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面色稍稍缓解，笑吟吟道，“我的女儿向来很懂事。”
“父皇。”相思淡淡笑着，那是与她平时截然不同的笑容，平淡而微浅，细看，还有一丝丝的悲凉，“如果他日慕容颜当真造反，您会把他杀了吗？”
皇上神情一变，眼里顿时波光潋滟，深不可测，旋即又爽朗的大笑起来，“哈哈哈，那要看我女儿的决定喽！看看我女儿到底是要父亲还是要相公？”
相思浅浅一笑，“我当然要父皇。”
“乖女儿。”皇上摸摸女儿的长发，声音柔软而宠溺，“父皇既然把你嫁给他，定然是看准了这个人。他不是一个凡人，也不是一个野心家，父皇只是需要确定。如果他能给我女儿幸福，我自然不论如何也不会伤害他。好了，不说这些，你也累了，和父皇去吃晚餐，今晚就在皇宫睡吧。”
“不了，父皇。”相思站了起来，擦掉脸边的泪水，盈盈一笑，“其实女儿也就是想回来看看父皇，父皇看起来这么好，我也该回去了。相思现在毕竟是南王府的媳妇儿，动不动就不回王府不大好。”
“哟，是想见慕容颜吧？你还没告诉父皇今日到底是什么事那你哭成这样？”
“夫妻哪能不吵架的。”相思笑笑，微微垂首，行礼，“女儿告退。”
她转身往外走，身后的人却再次叫了一声。
“相思。”
她回身，有些疑惑，“父皇？”
皇上坐在软龙榻上，微微眯起了眼，也许，是她回身的一瞬间，让他突然想起了她曾经风华绝代的母亲，心头轻轻叹口气，面色也突然踟蹰起来，嘴唇挪动许久，却没吐出一个字。相思也感觉到父亲似乎要说什么，走上前，听见皇上凝重的声音终于响起，“父皇，还有一件要事要拜托你。”
她似乎预感到将要听见某件骇人的事，可是仍旧很镇定，甚至比之前更为镇定，眉宇有着说不出的老练成熟，“父皇请讲，女儿定然不遗余力。”
马车走的很平稳，不消一个时辰就停在靖王府门口。慕容颜小心翼翼到的扶着此时肚子隆起已经较为明显的倾城，两人并肩敲开了靖王府的大门。里面冷冷清清，这个家族人丁本就不是很兴盛，近来还不明原因的被沈夫人遣回许多下人，王府里面看起来空空荡荡。好在已经是春天，放眼望去，还算繁花似锦，绿意葱笼，添了几分喜庆。
沈墨显然不在。
倾城心里掠过重重的失望，四处看了看，就和慕容颜由下人引着前去探望沈夫人。潇湘阁怕是整个靖王府人最多的地方了，许多下人进进出出，端盆子倒水，可是一靠近沈夫人的住处，又是静悄悄的，只有淡淡的药香味飘荡。见着倾城，下人都会毕恭毕敬的叫道，“小姐。姑爷。”
他们俩一同到了沈夫人的住处。情况比倾城想象的更糟糕，沈夫人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近乎昏迷的躺在铺着软垫的躺椅上，对于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屋里也没有一个伺候的下人，只有沈澈就偎依在母亲身边，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唤着母亲的名字，哪怕病榻上的人毫无反应。
“阿澈。”
沈澈回过头来看到倾城，猛地站了起来，一阵惊喜。
可是倾城却皱了皱眉。沈澈疲倦的不成样子，脸色蜡黄蜡黄，眼光暗淡，嘴唇干裂，显然不知多久不眠不休的守在这了。
“怎么回事？下人呢？”
沈澈难过的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娘病的好重。可是她不许除了自己家以外的任何人接近她，她现在很虚弱，抗拒一切生人的接近，大哥在边疆，二哥不知所踪，四妹还小，当然就得我来照顾。可是我总是很笨拙……”
倾城皱起眉，有些心疼的上前去摸摸他的脸，“辛苦你了，阿澈。你二哥去哪了。”
沈澈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急剧的愤怒，和先前的平和辩若两人，“不知道！”
“阿澈！”倾城诧异的望着他，“你怎么了？”
沈澈却后退一步离开了她的手，回身到母亲身边坐下，端起桌边一只还冒着热气的瓷碗，里面有一碗粥，他用银勺子轻轻搅拌着，然后缓慢而细致的送入母亲嘴角。沈夫人意识并没有完全失去，机械的张开嘴，一点点粥进入嘴中，汤水却渗了出来，沈澈赶紧拿手巾擦干她的嘴角，突然低沉的说了一句，“他根本不配做娘的儿子。”
倾城呆了半晌，才道，“他一定是有事耽搁。”
沈澈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手紧紧拽成拳头，眼里尽是愤怒，怒吼，“他任何时候都有事，从小，娘最疼他，我们兄弟几人都羡慕的要命！可是他成年回家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娘天天念叨着他，担心他，记挂他，惦念他，身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沈墨脱不了干系！”
倾城一时真不知如何来辩解，只觉得沈澈的愤怒洒向沈墨和洒向她没有什么区别，心一抽抽的疼，呢喃，“阿澈。”
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慕容颜突然开口，“阿澈，倾城有身孕，你不要对她发火。”
沈澈一愣，微微移下视线，呆住。
“还有，无论沈墨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他毕竟是你二哥。长幼有序，你不能指责他。再者，这么多年你不能否认沈墨为靖王府做的一切，若不是他，靖王府如今和张府，李府，那些莫名其妙就从世界上消失的王府没有任何区别。他不过是站在全局来保住靖王府，而你现在是站在儿子的角度来照看你的母亲。这两者，本就是本质的区别。”
沈澈少爷当然受不了被一个“外人”指责，当即对他怒吼，“你懂什么？”
“阿澈！”倾城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不许侮辱你二哥，更不许侮辱我丈夫！沈墨绝不是无故消失，他必然在做更重要的事！”
沈澈冷笑一声，“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亲娘更重要？”
倾城语塞。
沈澈继续冷笑，慕容颜却突然淡定的接上话，“国家，天下，苍生。”
