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都怪你,好端端地带我去看什么普化大师讲佛,这下惹祸了吧。”
闪烁着的星眸直直地盯着那张如玉容颜。眉间微垂,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副温润公子的模样,浅笑着拉起兰遥的手,没有回话。
“这种宴会,母亲带着妹妹去不就行了么?”
他素来不爱凑热闹,对于这种无聊的、一看就是冲着洛羽然而举办的灯会,实在是提不起来丁点兴趣。有这功夫,他情愿多去看两本书。
“带着妍儿去么?”
兰王妃是清楚兰天逸的脾性的,也不费心去劝说。只是听着他如此说,有些诧异地指着身边的兰妍儿。
“自然。难道母亲还想带着遥儿去么?遥儿应该是不愿参加这种吵闹的宴会的。”
兰妍儿脸上的喜色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她还以为兰天逸是真心,原来不过是人家不愿意。
“大师,兰王府四小姐来信说,要与您一同参加灯谜会。”
转动着佛珠的手不由颤了颤,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抹精光掠过。传完话的小和尚立刻退了出去,并未听到那佛堂之内有人深深地在叹息。
已是行将就木,又何必费心力?你这般苦苦相撑,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抬头望向那双手合十的金光闪烁的佛祖。只是孽缘,奈何相遇。我若升天,愿你欢笑。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心下登时大惊。这心口疼的毛病许久没犯了,今日怎地又疼了?难道是她有危险?不可能,她有那么多人守着,怎么可能出事?内力运转周天,终于好不容易平静了心神。
容安送了兰遥到王府门口,才一停下,便蹭地跳了下去。大步大步地进了府,头也未曾回,半句话也没有。容安收回自己的目光。
“遥儿她向来不喜说再会。该见面的人总会相遇,没有缘分的人又何须说再会?同行这么久,例外的不过一人。”
进了王府,兰遥才放慢了自己的步子。她感受得到,容安盯着自己的目光,却依旧狠下了心。
入了夜的王府静悄悄的,四处不见人影。流水声窸窸窣窣地闯入兰遥的耳膜,过了这花园,就到倾月院了。
是许久不见的阴天,往日里一片澄蓝的天空今日雾蒙蒙的,四处都是湿哒哒的水汽。
浅云伸手捶了捶自己的细腰,回头看向那张暖玉床,这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难道小姐昨晚又没回来?迟疑着,出了房间,却发现守门的容风一脸焦急地朝她走过来。
“容风,出什么事了?”
容王府的暗卫向来是天塌了也不见半点心惊的,容风如此模样,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四小姐可在房间里?”
他昨夜一直守在院门口,并未打瞌睡。他记得很清楚,出了院的兰遥并未回来过。
“不在,小姐昨晚没有回来过。”
浅云的身手也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被容安派过来跟在兰遥身边了。
“可是,将军说,昨晚王府的守卫见着四小姐回府了。”
兰天逸一大早过来找兰遥,是想请教个问题的,谁知道却吃了个闭门羹。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来意,容风才会如此急匆匆地来找浅云。
二人相视一望。兰天逸不可能说谎,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兰遥在王府里失踪了。
在南宫炎的印象之中,从来没见过哪家小姐失踪了这么大阵仗的。整个兰王府——上至王爷下至洗菜做饭的,容安,洛羽然等等,凡是平日里和兰遥有点关系的人全都被喊了过来。
叶轻辰推了推身边的沈之扬,努嘴示意他看容安和洛羽然二人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严肃,想着今日的皇城府尹又要到大霉了。李全德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是哪一个守着倾月院的?”
