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燃烧的火箭划破了墨色的夜空，不！是无数支火箭点燃了整个扬州城，夜空被染成了白昼。
“轰！轰！”
城楼上的红衣大炮一起发射，整个世界被炸的地动山摇！
“杀啊！”
“杀！”
没等清军的撞木来临，城门便已经大开，将士们举着明晃晃的大刀蜂拥而出，如同一群暗夜里的恶狼一般，朝着已经慌了神的清军扑了过去！
“稳住！”
“兄弟们稳住！”
待陆无双带兵杀到城外，才发觉城外的清军不过百十来人！
“不好，兄弟们，快撤！”
撤已经来不及了，四周的火把像是一个火圈，清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瓮中捉鳖一般死死围住了明军。
陆无双撕扯着嗓子:
“兄弟们，咱们突出去！”
“杀！”
“杀！”
两军交织一团，在暗夜里进行了一场混沌大战！
城外不远处有一匹大宛马，马上坐着一人，那人身着金盔金甲，在火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一双半张半闭着的眼睛透出了过人的机敏，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预示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洪先生，本王用兵如何？”
一旁的洪承畴连忙称赞:
“王爷将计就计，可谓是用兵如神，非常人所能及也！”
多尔衮哈哈大笑:
“你们汉人的兵书总结的好，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千变万化，意欲出其不意，便要想常人所不敢想，思常人所不会敢思，范先生，您以为呢？”
范文程会心道:
“王爷对《孙武兵法》的领会可谓是妙到毫巅，范某佩服不已！”
“范先生谦虚了，本王也是跟你们学了一些皮毛，不过对付这扬州城里的史可法、黄得功之流，我想也是绰绰有余了，瓜尔佳，有没有兴趣跟本王一起去试试身手！”
“是，王爷！”
范文程连忙道:
“王爷，小心！”
多尔衮右手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左手带住了缰绳道:
“还没有能伤得了本王的刀！”
“驾！”
“驾！”
两匹快马冲向了阵地，阵地上的形式是可想而知的一边倒，陆无双的战马已经被刺死，他舞动着手中的长枪殊死搏斗，而身边的兄弟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让开！”
“王爷驾到！”
清军列队站在了两旁，对陆无双等人呈半包围状，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路，多尔衮骑着大宛马缓缓驶了过来，看到眼前手执刀枪的十几个人，他盛气凌人道:
“你们的皇帝是无能昏君，而大明朝已经油尽灯枯，而你们又何必做无谓的斗争！”
刀尖隔空指着陆无双的鼻子，陆无双却面沉如水，他开口道:
“我们在为国家战斗，而不是为了皇上！”
多尔衮大笑:
“呵呵，国家？朱元璋难道不是通过推翻了蒙古王朝才建立的明朝吗？现在我大清朝是天命所归！”
陆无双矢口否认:
“满清是不是天命所归，还需要你多尔衮去验证，我陆无双是大明朝的子民，喝的是大明朝的水，踩的是大明朝的地，今日唯有一死！”
陆无双话音未落，便闻多尔衮一旁的瓜尔佳怒吼道:
“放肆，敢直呼王爷的名讳，老子剁了你！”
瓜尔佳举着大刀就要上前，多尔衮连忙喝止:
“退下！”
“王……爷……”
“退下！”
瓜尔佳忍着怒火，放下了手中的刀。多尔衮再次转头望向陆无双，笑着道:
“天下还没有人敢和本王这样说话，你就是陆无双？那个吴三桂口中气度不凡，武中过状元，武中过探花的年轻人？”
陆无双笑了，他笑不是因为多尔衮的夸奖，而是他自己想笑:
“承蒙王爷还听过我这个小人物的名字，我陆无双不过是大明朝的一介草民，什么武状元，文探花都早已是虚名，在国家危难之际，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多尔衮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禁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好一个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那本王来问你，洪承畴，吴三桂何许人也？”
陆无双不假思索:
“洪先生是出将入相的大才，吴将军是可比袁大帅的名将，不过他们只做错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向你们投降，据说洪先生原本不愿意降，见到皇太极时立而不跪，破口大骂，如果当时就杀了他，他留给后人的形象便是铁骨铮铮的忠臣良将，可是你们终归还是劝降了他，看似是救了他，实际是害了他，他注定无法面对历史的眼光。
