赶到了余老师在郊外的小别墅,满脸油汗也来不及处理,就往院子里冲。余老师正在院子里的小树下乘凉,悠悠闲闲地在躺椅上偎着,大蒲扇扇着,手边小木桌上摆着晶晶亮亮的葡萄,和风尘仆仆的乐潇形成鲜明对比。
乐潇一口气冲到嗓子眼儿,但还是生生地压下去了。三座大山压人民是自古以来的戏码,到了现在,情况也未必就好了多少。
“余老师,好生惬意啊。”乐潇走过去,把不满化成名正言顺地打招呼。
“哟!乐潇来了!”余老师见着她,似是很兴奋,之前打了投诉电话乐潇来处理善后,他可从来没给过什么好脸色,这回是怎么了?这个余老师,说是“老师”,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比乐潇年纪还小,没读过大学,文章却是写得好,出的书,个个是爆品,再加上年纪小有话题度,简直是座金矿。所以乐潇他们出版社才紧抱着大腿不撒手,这些年来挖的出版社不知有多少,这块阵地从主编到乐潇的前辈肖清再到乐潇,守得相当不易。主编之前经常对她们说,如果余老师要什么,只要不是你的命,满足他!后来对她们说,如果余老师要什么,哪怕是你的命,也满足他!
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总有人高高在上,总有人就该伺候着。肖清生孩子之前,没少往这儿跑,有时候就是为了来陪着喝喝茶,联络感情,有时候为了来陪着唠唠嗑,巩固感情,交到乐潇手上,这些一样都不能少,反而变本加厉。
乐潇把在地铁口顺道买的水果放在草坪上,笑着对余老师说:“来得太匆忙,看见路边水果煞是可人,顺便带了些。老师不要介意才好。”
余老师笑得更开心:“不介意不介意!你来了就好,我今天啊,要给你介绍个人……”
“余老师,这份合同这儿……”余老师话还没说完,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乐潇抬眼一瞧,几乎愣住——那不是肖敏央吗?
“乐潇?”肖敏央也瞧见了乐潇,一脸狐疑地望着她。北京城这么大,在这儿都能遇上熟人,这缘分是不是也太强烈了点儿?
余老师饶有兴味地看着呆若木鸡的俩人,笑得更开心了。很明显,他要介绍给乐潇的人,就是肖敏央了。
“我跟小央合作好几年了,跟你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竟没想到,你俩还是亲戚呢!”
小央……乐潇内心翻了个白眼,肖敏央算来还比你大几岁吧。
肖敏央走近了来,站到乐潇身旁,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余老师:“您怎么知道我跟乐潇是亲戚的?我从未在您面前提过她啊?”
余老师一笑:“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今天是好友一堂,得喝一杯才是啊!”
乐潇一路奔袭而来,一脸的汗,这会儿才腾出手来,一边擦汗,一边问道:“老师今日一个电话打到主编那儿告我一状,莫非就是为了把我叫过来认亲戚?”虽然今天这个状况乐潇确实有些吃惊,但用得着为了这点事,就一个电话把她打过来吗?真是神仙不知愁滋味。
自从伺候余老师以来,乐潇态度一直很恭敬,毕竟供着的是尊能挣钱的大佛,开罪不得,像今天这样阴阳怪气地质问,还是头一回。但余老师似乎没觉察到,还是乐得敞着嘴笑,后槽牙都能看见了。他一面招呼肖敏央和乐潇,一面叫他家的阿姨去拿酒,真是打算把酒言欢。
乐潇哪有尽欢的心情,她一脑门的事情没解决好吗。可她还未开口,肖敏央先说话了:“余老师,我今天是开了车来的,不方便喝酒。何况,乐潇工作也挺忙的,工作时间你这样将她叫过来喝酒,也不大合适。不如,改天,找一天大家都方便的时候,我们陪您喝一杯。”说完看了乐潇一眼。
乐潇会神,连忙附和。
余老师脸色忽然不好,倒不是对着乐潇,却是相当不满肖敏央的样子,撅了嘴,道:“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完气着就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乐潇带来的水果拎回去,“你俩今天都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啊!不等余老师进屋,乐潇就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低声骂了一句。
肖敏央笑着看了她一眼,说:“我今天开老板的车过来的,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把东西收一收,带你一块儿回去。”
换平常,搭顺风车占便宜这种事乐潇真不乐意干,可今天听见有车可以把自己带回去,她简直高兴到差点叫出来,回家的路程实在是太遥远了,她年纪大了,不能再折腾了,得惜着点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