兰王爷如今也是心急如焚,若是兰遥真的有个好歹,这满屋子里的人怕是得把整个皇城翻个底朝天,还不定善罢甘休。
“回世子,是我。”
硬着头皮从人群中站出来。容风砰地一声跪在李全德的边上,低着头,心惊胆战。
“小姐昨夜确实没有回过倾月院。”
浅云跟着容风也赶紧站了出来。趁容安还没发怒前,得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了。
洛羽然坐在位子上,不由皱紧了眉头。他们是亲眼看着兰遥进了兰王府的,守着倾月院的容风不可能大意,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许是天气不好的原因,平日里热闹的大街今日竟是出奇地静谧。皇城里的百姓纷纷躲在家中,透过门缝看着来来往往的禁卫军,心里猜测着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脖颈处传来的剧烈的酸痛感,月白色长裙因为拖在地上染上了斑斑点点的污垢。缓缓睁开双眸,入眼的是满屋子的蜘蛛网。咬牙忍住四肢不断传来的疼痛,兰遥扶着身后布满灰尘的书桌,颤抖着站起了身。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站在花园里,过座桥,便到了倾月院的。难道她是被绑架了?可是如果是绑架,怎么不见看守的人呢?是谁和她有这么大的仇恨,把她扔到这不见人影的破庙了?脚底板传来的冰凉让她忍不住低下头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由地想大声咒骂。
这人怎地如此缺德?把她扔在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她的鞋子脱掉了?
沿着透露着无尽的腐蚀气味的墙壁,兰遥才发现这是在离天云寺不远的地方。远远地,她看到天云寺的尖顶。
“如歌,你马上吩咐容王府的暗卫出去找人。”
手掌不由地握成了拳头,月白色锦袍似也沾上了肃穆之色,丝毫没了平日的温润风雅。洛羽然依旧是一言不发,握着扇子的手紧了又紧。
“青音,你即刻回将军府,记得拿上遥儿的画像。”
失踪了一夜,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眼下,他们只能争分夺秒尽可能地去找人。
一群群身穿各式护卫服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敲开紧闭的大门,说明来由后,一阵翻箱倒柜才又失望地走了出去。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兰王府的四小姐失踪了。三个两个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是哪一个胆子这么大掳走了兰遥。
醉月楼靠着窗边的位子。闻名江湖的清风公子小口地品着店小二送上来的香茗,看着街上忙活着的士兵,面色不由愈来愈沉。
前厅里,没有谁敢多说一个字,甚至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的。终于,洛羽然还是坐不住,黑着脸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安世子,本皇子也出去找人。”
扔下这么一句话,众人只觉得人影一闪,再一定下神来,已没了洛羽然的影子。洛羽然这么一动,剩下的人也都赶紧跟着出去找人去了。不过片刻,前厅里便只剩下了兰王府的众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赵萱、张子言。
“萱姐姐,你说,遥儿会不会有事啊?”
轻轻地拍了拍张子言的肩膀,默默地摇了摇头。现在,什么都说不准。她们,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好好地替兰遥求求佛祖。
“大师,外面有个自称是萧茜的施主要见您。”
手中的经书砰地一声落在地上。顾不上去捡,便匆忙地出了藏经阁,甚至都忘记了天云寺内不准使武功的规矩。
原本白嫩的双脚上此刻沾满了血迹,汗珠溢满了额头和鼻尖。半撑着身体,靠在那门口金黄的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跌坐在地。
“萧茜,萧茜。”
天云寺的僧人从未见过普化大师如此失态过,那看着白衣少女的眼神是说不出的疼惜,抚上少女脸庞的双手抖得厉害。冲着来人微微一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俯身抱起那满是少女清香的身体,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世子,天云寺传来消息,四小姐在普化大师那。”
已是正午时分,找了一个上午的众人齐齐回到兰王府,满桌子的菜肴却没一个人动筷。一个容王府暗卫匆忙地进了前厅,跪在地上便将才收到的消息报告了上来。一阵松气的声音。若是再找不到兰遥,他们这些人怕是就要被容安、洛羽然等人身上的气息给压死了。
“可有受伤?”
洛羽然这话问得并不奇怪。不会是贼人故意把人藏到天云寺去的,兰遥身子骨弱,一路走到天云寺不可能安然无恙。
“普化大师只说身上的旧疾会更严重。”
兰遥在冰冷的庙内睡了一夜,寒疾会加重也是理所当然的。容安和洛羽然相视一望,各自从位子上站起身来,连上座的兰王爷也未曾理会,行色匆匆地出了兰王府。剩下的人倒是懂礼了许多,朝着兰王爷道了句叨扰,赶紧地跟上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