吴三桂也是一样，纵使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但个人恩怨永远不应该高于民族大义，总是他有许多的无奈，一失足成千古恨到底也是铸就了千古恨，人这一生有些事做错了，就再也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多尔衮道:
“你错了！在我眼里洪先生和吴将军是智者，一个没有希望的国家，一个无能的皇帝，早就失去了效忠的意义，你为了它死，也没有人会记得你，真正的英雄应该懂得顺势而为，所谓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不要为了所谓的小义做无谓的牺牲，才是第一流智慧的人！”
陆无双摇摇头:
“王爷你错了，对于一些人来说，他有值得用生命捍卫一生的东西，也许有一天终究无法捍卫，他便选择归隐山林，假意纵情山水。
还有一些人，他见不得自己所捍卫的东西破灭，他不忍心看到这一切，这才是真正的用生命捍卫，这不是小义，这是大节！”
陆无双说他错了，多尔衮也不生气，他爱这样的对话，因为对他来说并不多见。
“如此说来洪承畴和吴三桂都不是这两种人之一，依你之见，他们算是那种人？”
陆无双又是摇摇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并不算人！”
多尔衮的笑声响彻了云霄，他盯着陆无双，那双眼睛，像是恶鹰在看着草原上的兔子。
“看来你是要一死谢君王？”
陆无双右手攥紧了手中的长枪，这一刻，他想到了身后事，想到了他唯一深爱的傅赟，不过无论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傅赟的牵挂，都无法左右他的选择！
“谢的不是君王，而是国家，是天下！”
多尔衮翻身跃下马来，横起了手中大刀:
“让本王亲自来试试大明朝的武状元，一百招之后，如果你还活着，本王放了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陆无双抡圆手中的长枪，一个健步冲向了多尔衮，多尔衮刀尖点地，轻巧的避开了这一招！
“武状元，不过如此嘛！”
多尔衮手中的大刀，瞬间如同疾风一样席卷而来，陆无双毫无惧色，提着长枪迎了上去。
二人战成了一团，刀枪舞动着光影迷离，撞击的铿铿作响，正当所有人都觉得不分上下的时候，勿听见“嘭”的一声，长枪落在了三丈开外，陆无双倒在了地上，在火把的映射下，左肩上流出了浓艳的鲜血。
“你走吧！”
“才二十几招，王爷断然可以取我性命！”
多尔衮不屑道:
“本王想取你性命的话，可以随时取你性命；但你左臂有伤，我们的切磋并不公平，所以本王决定放你一马，也包括他们！”
他上马的瞬间，用手指了指陆无双身边的十几个人，他们连忙将倒在地上的陆无双扶了起来，陆无双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虽然你放了我，但我并不会因此感激你，因为我的身后是大明，下一次见到你，我依然会亮出我的长枪！”
多尔衮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样的盛气凌人。
“本王要救谁，不需要他感激我，若是要杀谁，也不害怕他恨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愚忠是没有意义的，我不后悔留了你一条命，因为你终究会看到我的话被验证！”
“也许吧，但我不后……”
陆无双的“悔”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多尔衮打断:
“你是个年轻人，年轻人说话不要太满，你要知道我这样说是在救你，否则你早已是个死人，也许有一天你会想通，想通的时候来找本王，本王不会让你这样的年轻人失望！”
没有人会想到不可一世的多尔衮会这样繁琐的解释，对吴三桂都没有过，何况是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陆无双怔怔的望着他，不得不说，作为敌人，他都能感受到这位王爷独特的人格魅力，而多尔衮的那双眼睛也不例外，同样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特殊气质。
多尔衮正打马要走时，又留下了一句话:
“吴有财已经死了，他死的太不值当了，希望你能转告史可法，他的手段太拙劣，太愚蠢了。大战在即，如果这点把戏本王都察觉不到，那他未免也太低估了本王！”
话音刚落，他已经催马走远了，清兵也了，只剩下呜咽的风和凄冷的月光。
还有眼泪，陆无双的眼泪。
这把眼泪是为吴有财流的，虽然这仿佛是他和吴有财都能预见的结果，但并不因此而平静。
但终归平静，因为平静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平静之后才会知道，友情归友情，而大义永远是大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